许立峰见关磨向着袁亭追去,竟是一时之间难以迈动脚步,那一道龙形狩势给他留下了极为震撼的印象,那一击直接将他与那尊玉玺的联系给切断,若是关磨直接将那尊玉玺卷走,他也毫无办法,这也是他不能承受的后果。
好在,关磨无暇去捡拾,已经追逐袁亭而去。
林间,关磨堪比上古犀鳌的肉壳配以残缺的通冥秘境,让他不断缩近与袁亭的距离。顺着来时的路,关磨能看见十丈开外,那一道纤弱的背影。
关磨大步流星,以最原始的肉壳之力奔跑,而袁亭则习有身法之术,元魄充沛,但即便如此,关磨也在不断缩短着与袁亭的距离。
然而正当关磨距袁亭还有一步之遥时,一道人影倏然出现,在关磨眼前,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掌!掌风之中夹杂着沉凝的元魄,这既不是养之元魄,亦不是紫元,是一种裹挟着寒冰之力的元魄!
关磨瞳孔骤缩,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使出了大罗算术,真念之中的那一枚金字明灭不定,每一次闪耀,都是关磨在施展大罗算术。
一刹那间,便已闪耀了五百次,关磨真念立时彷如被千刀万剐了一般,他险些就此昏迷。不过,因此,他也终是看清了这一掌该如何躲避。
掌风之中,冰寒之力无色无形,唯有彻骨的冷意。令关磨惊异的是,那奇异的元魄之中,竟然还有着一丝吸力!
他强行将之避开!然而,关磨肉壳虽远超天绁阶的修士,但也难以承受这种吸力,为了躲避开来,他双腿用力过猛,竟是震断了小腿中的几根经脉!
关磨吃痛,举拳回击,可来人影子一花,竟直接消失不见!猛然,关磨身后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咬着牙转头,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突然!他小腿经脉崩断处,竟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关磨半跪在地,眸中冷冽,深处蕴含着疯狂!
来人就像是在戏耍他一般,无论是以指尖刺入关磨的背心,或是用脚踢关磨的断脉之处,都没有动用元魄,完全凭借着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在羞辱关磨。
骤然,关磨发现了一个严酷的事实,自己这具肉壳,寻常刀剑都难以留下伤痕,那人竟然仅凭一指,未动用任何元魄,就在自己后背留下一个血洞!
关磨半跪在地,不断喘息。静谧的林子中,月光吝啬地从参天巨木之间渗下,四散零落的银屑点缀在这片黑暗森穹之下。
耳畔传来呼啸之声,此时,关磨元魄空空如也,真念亦处于疲态之中,唯有胃袋内,一团金光弥散,力量充盈。
“大半夜,追着一个美丽女子,是想行那等卑劣之事吧?”一道满带笑意的声音,有着某种磁性,从关磨头顶传来。
关磨一抬头,只见鼎楠那粗壮的枝桠上,正倚靠着一个男子。从枝叶缝隙中洒下的月华,落在他捧起的手上,他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栗色葫芦,拔下塞子,向嘴中倒了一口世俗中最为常见的糠酒。
关磨目力过人,却依然是看不清楚那男子的容貌,似乎有一团雾气,笼罩在其面庞之上。
这时,那男子再度长喝道:“袁师妹,毋须再跑了,师兄我在这里,你可以安心了。”他声音之中,总令人觉得玩世不恭,关磨却是如临大敌。
不远处的袁亭,脚步一滞,连忙露出欣喜的神色,向着关磨所在之处跑来。
那男子一跃而下,即将落地之时,元魄透体而出一托,将他稳稳地承落在地上。关磨一看便知,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身法之术,对控制元魄有着极高的要求。
“大师兄!你怎会在此?”袁亭面色惊喜道。
关磨神色一凛,万想不到眼前此人竟然就是那所谓的大师兄。
那男子将垂在胸前的紫色长发拨到脑后,笑道:“我不遵师父之令,私自跑出,这不是归来请罪了嘛。”
袁亭立马扑入那男子的怀中,娇嗔道:“大师兄,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妾身可想死你啦!那许立峰趁你不在,对妾身纠缠不休,妾身真是不厌其烦!”
那男子“哦”了一声,但言辞间依旧风轻云淡,笑呵呵道:“师妹,莫要在意这些,到时候我帮你敲打敲打他便是了。”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交谈,浑然不将关磨当成一回事。关磨见状,心念电转,暗暗计较对策。
此时,那男子转过身来,对着关磨说道:“何必挣扎?你初入都盘阶,实不该行这等下三滥之事,我今日饶你一命,滚吧!”他取下腰间的栗色葫芦,“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
关磨左小腿经脉崩断,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虽说他吞食过不少宝药圣材,但那些药力积淀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无法调集,眼下,唯有夺回影鹞,看其腹内可有别物能助其恢复断脉。
“施展大罗算术,虽真念无拘无束,但肉壳却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关磨想起昔日,他在通冥秘境内,连挑眉都难以做到,强行挑眉,只会把眉骨挑断!
现下,他对袁亭怀中的鸟兽志在必得,不可能就此退走。于是,他沉下嗓子,以嘶哑之音说道:“谢上修不杀之恩!但且听我一言。”
“袁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何追你?”关磨眸子掠过一道精芒,盯着袁亭。
袁亭心中漏了一拍,暗道:“难不成被他听见了!”嘴中答道:“难道不是你觊觎小女子的姿色嘛?”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关磨故作淫邪地笑了两声,随后又说道:“不过,我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你带着的那只鸟兽!”
“鸟兽?”那紫发男子终是转过头来,关磨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这男子的面容。
袁亭疑惑道:“鸟兽?你怎么知晓我今日得到了一只鸟兽?”
关磨为之一滞,三息后,连忙答道:“因为它是我的伙伴,从小与我相依为命,冥冥之中已是有了一丝联系,故而感知到了,它在你身上。”
袁亭本想问道:“那你为何一上来便说要打劫?”可她转念一想,便明白,倘若这么说了,那大师兄定会刨根问底,那她与许立峰之事,就会……
况且,她不知晓,面前这个蒙面男子,是否听到了她与许立峰的计划,倘若他一张口,全盘托出,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鸟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是一对农人夫妇送我的!不过既然你说是你的东西,我还给你就是!”袁亭对先前虎溪边的事只字不提,免得引起紫发男子的怀疑。
关磨见那女子虽面露不甘,实则极为爽快地答应自己,心下也如释重负,自然也不会去揭穿她。
袁亭从怀中拿出一团小黑影,扔向关磨。关磨一把接住,顿时心中一颤,如遭雷击!紫发男子笑吟吟地说道:“既然如此,师妹,那我们便先与师尊和诸位师弟汇合吧。”
袁亭展颜一笑,温婉道:“妾身一切听师兄的。”
“师妹,我忘记问你了,这种时候,你为何一个人在外呢?怎么不与师尊他们呆在一起呢?”紫发男子的话语传入关磨耳中。
“因为我为情所困,每到夜阑人静之时,妾身心中便会涌起无穷尽的思念,让我难以入睡呐!只得在小林子之间,排遣自己的孤苦。”袁亭语气幽怨,泫然欲泣地说道。
紫发男子朗笑几声,搂着袁亭,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而关磨,看着手中抓着的一只黎隼幼崽,脑中浆糊一团,那种云端坠下的失落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小腿经脉被震断,元魄消耗一空,真念疲累,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一场!这让他无比懊恼,想要放声狂啸!
黎隼幼崽正在沉睡,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真念,关磨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具鸟尸。那瘦小的躯干和稀疏的羽毛,让关磨愤懑的心,稍稍平稳。
强烈的失落笼罩在关磨心头,那种信心十足卯足力气的一拳,轰在一团棉花上的感觉,让他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天上繁星历历在目,不可尽数。夜风掠过,凉意飕飕而至。
关磨失神良久,他首次接触到这种情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通天彻地的信心,在这一刻被击得支离破碎!
“唉……”他自认心智已是有所拔高,一些虚妄与怯懦早已消泯,但如今这种令人失望透顶的情况,依旧让他有些一蹶不振。
他将那只黎隼幼崽揣入怀中,一瘸一拐地向着九曦村走去。如今他经脉崩断,元魄消耗一空,亟待调养。
那紫发男子让他意识到,宗门弟子,是不可与寻常散修相提并论的。即便是对上那许立峰,他都已耗去了自己一枚暗棋,更遑论那深不可测的大师兄。
慢悠悠地回到九曦村,四野万籁俱寂,丛中蛐蜢蟑鼠之鸣格外刺耳。
关磨随意寻了一处屋舍,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伤上加伤。他闭目,心神沉入颅宇,开始聚纳天地间那无形的养气……
翌日,啼虚鸡气宇轩昂地发出了一道划破朝阳的嘹亮鸣叫。村人陆陆续续开始去虎溪边挑水,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有些人则直奔那些宗门弟子,一口一个“上修”地叫着。一栋有着两层高的楼宇前,不一会儿便已门庭若市,不少农人带着自己的子女,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踏入修炼一道。
晨曦铺洒而下,清新养气从林间推出,泥土芬芳与草木花香引来蜂蝶与小兽。有土狗在草地上打滚追逐,或是舔净自己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