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眉飞色舞地将一旁地上的素铁剑拿起,“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寒光冽冽,不愧为凝元二品的器物。
素铁极为罕见,乃是幽极冰土之中孕育的一种“奇铁”,本身便带有冰寒之力,戮敌之时能予以对方重创。
但这柄素铁剑显然并不是那种由“铁粹”制成,只是寻常的素铁,故而寒冰之力并不是多么强烈,只有那么几丝寒气。
不过,关磨可不管这些,他之所以拿走素铁剑,就是想着待会儿切肉有个工具,此时,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深谋远虑。
他拿着素铁剑切下牙保兽的一只腿,而后以剑尖挑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没有佐味之料,但那原始的肉质醇香和油汁淋漓的口感,依旧让关磨醉生梦死,一口咬下,七分软糯、两分酥脆、还有一分油腻,恰到好处的配比,使得他不一会儿便将这一整只牙保兽吃了个干干净净。
上百斤的肉,就这样被风卷残云!
关磨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爬上揽云杉,采了数十颗揽云果,直接丢入嘴中,浸润唇齿,满嘴溢香。
他情不自禁地觉得,这种靠山吃山的狩猎生活,也是极为惬意的。
现下已是黄昏时分,关磨将留下的一些痕迹悉数抹去,这一段时日来的经历,让他飞速成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泉音书院的毛头小子。
他将油腻腻的素铁剑收入剑鞘之中,继续上路,他只得翻过九曦村这座后山,再定夺脱逃之路。
若是他原路返回,势必会与诸门派弟子相遇,一场场恶战后,又得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无论如何,先远离这个地方。”关磨如是想到。
天边渐紫,大日已经敛去了光焰,坠入了不知何处的冰冷幽寂之中。四野一片瞑色,树影婆娑,漆黑的影子诡谲,令人难安。
关磨发足狂奔,在林间始终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乎有无数双猩红的眸子盯着他一般。
而与此同时,九曦村后山山腰,数十道影子争先恐后地向前疾掠,一道道气浪推着他们向前飞奔。
“看来那少年果然是逃亡后山上去了!”一名中年男子赤红色的袍服猎猎作响,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九曦村里里外外翻了数遍,出村之路又有弥散开来的上千修士,却也一无所获,那小孽畜只有可能向着这后山上逃去了!”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袖口绣有一柄白剑图案的中年女子凶神恶煞地说道:“也不知是哪里窜出来野狗,竟敢杀我爱徒!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另一名裸露着上半身的秃头大汉,鼻尖呼出两道白色气流,显示出极其强盛的肉壳生机:“那种无名之辈,不过是气运好了那么一点,落入我手中,只有化为肉泥的份!”
众修士皆脚踩各自门派的身法术式,身形闪烁,有的带起一连串残影,有的则飘逸无定踪,那光头大汉每一步落下,都会震得大地微颤,令周围一些修士心惊肉跳。
“大贤风洞的领军弟子么……”
一名后襟印有桦树的修士说道:“诸位,此行我们公平竞争,鹿死谁手乃是天命所归,余者可不能眼红。”
“刘胖子,此言甚好,你们巨桦门的人最是无耻,以多欺少、杀人越货的勾当干得还少么?你若都有如此觉悟,那在场诸位定然无异议。”一名身穿水蓝色衣裳的女子娇喝道。
“你望渊崖的修士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叶姑娘,你爹那老狗面上一身正气,暗地里不知祸害了多少水灵的姑娘。还有你那胞妹,凭着背景入了玄伏门,勾搭上了胡广智那老狗,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诸般世事、莫测难料啊!”那出身自巨桦门的胖修士嘴上毫不留情,当着诸人的面,口无遮拦道。
那望渊崖的叶姓女修士,气得银牙都差点咬碎,两头水兽自她腋下咆哮而出,狂横地冲向那巨桦门的修士。
那刘姓修士臃肿的身子不再松弛,紧绷的肉壳内涌出一股元魄,一只覆满树皮的巨大拳头出现在他身前,木拳之上生有一朵黄花,轰然与那两头水兽撞在一起。
一时间激烈的元魄波荡!
在场诸多修士实力皆相差无几,故而倒是没有修士被波及。
望渊崖那名女修士还欲出手,一名紫发男子骤然出现,带着笑意的声音有着某种莫名的力量,像是一缕清凉的和煦春风抚过她的心间:“叶姑娘,罢了,有何仇怨,日后再解决,如何?”
李翛云双目弯如月牙,笑意盎然地说道。
叶姓女子俏脸之上红霞一闪而逝,而后双眸转瞬间化为两泓秋水,柔声道:“既然李公子都这般说了,那小女子便饶那头猪一条性命吧!”
李翛云眸子灿若星辰,面带微笑颔首。
那巨桦门的刘姓男子冷哼一声,眼中掠过一道狠厉的光芒,但面上却是乐呵呵地对着李翛云遥遥拱手抱拳:“久仰李公子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李公子果然以大局为重,没有一点盛气凌人、恃强凌弱的架子,刘某佩服!”
李翛云谦虚地笑了笑,道:“其余门派的人都趁机先行一步了。”
几人再度踩着身法术式,身形飘忽起来,即便刘姓男子那般肥硕,但在元魄灌注之下,他的速度丝毫不慢于其他几人。
李翛云身侧荡开一抹紫光,他一跃而起,足有三丈之高,正当陷入落下之势时,他脚蹬飞莲靴再次踏在虚空之中,竟是宛如踏在了有形之物上面一样!
他借力而起,又一次向天上跃去,此刻他离地面已有足足六丈!
然而,李翛云足下再度荡起一圈紫色涟漪,他又一次足点虚空,又是跃升了三丈,稳稳地落在了一棵玉凌柏的枝桠上。
而后他就如一只鸿雁,在一棵棵高矮不一的树冠上疾驰。他视野开阔、极运目力,瞳仁蒙上一层紫色,茂密的枝叶在他眼中犹若无物。
李翛云举目四望,周遭一切尽收眼底,较之于其他人,他得天独厚的体质赋予了他这对“空焱紫瞳”,能洞彻虚妄,障目之叶尽数破开!
他极目远眺,满山苍翠在其眼中化为虚无,目光所至之处,层层叠叠的绿浪便被洞穿。
倏地,李翛云眼角一跳,两道浓眉倒竖而起,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个方位,他呢喃了几声,纵起身子,在虚空中点出一圈又一圈的紫色涟漪,逍遥而去。
他在虚空中连点了两下,便不得不落在一棵树冠之上,再度跃起后,又是连点两下虚空,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团青翠冠盖之上。
正当他欲再度腾身之时,一道划破天际的啸鸣如刀刃般卷飞而来!李翛云神色一紧,在他的视野中,一只浑身漆黑如墨的凶禽,正在仰天嘶鸣!
他方才四下扫视,便是看着那个方位!
那只凶禽翅膀一挥,一道道乌芒将周围的树木劈得满是疮痍!李翛云双目犹若星辰,那凶禽翼展五丈,身长七丈,身形庞大,一根根毛羽如玄铁浇铸一般,将洁白的月华映得冥光枯幽。
李翛云暗叹一声:“果然!那种邪物出现,必会酿成灾祸。”
“是古籍上记载的血颜花没错。”他喃喃说道,周身腾起紫雾,脚踩虚空,荡起涟漪,在树冠间飞跃,向着那凶禽掠去。
“什么声音?”九曦村中有人惊呼。
方才一道蕴含了滔天凶势的嘶鸣,自后山上冲天而起,驾临九霄,煞气如瓢泼大雨般砸在众人的心间。
一座石屋中,一名老者睁开左眼,他面前的虚空闪过几道细若游丝的闪电:“这是……上古洪荒的血气……”
村头茅屋中,一胡须拉茬的中年男子盘膝而坐,他面前悬浮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刻有鎏金符文,显得极为华贵。
他身前悬浮着的玄铁剑蓦地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男子缓缓睁开眼睛,袖袍一扬,茅屋像是纸糊的一般,瞬时化作根根稻草,被狂风倒卷向天上。
风势收歇,夜幕中走出一个面带轻笑的男子,他肩头露出一把剑柄,着一席黑色长袍,袖口绣有一柄白色剑形图案。
九曦村外,一棵鼎楠下,一名身着银白色袍服的老妪眼皮微微抬起:“这瓮中,看来不止一只鳖呐。”言罢,老妪肉壳一震,无坚不摧的鼎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凹进去一大块!
一座瓦房上,一个女子媚眼如丝,巧笑嫣然,手中把玩着几颗小金球。
九曦村比斗场一角,有一块大石,一身着水蓝色袍服的老者端坐于其上,手中拿着一根钓竿,于磐石上垂钓,口中近乎梦呓道:“上钩了。”
九曦村,一股股强横的元威星罗棋布地出现,仿佛一道道无形的光柱直冲霄汉,不少略懂修炼的村人,皆惊疑不定地看着夜空。
那留在九曦村中的修士皆为这一道道元威所慑,神色惊惶地从修炼中醒转过来。
“嗷!”又一道厉啸撕裂了众人的耳鼓,震啸山林!
一道白光从九曦村上空闪过,顿时天地间有如白昼,不少凌剑湖的弟子欣喜若狂地吼道:“那是我凌剑湖的无锋长老!”
顷刻间,又有不少长老级人物动身,一群宗门弟子呼喝着向着后山奔去,皆欲一观自己宗门长老的绝世风姿。
苍松翠柏、万木峥嵘,修士们浩浩荡荡地穿过这片茫茫林海。
九曦村后山之山,关磨神情凝重,他不再向着山顶进发,而是向着那道惊天动地的啸声发出之处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