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情发生在秋天,还是和孙仲科有关。
张兴隆的生活圈子很窄,自己家,饭店,来往的除了汪玉刚也就是那几个同学,其中孙仲科算是相处的比较好的,在一起玩的时间多些。
孙仲科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长的一般人,就是嘴特别能说会道,一口庄河味儿的普通话,得巴得巴总也没个闲着的时候,死人都能叫他给说活了那种。
他也在碎矿上班,不过和张兴隆不在一个班组,在二班,正好和张兴隆在的四班两头不相见。
那个睡着了岗位上皮带被划开的就是他。
……
95年开春的时候,张兴隆已经从细碎车间调了出来。
其实这会儿家里稍微有点门路的已经都调走了,没人想在碎矿呆着。
可能唯一有门路但还没调走的就是汪玉刚,他亲姑父在本钢公司里是个集团的中层干部,位置有点高,但是汪玉刚的爸爸不喜欢求人,他自己的矽肺都没去找妹夫。
张兴隆的工作是赵爽妈给办的,平时从来也没说过,一直到办完了这才说出来,让张兴隆去矿上报道。
张兴隆差点懵了,拿着调令去报了道,被分到了露天矿福利科。
福利科的科长姓王,高高瘦瘦的长的挺帅气,平时也总来饭店吃饭,和赵爽家里关系相处的挺不错的。
张兴隆的调转就是他和劳资科老梁一起给办的,老梁开调转和选矿厂要人,他这边直接接收。
很多时候,你要办什么事情,并不用非得找到级别多高的人,关键还得看你找的人对不对路。
于是,张兴隆就成了露天矿福利科的工人,被分到了露天矿宿舍。
这还是从董玉刚工伤去世以后,张兴隆第二次来到露天矿职工宿舍。这次是来上班的。
在这边上班离饭店不算远,不到一公里,就是来回没有公交车,要走。
工作调上来以后,张兴隆回郭堡家里也都是在晚上了,白天没有时间,同学朋友的渐渐来往的就少了。
……
“兴隆。”
张兴隆穿过铁路,准备去路对面的小卖店买包烟,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扭头看过去。
是孙仲科,呲着板牙笑嘻嘻的走过来。
“今天没班?怎么跑上面来了?”
“来找你呗,你现在就在上面待着不怎么下去了哈?我问张婶说你都不怎么回家去了。”
“嗯,事多,有时候回一趟也是晚上了。有事啊找我?”
“没事儿还不能找你玩啦?”
两个人过了马路,张兴隆买了两盒小三五,扔给孙仲科一盒,两个人在路边的水沟边上蹲着抽烟说话。
“兴隆,跟你商量点事儿。”
“什么事儿?”
“我想弄个买卖,手里钱不太够。”
“什么买卖呀?”
“这不上秋了嘛,厂里各车间单位都得发苹果,我想从俺老家弄车苹果过来,大集体那边我都去说和了,拉多少要多少,现在就是差钱儿。”
“差多少啊?”
“还差四千来块钱,能行不?”
“拉多少苹果呀差四千多?你一共要多少钱哪?”
“一共五千来块钱。”孙仲科呲起板牙贱笑起来。
那也就是说他自己现在一分钱没有。
这会儿一个月工资就一千二三,他是准备从张兴隆这拿了钱再凑一个月工资。
“咱们上班也好几年了,你没攒点钱哪?”
“攒不住,俺家农村的,月月得往家寄呢,俺妹妹还在上学。”
他家在庄河农村,能过来考技校是因为他大爷在选矿厂上班,把他弄了过来,也算是给找条出路,总比在农村种地强。
没想到他还挺争气,考上了。
“用多长时间?”
“就拉果儿,拉过来送到厂子就得钱了呗,我就给你送过来。”
张兴隆也没多想,同学之间的友谊还是挺真诚的,有点事儿大伙都跟着着急上火的,相互都不会防备。
“我手里也没有那么些,我才装修了房子买的家电什么的,走吧,我帮你想想办法。”张兴隆站了起来,想了想,领着孙仲科去赵家堡农贸市场。
“你装房子?你弄了房子了?”
“嗯,在前面,俱乐部边上。我结婚了,孩子都会叫爸了。”
“和赵爽啊?这么快?没听谁说呀,你结婚没办吧?”
“没办,没时间。就那,楼梯上去那栋楼。”
说着话就走到了俱乐部这边,张兴隆往家里那边指了指。
从俱乐部前面过来,下个短坡就是农贸市场。
从短坡上开始就全是做生意摆摊的人了,密密麻麻的,本地农村的都过来这边卖点菜换点钱。
市场里面都是商户,上货回来卖那种,还有卖肉的,卖蛋的,水产这些。
张兴隆领着孙仲科去了肉摊子这边。
“老邵,手里有多少钱?借我一下。”
“用多少?”老邵放下刀去怀里掏:“我今天没多少。”
“凑点吧,我要用四千,一个月还你。行吧?”
“那行,就是没那么多。”老邵掏出钱数了数,自己留了几张递过来:“一千五,你再去别人家凑凑。”
“谢了啊,一个月准还你,到时候你叫我一声,我怕给忘了。”
“放心,你肯定忘不了。”老邵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杀猪刀。
卖肉的,卖鱼的,卖菜的,转了一圈,凑了四千块钱。
在95年这会儿,四千算是妥妥的巨款了,一笔大钱。
张兴隆把钱交给孙仲科:“拿着回去吧,事弄稳当点,要是不够你再吱声。”
“够用,够了,啥也不说了啊,等我果儿拉回来我再请你。”
“行,你稳稳当当的,今年要是整好了明年还能让你给拉,这生意能做长远。好好干吧,卸果的时候你挑挑,别让人骗了。”
“知道,养果的都是家头亲戚,不能,喊一声连装车都不用钱。”
孙仲科揣着四千块钱走了,张兴隆回了饭店,心里还挺高兴,好朋友能挣钱了嘛,替他高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孙仲科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人也没见着。
两个月,还是无声无息。
张兴隆问汪玉刚:“你这阵子见着庄河没?”
“没,也不碰班啊,找他干什么?”
“他说回家给一选拉果,从我这拿了四千块钱,我今年弄房子买电器手里也没有,从市场给他借的。”
“你呀。”汪玉刚一脸无奈:“你真就是个大傻逼,你知道不?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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