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字条。
&盼兮,你终归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
这纸条上的字写得棱角分明,显然是早有准备,而非草草写就。
光是看这个内容,顾盼兮心中已经咯噔一声,可是当她看到落款的时候,内心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震颤不已。
&勒。”
阿勒!
这张纸条,竟然是出自阿勒之手!
顾盼兮急问:“末药,这张纸条,你是怎么发现,在哪里得来的?”
末药看见顾盼兮的神色,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说道:“副帅,这张纸条,是我刚刚在为院长整理药箱时,从射到赵忠大哥身上那支箭的箭身上取下的。”
箭?
顾盼兮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支箭,就是当时在赵忠扛着时非清逃离时,在她眼皮子底下,由一个匈奴骑兵射出的夺命追魂箭。这支箭,险些夺去了时非清的性命,若非赵忠舍身护主,此刻时非清和顾盼兮必然已经阴阳永隔了。
这支箭上面,竟然带着阿勒亲笔写下的,充满挑衅意味的纸条……
难道,那个匈奴骑兵,就是阿勒本人?他竟然乔装打扮,潜藏在匈奴的送亲大队里面?
顾盼兮思来想去,觉得惊疑非常。
这件事情,实在越想越让顾盼兮感到惊恐。
无论阿勒是否乔装打扮,潜藏在这支匈奴送亲大队里头,他有本事送出这张纸条,而且信心十足地向顾盼兮挑衅,扬言自己已经打败了顾盼兮,那就说明,他的话语,在这支送亲大队之中话语不低。
问题是,之前赖老六借白素素之手传递给她的情报之中表明,这次和亲,是由右贤王冒顿主持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和亲,是右贤王冒顿退休之前最后的重任。
如此重任,右贤王冒顿怎么会大意到,让跟他有刻骨之仇,一心要光复左部,他一度决定亲手将其葬送的私生子阿勒参与其中,还掌握了不低的话语权?
这完全说不通,唯一说得通的可能,就是阿勒不但没有辜负顾盼兮原来的期望,还远远超出了顾盼兮的预期,借着顾盼兮大方提供给他的右贤王冒顿的罪状,在潜逃回匈奴之后,逆转乾坤,握住了右贤王冒顿的命脉,顺利将右贤王冒顿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换言之,主导这次和亲的真正幕后黑手,并非右贤王冒顿,而是阿勒。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堂堂右贤王冒顿,竟然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就被他的私生子斗倒了?
这到底是因为右贤王冒顿老了,还是阿勒太过阴狠,抑或是右贤王冒顿临老发了慈悲,忽然顾念起跟阿勒的血脉亲情来?
顾盼兮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越想可疑的事情越多。
但有一件事,她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她本来是想将阿勒当成一把尖刀,让他搅乱匈奴内部,玩一招借刀杀人的,但眼下看来,匈奴没杀成,时非清、赵忠和木风扬三人,先被阿勒弄得奄奄一息。
可见,顾盼兮是弄巧成拙,不但没有在自己当初在环山县中绞尽脑汁想出的计划之中,占到丝毫便宜,反倒为时非清和自己、为大武,培育出了一个比右贤王冒顿还要危险的敌人。
真是……大大的失策啊。这么看来,我今日不是第一次做出误判……
但这也不值得高兴啊。
顾盼兮深呼吸
一口气,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别胡思乱想了顾盼兮,振作!
误判和失策,都是既定的事实了,顾盼兮不能就此沉沦。越是受到挫折,越是要振作起精神,因为眼下她哪怕再发生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身后这出于信任才将自己性命交托于她的数百人,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得你发现了这张纸条末药,让本帅察觉到了原先未曾察觉的问题。”
顾盼兮拍了拍末药的肩膀,以示嘉奖。
末药小脸红了半边,颔首说道:“副帅过奖了,这是末药的本分。如果末药漏看了这张纸条,才是失职。”
顾盼兮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末药可以回到队列原来的位置了。
末药一走,李云龙就打开了话匣子,问道:“副帅,这个什么阿勒,就是之前你提起的,在环山县时遇到的那个匈奴恶徒么?”
顾盼兮点了点头,没有太大闲情跟李云龙谈天说地。
一来是天色已黑,二来是李云龙本来就没有眼力见,他没有察觉到顾盼兮面色有异,继续说道:“哼!这个匈奴恶徒竟然这么大胆,主动挑衅。但他肯定想都没想到,公爵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
咦?
李云龙这番话,真有些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意思。
阿勒凭什么那么笃定,在发箭之前,就写好纸条,随箭射出,向顾盼兮叫嚣,说他们终归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下?
眼下顾盼兮无事,时非清虽然重伤但也保住了性命,神机军、鲁矮子工坊和协和医学院的有生力量都得以保存,明面上,时非清和顾盼兮固然是已经败了,但并没有败得彻底。阿勒到底是凭什么,有如此底气,一口咬定时非清和顾盼兮,已经败了?
为什么?
顾盼兮皱紧了眉头。
难道阿勒还留了什么后手?他这后手是针对谁的,准备怎么做?
顾盼兮思来想去,只觉得,唯有一个可能,才能让阿勒如此嚣张。
那就是时非清的死。
阿勒自信,有十成的把握,能让时非清命丧黄泉。
的确,如果时非清身死,那顾盼兮无论保留了多少有生力量,在精神上,都必然会被阿勒所击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是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可是,现在时非清明明脱线了,还身在神机军的簇拥之中,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阿勒到底是有什么倚仗,才能放出这样的狂言?
除非……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闪电一般在顾盼兮脑中掠过。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推翻了的一个假设,万一成立,那将在今日,为她带来一场多么恐怖的噩梦……
顾盼兮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必然会发疯。现在她能做的,要做的,就是赶到时非清身边!
&龙,好好带队,本帅要去查看非清的情况。听好了,但凡发生了什么异样,你都要将保护非清放在第一位!”
顾盼兮这个命令,让李云龙有些发懵。但既然顾盼兮的命令已经下达,他就是再懵,也必须执行。
&副帅!”
得到了李云龙的应诺,顾盼兮再也顾不上其他,掉转马头,就直直向时非清和流川身在的马车冲去。
千万不要被我料中……千万要是我再次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千万要是我妄想
症发作!
顾盼兮胡乱地祷告着,希望自己能够梅开三度,再做出一次错判。这次判断如果错,她错得心甘情愿,错得感恩戴德。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九蛋!”
顾盼兮朗声一喊,纵上了时非清和流川所乘的马车,猛地掀开了车帘,映入她眼帘的场景,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只见流川高举匕首,作势,就要刺向时非清的胸膛!
流川的双瞳和匕首,在周遭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种恐怖的妖冶亮光。此刻的他,就有如死神降世,是顾盼兮噩梦的实体化、有形化。
&川>
顾盼兮虎吼一声,就朝流川扑了过去。可惜,夜莺给流川的那些镇痛药,助长了他的恶行。
在药效的支撑下,感觉不到疼痛的流川,如常地使出了他的手上功夫。不懂武功,也无法自如使用一日三醉所传内力的顾盼兮,根本不可能是流川的对手。在扑过去的瞬间,流川轻而易举就挡住了顾盼兮,连带着还在她手上划了一刀。
顾盼兮强忍剧痛,继续跟流川缠斗。此时此刻的她,为了保住自己心爱的夫君的性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宛若一头发疯的雌狮,拼尽了浑身上下每一分力气,头、牙、拳、肘、脚,能用来击打,充当武器的身体部位,全都一一用上。
流川终归是有伤,再加上气势不如顾盼兮彪悍凶狠,一时之间,竟然被压制住了。
这阵骚乱,瞬间引起了周边神机军兵士的惊觉。一传十十传百,转瞬就传到了授命带队的李云龙耳中。
出事了?
李云龙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他勒紧马缰,同时发出号令。
&下!立刻监视公爵和副帅的安危!”
神机军兵士们,一呼百应。
明知道神机军兵士们一旦合围,自己绝对不可能逃出生天,流川终于发了狠。
&人,不要怪流川。各为其主,流川不能辜负长皇子的多年栽培!”
话音一落,流川就使足力气撞开了顾盼兮,然后将手中匕首,狠狠地朝时非清心口扎了过去……
&九蛋!”
顾盼兮眦裂发指,暴喝一声,爆发出身体残存的最后力气,猛地扑到了时非清的身上。她只感到后背一阵刺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意识就随着鲜血一同慢慢抽离她的身体。
流川见状,再不停留,和身纵出了马车车厢,撞翻了一个神机军兵士,夺走了他的胯下快马,趁着混乱,一骑纵出,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喊骂声、嚎叫声、叫骂声、马蹄声、哭泣声……错杂的声浪不绝于耳,顾盼兮却已经连一个分贝,都听不如耳。
因为顾盼兮清楚地感觉到,流川的匕首,虽然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却未能扎入时非清的胸膛。
&九蛋……看来我要辜负承诺了,不能跟你一同相守,看那国泰民安……你会怪我,我能理解……但你一定不要做傻事,你要连着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你放心吧,那地府的孟婆汤,我顾盼兮是不愿意喝的……嘿嘿……你知道的,世间没有人能够逼我顾盼兮做任何事,阎王老儿也不能……我只望,几十年后,等你变成了帅老头后,再来与我团聚……这样,即便是到了那阴曹地府,我顾盼兮,也必定会是,最幸福的人!”
&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