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学园 暂定章负担（上）

    萧震宇用手背半遮住因打呵欠而张大的嘴，而萧凌霜看向手机时间，恰好晚上8点29分。天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做到，只要时间逢“9”，就必然会装模作样的打呵欠，见鬼。

    “像我这样有身份的人，是不能随便在女性面前伸懒腰，哪怕对面是老太婆或者是不懂事的小女孩……”萧震宇这样解释。“你不嫌累吗？”萧凌霜反倒有些同情这个家伙。“没错，我就是想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累，既然男人哭吧不是罪，打呵欠又何妨。”这就是他的逻辑，为了感受“累”，而打呵欠，而且时间如此精准。

    走出茶楼，寒风呼啸、冷凌如刀。萧凌霜却一把扯掉刚刚经由萧震宇的手为其精心打好的围巾，甚至揉成一团，一记投篮动作抛向路边的垃圾箱。真想顺手把刚刚经由那混蛋的手递过来的羽绒服也扔掉，但是，等等，这件羽绒服是团购来的，还是第一次穿在身。

    她真的很激动，好像自从以人类的身份活在这座城市、活在这人世间……自己越来越冲动、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自己的自尊又不允许像泼妇一般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随意发疯、撒泼、打滚、拿酒瓶砸自己的头，就像《观音山》中的南风……她恨自己克制自己……

    由于心不在焉，踏下一处马路牙子时，说不清是碰到还是踩到什么。定下心来，借着路灯才看清原来是个至多7、8岁大小蹲在道边的小男孩。呀，没碰坏孩子吧？萧凌霜抱歉的一笑，半蹲下身子，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活生生的打住，硬噎在嗓子眼。

    小男孩正在用粉笔写着什么，萧凌霜略略一读，真是啼笑皆非。

    “哎，新的一年来到了，妈妈又在孤零零的看着‘这一刻，肌肤在睡觉’的广告，为啥那东东这般神奇，为啥那阿姨焦黄的眼圈真的睡上一觉就像我的小脸一样粉嫩白皙？我真想大声对爸爸说‘快买那啥睡觉的眼罩吧，不要让妈妈再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广告了。’哎，神奇的蒸汽眼罩。”

    萧凌霜真的很想说：“好孩子，我要是你爸就好了。一定买那啥……”可是，过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来，悠悠的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萧凌霜的情绪渐渐由激动变成恍惚，步行了3个街区，才想起来应该坐公交。上车前，还朝那孩子所在的方向张望——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车上乘客很少、很静，她随意的坐下，闭上双眸，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要活在世上，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负担，而人，对这种感受应该体会得最为深刻。虚情假意也好、豁达大度也好、小心懦弱也好……其实，那心头的负担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沉重。

    可是，我又该如何承受这份负担？我自身的命运、我孩子们的命运、救命恩人孩子的命运、还有和我毫无瓜葛的孩子们的命运……我又该何去何从？到底谁能够给我答案。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独立承受这一切，哪怕身边有个傻瓜、垃圾……有谁都好啊。

    难道这世上会有什么生物是希望天生受制于其他（它）生物的？这一点，无论是任何生物，感受都肯定是一样。她将整个头都埋入膝盖中,真不想再看到这世上的一切，无论突发任何状况，只要让自己永远无法醒来就好。是的，如若果真如此，或许，也是种幸福吧。

    司机师傅见车上就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便放心的播放歌曲。邓健泓《守护天使》几乎每个字都在摧残着萧凌霜现在已经无比脆弱的神经……这世上没有任何歌曲能够打动所有人，唯有恰巧碰对心扉时才会格外动人。

    萧凌霜再也无法克制，哽咽着、泪如雨下。

    司机师傅听得挺嗨，哼唱着，也许，只要回到家就能得到家人的拥抱吧。

    几多欢喜，几多愁。这是世间永远不会改变的金科玉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萧凌霜也曾读过不少古代中国人所写的文章，也曾铭诸肺腑以为能够做到……但是现实就像是油锤灌顶，只会头破血流……真的能够坚持下去吗？真的还有与亲人团聚的那一天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现在，只想着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哪怕是泪雨滂沱。

    不行，至少——我还能够依靠自己，在这个世上，任何生物最终只能依靠自己……但这不是一句空话，好吧，我萧凌霜总会有办法。

    既然，实在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那就对自己倾诉好了。她回到了公寓，打了订餐电话，像模像样的订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瓶红星蓝瓶二锅头。

    她打开瓶盖，来了个嘴对嘴长流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用手背抹把嘴，长吁一口气。几分钟后，感到脑筋一蹦一蹦的，隐隐有些作呕，但是很嗨的感觉已经来了。

    她拿出手机给自己发了语音微信，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富有激情的话语、最富有煽动性的宣言说个遍……然后一遍一遍放给自己听。

    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声音，这种同自己对话的方式，果然令心情平和许多。中途几次收到萧震宇发来的文字微信，一概置之不理，今晚根本不想再理会那个恶魔！“恶魔”——应该已经算是最温柔的形容了。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喝醉了的萧凌霜对此坚信不疑。对于像人这样的高等级生物，没有希望就等于宣判了死刑，萧凌霜喝光了最后一滴酒，还用舌尖舔了舔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