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八年,二月某夜,温州张璁府前。
是夜,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当真是好一派诗情画意。
一个半大孩子坐在张府门前倚着台阶,眼神直直望着天空,内里空洞,好像在神游太虚。
不过一门之隔的府内,却已经血流成河,隐隐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吱呀!”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身着黑衣之人走了出来。
“师傅,咱们可以走了。”
声音居然是后来的黑衣之人发出,而那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睛,哦了一声,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黑衣青年见状无奈地摇头笑笑,用手朝少年一捞,就把少年抓住了,也不知怎么动作的,一霎间就把少年背在了背后,看起来极是熟练。
而少年却在青年背上扭了扭,找了个极好的位置趴好了。
青年背着少年在门口站了两息,几道身影从府中跃出,身形极速,黑夜之中如同鬼魅。
待得几人站到两人面前,却是几个面色苍白,唇色艳红,光看那裹在夜行服中身段就已经千娇百媚的“姑娘们”。
而为首者,却是那当时年纪一大把,却仍然站在后宫八卦行业的第一人——容嬷嬷,只是这时的容嬷嬷不复那耄耋老态,现今面容五十岁许,面色沉凝,不怒自威,几可止小儿夜啼。
“嬷嬷可是晚了些。”青年语气平静。
“指挥使大人莫开老奴玩笑。”容嬷嬷回了一句话后就闭口不言,似是要贯彻面瘫清冷人设,全然不像三年前昏迷嘉靖寝殿中任人宰杀的老人。
自其三年前被洪蕴要走保下后,改变可谓天翻地覆,不仅长相看得见的日益年轻,更是在不知不觉间习练了一身深厚武功,洪蕴在宫中专属的试功机构——秘司也被这位,在宫廷中沉浮一生的老嬷嬷管理的井井有条。
青年背着少年就走,步履轻盈,画面温馨,只有他和紧随其后的几个人知道,他背上稚气未脱的少年,正是一手造就秘司中诸多异人的“首尊”、“尊主”。
“啧,多难得的明白官啊,就这么死了。”这是少年今晚首次开口,声音清脆。
“正是因为太明白,他才得死。若不是师傅三年前故弄玄虚,不愿说明白,他当年就该死了。”
“那现在咱们去哪?”
“去衡阳城见见那‘义薄云天’的刘正风,师傅要一起去吗?”
“欸?你居然不用容嬷嬷告诉你就知道是刘正风了?”
“江湖虽然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但我们毕竟是朝廷。”陆炳语气坚定,似乎不容置疑。
“衡阳刘正风啊,还真是个熟悉的名字。”
“师傅竟然认识?”
“听师傅还是师兄提过吧……”
“师傅!我居然有师公吗?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啊,是我忘记了吧。”
“这种事怎么可以……”
两人身影越走越远,只留下了容嬷嬷他们清理府里月光洗过的血色。
……
转眼已至六月,衡阳城内,客栈房间中,一个人被绳子捆了扔在地上,除了亵裤松松套着,却是不着片缕,整个人瑟瑟发抖,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容嬷嬷牵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正向洪蕴禀报着什么,而那“姑娘”的脸上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苍白,居然有了几分血色,显得越发娇俏。
“什么!”陆炳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嘴角抽搐,“这人居然想非礼你?”
“可不是嘛!咱家今早本是出门采买,这登徒子就从一扇窗里跃出来,抓了咱家的手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令狐兄弟,今日居然遇见如此美人儿,那小尼姑我就送给你了,你我兄弟都好好享受享受。
哟,咱家活了三十几岁,哪听过有人叫咱家美人儿啊,一晃神,也就被他拉到了一处空屋。
这人虽是急色,却还有几分风度,欲与咱家行那周公之礼前,还曾问咱家是否愿意。
咱家也知道他是随便说说,但咱家实在孤身许久,却不自觉地信了,行事之前咱家曾问他会不会后悔,他说春宵只苦短,哪还有后悔。”
洪蕴倒是饶有兴致:“所以你们就哔—不可描述了?”
这“姑娘”面色突红,然后又极速转白,他低头轻抿了下唇,双眼盈盈欲滴:
“回尊主,就是如此。
只是行周公之礼时,咱家让他先行一步,享了那极乐滋味。轮到了咱家行事之时,这人却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样,就想偷跑。
咱家知道自家残花败柳,这才不反抗,想让他与咱家相互慰藉。
但这人占尽便宜却想私逃,实在是不当人子,要不是尊主当年传下的这天人妙相篇厉害,他可就真扔下咱家跑了呀!呜呜呜……”
当真是声情并茂,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地上的人听到这番话,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画面,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定睛看去,这被五花大绑,瑟瑟发抖的赤身裸男,可不正是那纵横各地姑娘闺房,号称“万里独行”的采花大盗田伯光吗?
田伯光身体发抖的同时,心里却是因为那番话又一次的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说起这件事来,田伯光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还是兄弟说的对:一见尼姑,逢赌必输。
遇见小尼姑之前,我是潇洒的“万里独行”,只因一发昏,想非礼小尼姑,就有种种麻烦事纷至沓来。
被追杀、小尼姑被令狐截胡,好不容易遇到个肤白貌美的“妹子”,甚至还颇为热情,想和我春风一度,嘿嘿,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嘛,不愧本人采花届扛把子的称号。
结果,田伯光还在泥潭里挣扎,玩迂迂回回、深深浅浅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时,泥潭里竟然还能冲出一只巨蟒?
一球入魂的游戏突然变成了双龙相会,先前一起愉快玩耍的热血奔放小姐姐,突然变身温柔体贴的大X萌妹,换你你不崩溃,你不害怕?简直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好吗!
田伯光连想到这一天都很怀疑人生,尤其是那让他不自觉想起的,自己被捆缚之后,大开方便之门、广迎八方来客的感觉,竟然神奇的还有几分快意涌过。
另一边陆炳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别人不知道,他身为洪蕴弟子还能不知道吗?
别看秘司神秘莫测,内里高手不穷,功法千变万化,但追根溯源却不过是洪蕴的试功牛养殖基地而已。
而包括容嬷嬷、甚至自己在内,司内所有人都是洪蕴的脑洞大开后,灵光一闪的试验产物。
其中,眼前这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原名陈洪,本来是宫中司礼监的一名小太监。
其所修的《天人妙相》,是洪蕴从“天人化生”概念出发,述说了练气存神,性命互化的深奥道理。
即以洪蕴三年前宫门口所用的小技巧——“血蓝条混用技术”为本,在全新的“天人化生”概念指导下,演化出的全新武功。
练至后期的精气神三宝合一效果先不提,只说前期,就已经可以表现出男女互化,天人转生的神异,初次知道时,陆炳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三观差点被击得破碎。
罪魁祸首洪六岁,不对洪九岁表示,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好吗?
一开始这门武功只是为了探讨一下精气和内力(血条和蓝条)之间的相互关系,加深一下认识;
同时也为了致敬一下原世界中的某位教主,书中不过数段的描写却是让人记忆深刻;
至于这个世界……鬼知道教主会是个什么,老旦?雌雄莫辨?还是干脆就是个女子?(版本太多,简直……)
回归正轨,天可怜见,纯洁的洪宝宝可是个心理年龄两万多岁的老处男,他创这《天人妙相》的时候,只想着理论研究了。
完全没想过,练的人练到精深处后,要是男女互化,为爱鼓掌会发生什么,果然一个人的脑洞都是有限的啊……
结合宫中嘉靖偷偷攒的房中术,加上洪蕴前前世受到的苍XX等老师的启蒙,顿时种种奇思妙想在洪蕴的脑子里汇聚、碰撞、萌发。
静思了不过三刻,便将陈洪“姑娘”叫上前来,在其耳边说了许久,一开始陈洪听得眉飞色舞、异色连连;
听到后面却是眉头紧皱,面色殷红;
听完之后,更是媚眼如丝,如见变态,却见洪蕴心疼地塞了一卷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给他,陈洪接过,拎起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田伯光就要走。
不说陆炳心里的连连叹息,“皇上你珍藏许久,十洲先生的《十荣图》都被师傅顺走送人了,小变态师傅果然长歪了。”
田伯光却是反抗激烈,这个九岁小孩儿根本就是个变态,他看似是在“陈姑娘”耳边暗语,其实全屋的人都听到了好吗?
刚刚这小子,不对,这多半是返老还童的老变态,却是装作私语地念出了两门高深莫测的心法口诀,阴啊、阳啊的互化,听起来就不明觉厉。
但这满屋子的人,要么就如陆炳是洪蕴亲传、如容嬷嬷和“姑娘们”受洪蕴调教数年、哪怕是地上五花大绑的田伯光,人家也是励志做一个有修养有素质的采花贼,读过些书的汉子,哪有听不懂的。
这心法根本就是一门高深双修秘术,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道家房中术、佛门欢喜禅等传闻,在座的因为种种原因,都是或多或少听过或是打听过的。
但这篇却不一样,听起来就邪气的紧。单是这前半段就已经算是魔功了,其却是讲的借“天人之体”的妙处,采阴补阳的同时,采阳补******气互化、血精相生,立意奇诡,别出心裁。
像田伯光这种,练过一些这种功法有名采花贼就知道这段心法的妙处,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是如此。
一般的双修之法,凡采补过后,必然要调息许久,直至将外来精气提纯化为己用,才能再次采补。
这既是为了保证采补的纯净,也是为了保证人体内阴阳二气的平衡。佛家、道门对此解决方法各异,药补、汤饮皆有流传。
要求较高的甚至还要求两人,一人有情无欲,一人有欲无情,由此共攀极乐,晋入那非想非非想的境界。
但“洪蕴双修术·上”却将这个问题解决得别出机杼。
借由“天人互化相生”之妙,男相采阴、女相采阳,轮转不休。借轮转之间,男女互化之时,男相收阳精、女相炼**,阴阳二气不断自然收敛,互证平衡,直至最后浑然一体,方至大成。
说简单的,就是让人变身大仲马和公交车,永不停歇的鼓掌之下,男女互化之间,马与车的转化之中。
阴阳之气就平衡了、精气也被消磨纯化了。只要鼓鼓掌就升级的功夫,简直是龙傲天和玛丽苏的标配。
但为什么听到这些会让田伯光反应那么剧烈呢?
却是这功夫深谙人之大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理念。
行此功之人,过程之中无有间隙,完全不需要停歇,被采补之人却是无有空闲回复,也无从反抗,只能被生生吸成药渣。
被圈养直至****之死,对采花大盗来说,也不知是恩赐还是残忍,看田伯光的样子,多半是觉得残忍的。
说的太长,后半段更离经叛道的内容就先不提,我们下一章再谈,说回故事。
田伯光的挣扎没有迎来好的享受,也没有让他得到自由。
一夜痛苦销魂后,他只被灌下了一碗秘司“医部”大佬们复原改良过的麻沸散,就像尸体一样被锁在了客栈房间里。
而屋中的其他人却不见身影,被是一大早就洪蕴、陆炳领着直奔刘正风府上而去。(刘正风金盆洗手定在了巳时二刻,差不多早上十点左右)
开玩笑,不要说这是一场穿越者必看的大戏,哪怕不是,单凭刘正风一个江湖人士敢插手皇权更替,嘉靖就不会放过他。
当年看小说洪蕴就觉得奇怪了,明朝政治糜烂、国库空虚、官商勾结架空皇权,这些都不是新闻。
但也不可能像小说里一样连正三品的参将职都能捐到,皇帝也不是傻子,放着那么多闲职不封,反而封个可以接触兵权的。
(当然,东汉卖官鬻爵,还明码标价、诚信经营的汉灵帝毕竟是少数,我们忽略他)
原来洪蕴也只能在网上水水帖子,和网友一起脑补,这是不是查先生留下的bug,直到真的来了这里。
他才发现,后世帖子里写,明朝“官商勾结”这四个字,里面代表的关系之错综复杂,幸好自己不用玩皇帝扮演游戏。
否则除了学某位前辈,成为历史文的泥石流,杀杀杀杀杀杀杀,快刀斩乱麻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这么一想,嘉靖还真是的人才,哪怕正史里被野道士拐去修仙那么多年,却仍然可以弹压住时局,人才啊人才。
……
等到赶到刘府时,却正与岳不群等人撞上了。
刘正风一看陆炳一行,虽然衣着华美,气度不俗。
但这行人中,既有一位看着已是知天命之年的老妇人、又有几个似乎女扮男装、怪里怪气的“仕女”、还有一个青年牵着一个绝不过十岁的小少年,这队伍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奇怪。
刘正风也不让弟子接待,反而是将华山岳不群一党送入门厅,指明方位后。
就转身出门,似是也要亲自引洪蕴一行进门。
“几位贵客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刘正风挺着大肚子,对这队伍中看似最年长的、能管事的容嬷嬷发问。
“我等乃是南宗盐帮弟子,早前在岳阳听说刘大侠金盆洗手,就带我家小少爷看看热闹。”陆炳却接过话头,应道。
其实按本心来说,陆炳还真想直接拿人回去,审一审把口供对上就是了,奈何洪蕴就是想看戏,哪能怎么办?,陪着玩儿呗。
“原来竟是盐帮弟子,幸会幸会,刘某这真是蓬荜生辉。”
刘正风嘴上笑嘻嘻,心里却泛起了一丝隐忧。
这年头,严禁私盐,哪个盐帮不挂个青龙帮、黄沙会之类的马甲,怕不是个愣头青就是个另有身份。
刘正风将其转入门内照壁,就将陆炳一行交给了一个王姓弟子安排,再度出去接客了。
……
等到午时,客似云来,在场要么是成名已久的、名扬一方的大侠豪客,要么是凑热闹的绿林中人,今天这种日子谁也不想去触刘正风这老好人的霉头,于是纷纷呼朋引伴,相互恭维,倒是好不热闹。
陆炳一行自成一席,静静吃菜饮酒,看起来有些不合群。不过江湖中特立独行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倒也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大惊小怪、扰了兴致。
院中气氛愈发火热,难得有个机会能把那么多武林人士聚集在一起,无论是想听些传奇故事还是结交些朋友,这都是极好的场合。
忽而,院外一阵热闹,正像是大戏开场的派头。
锣鼓声中,刘正风盛装出席,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引进来一个身着官服之人。众人抬眼望去,除了一身官服崭新,却是眼窝青黑,脚步虚浮,一眼就看出酒色蚀骨,似乎无甚可以称道之处。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刘正风却恭敬非常。
那官员挺胸抬头,无有怯意,众目睽睽之下,往哪大厅中央一站,接过身边一人呈上的一卷轴,说道:
“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众人心头思绪翻涌,还以为刘正风犯了什么谋逆大罪,都暗自警戒,还有的悄悄抽出刀来,就准备事有不暇,立刻动手。
“微臣刘正风听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正风却跪的飞快,连磕三个响头,也不管屋中群雄的诧异愕然,反是一脸坦然,似有所料。
……
(以下直至下一个省略号都是引用原文)
“据湖南省巡抚呈,衡山县马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援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此钦。”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那官员捻须微笑,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皇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那官员笑道:“那里那里?”刘正风转头向方千驹道:“方贤弟,张大人的礼物呢?”方千驹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一个锦袱包里。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哂纳。”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份量着其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恩泽绵绵。”早有左右斟过酒来。张大人连尽三杯,拱了拱手,转身出门。刘正风满脸都是笑容,直送到大门之外。只听呜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炮相送。
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人的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引用原文完,共579字。)
……
“这位‘天使’且慢行。”
一个青衣男子从人群中跃出,拦下了欲走之人,面色沉凝,语气阴森,正是陆炳。
陆炳挡下了穿官服的男子和随从,手上拿着一面腰牌晃了晃,“你就先留在这里,之后随我走一趟吧。”
这名张姓男子一反先前的趾高气昂,语气谨慎而自矜:“大人身为锦衣卫拿人可是有圣上旨意?不知大人是朱、王、陈、陆之中哪位的部下?在下张逊志,家父张璁,乃是当朝太师,或与您上司有旧。”
另一边的洪蕴却是要笑翻天了,难怪这世界的张璁不让自己儿子做官,原史中也没见有多成器的,今天一见可不是正是个傻子。
其父三年前就已下野,他自己也不过受其父荫庇,今天这传圣旨之事居然能轮到他?不用拍脑子想都有问题。
在江湖人面前也就罢了,反正他们没见识,结果这人倒好,官场中人面前,毫不遮掩也就罢了,居然自己直接把亲爹卖了出来,当真诠释了坑爹二字。
若张璁此刻尚未死,只怕也要被其连坐。
“呵,本座就是陆炳,这旨意早下,你既然自认张璁之子,那便该为吾所拘之列。”
不待说完,陆炳直接一个伸展运动(洪蕴自创,江湖人称擒拿手)就将其抓在手中,封了穴道,要不是张璁所犯之事无法公布,又怕朝廷众目睽睽之下逼死太师之子之事传出,脸上不好看,这人多半也就下去找亲爹了。
“刘正风!”将张逊志扔给了“姑娘们”看着,陆炳直接言道:“你私自买卖官位之事发了,随我回卫所等候发落。”
刘正风却是心中瑟瑟,颇有些心灰意冷之意,原本想着托庇朝廷以避口舌,如今朝廷居然反水了?难道我与曲贤弟的情谊当真如此天地不容?
却是犯了江湖中人没文化的通病,他怎么不想想,他找的靠山,张兄弟、张太师自己都已经下去了,作为老张一系,又怎么还能护住他,他却以为是朝廷容不下他了。
厅里众人也皆是不混官面,无甚见识的,先前刘正风接旨只觉其人趋炎附势,去做个“参将”那么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原文),竟是完全不懂明朝官员体制。
首先,参将乃是正三品,换到现在都已经是副部级干部了,居然还有人觉得是买来的芝麻绿豆小官?
而且刘正风一朝从一普通乡间绅士窜到正三品大员不说,居然还给了个“参将”职?参将那是什么,是可以掌兵权的,哪家皇帝能这么放心?
那张圣旨里写的也是奇怪,刘正风能当官居然是“湖南巡抚呈”?一个从二品居然能提拔一个正三品?而且巡抚自己没有兵权,居然举荐出了一个只比自己低半品,可以掌兵权的“参将”,要造反吗?
这些奇怪的地方,江湖人居然一丝不觉。一句话形容就是没文化、真可怕。
回归正题,陆炳哪管他的内心翻滚,从怀中掏出一条长鞭,当头就甩,下一刻刘正风就也被抓到了手中。
厅中“大侠”们阻之不及,而且事不关己,也不敢阻止朝廷拿人。
至于坐在上首的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则是暗自心惊,这狗官好俊的功夫。
先前的鞭子一卷之下,先是打刘正风身体上部曲池、膻中等五处要穴,打中之后又借势弹开,缚住刘正风双手。单以这手鞭法来论,几乎已经比得上他们这些掌门一流了。
“朝廷中竟然有这等高手?”这是这些掌门们心头回荡的问题。
不等他们思虑清楚,门外一个声音急急传来:
“刘师叔且慢洗手,左盟主有号令传来。”
几个黄衣大汉,为首的手持一面缀满了珍珠宝石的令旗,飞速往厅中奔来,让在场好汉们都不由得夸一句“好排场”、“好威风”。
有识得这些人的,更是暗暗赞道,嵩山派不愧当代五岳盟主之位。
“刘师叔且慢洗……额……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之中,手持令旗之人一边奔行,一边喊,待得进到厅来,定睛看清场内情形,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厅中那段无声的尴尬却是悄然消失,岳不群心里暗喜道:“来的妙!”
抢先拉出话头:“嵩山派贤侄来的正好,这位乃是锦衣卫的大人,却是不知何事,就要拿了刘兄。
我五岳剑盟向来同气连枝,更不用说嵩山贤侄今日更手持我五岳剑盟令旗,自当为刘兄做主。”
不仅甩得一手好锅,而且话语间分毫不提陆炳武功、以及刘正风买官一事,更是暗藏机锋,把“嵩山派持有五岳令旗”和“为刘正风出头”一事联系在一起,一时间退也退不得,但出头代表得罪朝廷,他也没有当机立断的魄力,当真是进退维谷。
但到底是混江湖的,至少明面上都讲究个义气为先,尤其众目睽睽之下,脸面还是要的。
只数息之后,这持令旗之人(哦,他叫史登达)开口了:“这位官爷,我等武林人士一向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刘师叔武功高强、义薄云天,在武林中素有声望,阁下拿人只怕要留下个交代吧?”
陆炳却根本不理他,而洪蕴这边也没人开口说话,如同无视一般,场面一时尴尬。
史登达久等无人回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尴尬起来,心道:“这套路不对啊?不应该是你们给个说法,我给朝廷个面子,咱们一起把面儿上撑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静默之中,一个女孩声音从后堂传来,异常的响亮:“喂,喂,你这是干什么的?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安妮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雾)刘姐姐讨厌你,你怎么还在这儿纠缠不休。”正是曲非烟。
一个男声,语气中透着轻狂:“你和谁玩我管不着,只是刘姑娘得在这儿等一等。”
刘正风被放倒在地,无能为力,但他的二弟子米为义却在他的示意下冲进了后堂,居然看到,还是一个着黄衣的嵩山派弟子,却是将曲非烟、刘菁二人堵在了天井中。
“师兄既然来此,怎么不到前厅坐一坐,竟然直入后府,当真是好生无礼。”
这人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看神态便知,其并不知前厅的变故,反而恶狠狠地说道:“某乃奉左盟主之命,要看着刘家家眷,不许走脱了一个。”
这人语气自豪骄矜,声音洪亮,前厅又都是身俱内功之人,因此人人听见,众人面色古怪之极,刘正风先前刚刚对嵩山升起的那一丁点好感却是烟消云散,心头激灵,嵩山派也来者不善。
先前众人还在赞,嵩山当真有五岳之首的气度和气象,现在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洪蕴扯了扯容嬷嬷的衣袖,容嬷嬷往天空中扔了一支哨箭,虽是手掷,声音却尖锐响亮,去势甚速。众人这才惊觉,这名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竟然也是一名高手。
随着哨箭信号发出,那几名一直站在洪蕴身后、如同仕女又如同书童的雌雄难辨的几人,将身跃起、四散开来,身形鬼魅。
人群中也有人应声而起,同样于人群中穿行。
他们穿行于人群中时不时地洒出一道道银光,总有那么些人随之倒下,仔细一看,那银光却是些不明材质的丝线。
这些丝线一头被这些官府之人抓在手里,另一头竟然嵌在了那些倒下之人裸露在外的穴道之上,如风池、四白、太阳等要穴上。
不仅制住了所连之人,更是让在场众人根本不敢妄动。
不多时,这些擒人如割草一般的人停手,再看已经倒了十之三四,大多是些名声不太清白的绿林大豪。
虽然先前除了岳不群毫无芥蒂,与这些人相交甚欢外,剩下的“正道人士”却是少有不爱惜名声的,哪怕口中众生平等的定逸师太不也曾想过:
“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地这般不知自重,去和江湖上许多没来由之人结交,岂不是堕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
但真到了这些人被一体擒拿时,不论正道、绿林,大家同为江湖中人,还是不免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看着场中云淡风轻、依旧不语的陆炳;看着场中倒了一地、被人用线牵着,像是牵着一条条死狗。
再回想先前史登达色厉内荏的话,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花脸”。
洪蕴小手恶狠狠的一挥,“都带走!”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这些鹰犬里管事的,竟然不是明面上武功高强的青衣人陆炳,也不是辈分看起来最长的年过半百的女子,反而是这个一直无话,安静坐着的小少年。
这群要走的人,牵人的牵人,备马的备马,如入无人之境。
院中那群被他们无视的江湖人,看着这些自行其事的朝廷官员,突然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我是谁?我在哪?某等混了几十年江湖,原来那个根本管不起江湖事的朝廷,竟然是个假的吗?”
这些心情复杂的人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看着。
直到一切皆备,洪蕴等人向大门走去时,一声呼喊从人群中传来,内里有种急切:
“大人请留步!”
Ps_1 陈洪,嘉靖时崛起,是一个司礼监太监。主要事迹是拱掉了大太监李芳,自身则未单独列入《明史·列传》中宦官篇,但在其中,李芳、冯保传下有零星提及。
Ps_2 十洲先生:仇英,生于明代正德或弘治年间,卒于嘉靖三十一年,字实父,号十洲,明代绘画大师,尤其擅长仕女画。代表作有《汉宫春晓图》、《赤壁图》等,《十荣》是其所绘春宫图,已失传。
Ps_3 刘正风的参将一职来的莫名其妙,一届白身直上三品不说,捐官怎么可能捐出这种能染指兵权的武职,皇帝又不傻。
这个疑点被很多同人、无限流演绎出过各种结果,这个,这是我给的答案。
Ps_4 明朝圣旨,皇帝写的叫中旨,其实大多则有人帮忙起草。
Ps_5 这章共有8971个字,毕竟复制了五百多字的原文,孤心难安,嗯孤果然是有节操的人,就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