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穆知、云棋墨和云萱雅带着云义海赶到秦茵面前时,秦茵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身受重伤的云义海,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了?”
“今天在宴会上,父亲遭到欧阳家余孽的刺杀,现在伤得很重。”云棋墨说。
秦茵站了起来,走到云义海身边,她可以看得到,云义海身上的“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她指了指自己的床,说:“让他躺上去。”
云棋墨和云穆知一起将云义海抬到了床上,秦茵拉开云义海的衣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口,喃喃道:“不应该啊,怎么这点伤就消耗了他那么多的气?”
云穆知、云棋墨和云萱雅紧张地站在一旁,他们知道云义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才会决定带他来这里找秦茵,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救回云义海的命,那么那个人绝对是秦茵。
秦茵用手指抚摸着云义海的伤口,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通过手指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收回手,浑身发颤地说:“原来是这样。”
云萱雅问:“秦女士,父亲的伤你能治好吗?”
秦茵摇摇头,说:“我只能保住他的命,想要伤口愈合,我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云穆知诧异道。
他知道眼前这个秦茵是什么人,也清楚她的能力,她是续命秦家至今为止最后一个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嫡系传承者,不管什么人受了伤,也不管受的是什么伤,只要她想,她可以在瞬间之内将人治好,就算是阳寿用尽的人她也能为其续命。可如今面对云义海的这个伤口,她居然说自己无能为力,云穆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身体被煞气入侵了。”秦茵看了云棋墨一眼,问:“你刚才说他是被欧阳家的人所伤?”
云棋墨点头,道:“是的。”
“想必你们也清楚,欧阳家所铸造的每一把剑都有它们各自的剑魂,那你们知不知道人的灵魂也可以炼制成剑魂?”秦茵问。
“我知道。”云棋墨说。“不过我听说要将人的灵魂炼制成剑魂,必须要本人愿意配合才能成功。”
“没错。”秦茵点头,说:“这次欧阳家的人用来刺杀云家主的剑,所拥有的剑魂便是用人类的灵魂炼制而成的,而且那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很恨云家主,死的时候也定然是受尽折磨而死,所以煞气才会那么重。现在云家主被煞气所伤,情况不容乐观。”
“原来如此。”云棋墨轻声道。
“你们出去吧。”秦茵挥手赶人。“我要开始给他疗伤了。”
云棋墨三人礼貌地朝秦茵点点头,转身离开。他们知道,在秦茵为别人治疗的时候如果有多余的人在场,难免会对秦茵造成干扰,所以在秦茵让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照做了。
三人离开后,秦茵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云义海,眼中喷涌出深入骨髓的仇恨及厌恶。她坐到床边,将手覆盖到云义海的伤口上,催动着自己的力量,将浓郁强盛的气从自己身上传递到云义海身上。
云义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伤口中的血也不再向往流淌。这一刻,一股奇异的力量注入到他体内,将他流逝的生机全部补回,他再次变得鲜活了起来。如果忽视掉他腹部的那道巨大狰狞的伤口,他完全不像是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反倒像是正在午睡,随时都会醒来的贵族男子。
与云义海恢复生机的样子截然相反的是,在秦茵将自己的气注入到云义海体内之后,秦茵的身体便迅速“枯萎”了下来,她的皮肤变得更干了,脸上多了好几条细小的皱纹,本来就挺不直的背变得更加佝偻。她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憔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生命力近乎枯竭,仿佛下一秒便会驾鹤西去。
坐在床边喘息了一会儿,秦茵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将目光移到云义海身上,静静地凝视着他。她凝视着他那头早已变得花白,又故意染成黑色的头发,凝视着他冷硬的五官和不怒而威的神色,凝视着他军人般挺俊的身体……秦茵看着他的眼神凶狠异常,像是恨不得将他凌迟。
慢慢的,秦茵的眼眶变得湿润了起来,泪水如珍珠般从她眼中滑落,流进了皱纹的缝隙中,又一点一滴地从她的脸庞上掉下来,落在被子上,逐渐晕染开,弄湿了一大片。
这个人,就是小姐一生中最爱的男子;这样一个年龄比小姐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就是令小姐宁可远离家族也要追随的爱人;就是他,害得小姐背井离乡,骗小姐在那栋小屋中住了那么多年;就是他,为了夺取云家家主的位置,欺骗了小姐的感情,最后竟亲手杀死了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就算是精神失常也还牢牢记得他名字的小姐。
小姐,你这一生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又得到了什么?
想起那个单纯美丽的少女,秦茵忍不住哭出了声,她为她的小姐不值,为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值,为那段美好真挚的感情不值……
秦茵记得,三十多年前,秦家遭到国内多个势力极大的家族和政府高层的迫害,被迫逃亡国外,当流亡到意大利时,十六岁的她遇到了十四岁的她。秦茵永远都无法忘记,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精疲力尽地趴在救生艇上,挣扎在垂死的边缘,一艘路过的大船救了她,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那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容令花朵都为之失色的安欣语,仿佛海市蜃楼般瑰丽。
秦茵是秦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能在人的身上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一条条白色的丝带,缥缈如烟,看上去十分真实,但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碰不到。
秦茵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自己的爸爸,他记得那一天爸爸得知了这件事以后高兴地将她举得高高的,大声说着类似“我秦家后继有人”这类的话语,妈妈也满脸欣喜地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骄傲和温柔。
爸爸告诉秦茵,那些她所看到的围绕在人身边的东西叫做“气”,每个人所拥有的生命力强度不同,所拥有气的多少便也不同。接触的人多了,秦茵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的气是最旺盛,最浓稠的,一团一团的气像是一件厚厚的棉袄,将婴儿娇嫩的身体包裹在其中。与之相对的,老年人身上的气是最稀薄的,年纪越大,身体越差的老人身上的气也就越少,而死人的身上是没有气的。
爸爸告诉她,她之所以能够看到人身上的气,是因为她继承了秦家的天赋,秦家是隐世家族中的一个,世代传承的力量是续命,秦家的人在学习医学的时候会很轻松,因为他们往往能够洞察隐藏在人体内的各种疾病,也可以用自身的气快速将他人的病治愈。
秦家是续命师世家,不过只要是家族中出色的续命师,通常都会早亡。这倒不是因为天妒英才,而是因为秦家的人想要为别人续命,就必须以自己的阳寿作为代价,比如你想让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多活一年,那你就必须用自己一年的寿命来换取,所以优秀的续命师为别人续命的次数越多,所续的寿命越长,死得也就越快。
爸爸告诉过秦茵,以后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续命师,不然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逼着她为他们续命,因为人心是贪婪的,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是爱惜自己的性命,想要活得更久。
秦茵牢牢记住了爸爸的话,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秦家已经低调到了不能再低调的地步,却还是有人找上了门,要爸爸为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续命。那时候家里刚好急需要用钱,爸爸在生活的压力下妥协了,他为那个老人续了十年的寿命,却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引发了秦家的灭顶之灾。
那个老人将自己如何得到新生的消息卖给了几个同样年岁已高,地位尊贵的老者,老者们纷纷找到了秦家,请求秦家的人为他们续命。爸爸告诉他们,一名续命师一生中最多只可以为十个人续命,为一个人续命最多只能续十年,而一个普通人一生中最多只能接受三名续命师为自己续命。
得到了这个消息,老者们一开始很高兴,不惜血本地花重金聘请续命师,可续命师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钱再多也得有命才能花的道理。秦家的人本来就不多,能够成为续命师的就更少了,愿意去为别人续命换取金钱的续命师更是少上加少。
得知续命师存在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更多的位高权重者找上了秦家。他们的态度一开始都很好,可是当秦家的续命师拒绝他们的要求后,他们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大家族和国家高层开始暗中抓捕续命师,强迫他们为自己续命,不愿意屈服的人他们就想尽一切办法折磨,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才肯罢休。
秦家遭到如此迫害,在国内完全活不下去,于是秦家没被抓走的人开始计划着逃亡。在逃亡海外的路途中,秦家所乘的船遇到了大风暴,被大海吞没了。秦茵一个人与家人失散,乘坐着救生艇在海上漂泊了好几天,最后救生艇飘到了格雷科家族的私人海域,被外出游玩的安欣语遇到,而处于生命垂危状态的秦茵,也被安欣语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