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女学生,也没闲着。之前不是被赶回来写了几个字么?老头一看,眉毛皱成一堆。
还嫌秋大姑说得轻了。
啥叫字烂?
这叫根本不会写,乱涂一气!
去那儿站着,提笔,手腕手肘不许落地,写吧。
看林俊武抻着脖子在那儿乐,也被老头揪着耳朵拽到桌子跟前,写!
不会?
从横竖撇捺练起。
美娘羡慕的看了一眼,二叔好歹还能坐着呢。
这站着好累呀,都不体谅她是个小小的弱女子么?
忽地,她耳朵一动,这个核桃的音怎么不对?
抬起头,就见一颗核桃正正的砸过来,小姑娘赶紧偏头躲过。
没砸到人的秋大姑颇不满,“专心写你的,写完还得烧饭呢!”
小姑娘叹气。
上官先生还教她写字呢,秋大姑都没正经教过,还特别凶。
她也不喜欢做饭,好麻烦的。
那对师兄师弟能兼任么?
哦,因为入门晚了一步,小殿下序起年齿。虽比美娘大上三月,也幸好大上三个月,却只能屈居师弟了。
小殿下表示,完全不介意。
见小师姐看过去,小殿下那刷墙牵动伤处的呲牙裂嘴,顿时换成大大笑脸。
薛慎鄙夷,高声问,“师妹,晚上吃什么?做个笋干烧肉呗,师兄爱吃。”
闵柏表示,“氽丸汤吧,师妹会做么?这个清淡,适宜二位先生。”
薛慎越发鄙视,“先生们爱吃什么?小徒不才,也是会烧几个菜的。”
闵柏不甘示弱,“孤会烧火!”
就见对面的小美人儿大喜,“那正好,你俩一个烧火一个烧菜。我,我洗碗。”
林俊武小声说,“我帮你。如今天冷,小姑娘家家的,手洗粗了不好看。”
好呀好呀!
美娘笑眼弯弯,同样小声说,“二叔我给你剥核桃吃。”
秋大姑才砸了一大堆,肯定吃不完。
林俊武却似瞎了,只觉小侄女孝顺极了。
而莫名又多了做饭差使的师兄弟,略纠结。
他们也不是那么喜欢做饭的好吧?
再说厨房里的事,不都是女人做的么?师妹也不表现一下她的贤惠能干?怎么就派给他们了?
还有两位先生,你们都不说句公道话?
两位先生才不管这些。
只要有得吃,管他谁做的呢!
高人也是讨厌做饭的。
于是晚上,美娘有幸吃到了由汉王殿下亲自烧火,薛大才子亲自下厨做的氽丸子,和笋干烧肉。
虽然丸子有些老了,不够嫩,烧肉又过了火候,显得烂了些。
但美娘还是很大度的,给予高度好评!
能做这么一桌子就不错了,再说锅巴烧得很香呢。
美娘这个表扬,是出现在两位先生的大力批评之后,可把师兄弟二人感动坏了。
一个想着得回去再练练,争取下回做好些。
另一个想着得赶紧从王府调个厨子来学,争取早日上灶。
看他们都这么努力,小心机的美娘,夸得就更带劲了。
可惜上官先生,一本书塞她手里。
这么爱念,念!
美娘打开一看,脸从头,红到脚脖子。
“先,先……先生……”蚊子般忸怩。
上官令再探头一看,哟,不好意思,拿错了。
这是还薛家的古籍。
小殿下瞅一眼,也不好意思的缩回头去。再看身边师兄,就戴上了有色眼镜。啧啧,世风日下啊!
师兄毫不示弱的鄙视,“这可是前朝真迹!价值千金,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再看一眼,他也有些耳热。
这本书,他只听说过,没见过。真没想到,尺度这么大。
上官令看他们这般模样,甚为鄙夷。
恰长春道长来访,见状好奇。
上官令轻嗤,“不就一本春宫,瞧把他们仨吓得。”
长春道长要来略翻翻,却是见猎心喜,“怪道这书能成经典,实在是笔划精炼,且人体比例正确。瞧这腿,这胳膊,骨骼力道,实在是好!”
这,这又是一位高人。
三小徒掩面,他们只能看到皮相,人家已经看到皮下三分了。
这才是行家!
上官令道,“绘这图谱的顾大师,听说为了研究人体,曾经在义庄呆过几年。他的图谱还是其次,雕版才是一绝,只可惜存世更少。”
义庄,那不是搁死人的地方么?
再想想骨骼什么的,三小徒突然就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不、寒、而、栗!
偏秋大姑语出惊人,“若说这雕版,我从前倒收了一块,只不辨真假。如今看了这图谱,倒觉有几分象真的。不如等行李送来,请二位帮忙相看下?”
好啊好啊。
长春道长和上官令乐意之极。
看一眼三小徒,俱嫌弃,“就别给他们看了,瞧这点出息!”
可,可您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很想仰慕的瞅一眼哪。师兄弟眼巴巴,都好奇。
秋大姑忽地望着美娘,坏笑,“若是真的,回头你出嫁,我就给你打张床,安在床上。”
美娘刚晾温的脸,又一次煮熟了。
她,她真不是很想看。
谁要天天对着这个啊!
长春道长慈爱笑道,“别误会了你师傅,她是好意。出嫁女子都得添一两样这种东西,祝愿夫妻和睦,子孙昌盛的。”
一旁的师兄弟看向美娘,那岂不是娶了师妹/师姐,就有好东西看了?
再对视一眼,彼此越发嫌弃。
瞧这点出息!
但德高望重的长春道长过来,却不是为了聊春宫的。
打住话题,便问起正事,“那日听你说起小孙女之事,能否再详尽些?正好我这观里的徒子徒孙,年下要各处走动,也能帮你探探。”
三小徒的眼睛,又齐齐溜圆了。
上官令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他们说起过往。
他当年离了京城,原是要去洖州跟亲人团聚的。
却不想得到家人传书,小孙女丢了。
这小孙女是在上官令和祖母身边长大,感情极深。
但谁也没想到,当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因担心上官令,竟私下跑去京城寻祖父了。
上官令特别后悔,“那孩子福薄,我就是算着她命途坎坷,才特特带到身边教导。谁知她偷学了我一点卜卦皮毛,就胆大包天的跑出来了。这十几年来不见消息,我这心里呀,就跟熬油似的难受。”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小孙女应该没死。
他算过许多回,小孙女是有后福的,且能寿终正寝。
但他是半仙,又不是神仙。人的命运是会随着际遇而改变的,所以上官令也拿不准,只好一等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