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点头,说:“原来如此,那我妈妈来了么?”
“也没有。”我说:“结婚那天请了许多你跟我的朋友,还有你哥哥,姐姐和……”说到这里,我不由停顿下来。
李虞立刻插嘴,“和谁?”
罗凛。
我不想回答,只说:“那天来了很多人闹场,都说是你的女朋友,婚礼一办完你就跟她们一起走了。我找到你时,你正跟她们在酒店,穿得衣衫不整,其中有一个女的手里正拿着钢丝在你头旁比划。”
他微微地笑了,“看来是你救了我。”
“不,”我说:“当时我想跟她们合作来着,只是还没开口,她们就先扑过来攻击我,我只好反抗。那时你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看戏,边看边笑。”
他点头:“你在为自己杀我做铺垫,好让它显得合理化。”
“不,”我说:“我丝毫都没有夸大,你就是这种人,善妒。”
“善妒?”他问:“这是从何说起?”
我并不知道罗凛会会来,他还恭喜我,令我十分难过。我发誓我已经尽全力隐藏我的情绪,然而还是被李虞发现了,他比常人更敏锐。
“好吧。”他并没有追问这个小插曲,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你是如何脱险的?那些应该是专业杀手吧?”
我说:“最后我把其中一个推出了窗外,拿着钢丝的那个也把钢丝套到了我的脖子上,你才开了木仓。你说游戏结束,你玩得很尽兴。”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同样的游戏你还玩了很多次,你总是在考验我的忠诚,非常恐惧被背叛。”
或许是我理解错了,他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心疼,“你很辛苦吧?”
我说:“我以为你会说,‘我的恐惧丝毫没错,你现在不还是背叛我了’?”
他笑了笑,“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或许你的背叛正是我怕来的。”
这次轮到我沉默。
任何理由都不能够让我相信这个人是李虞,任何。
他问:“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辛苦,”我回神说:“我搜集了许多有关你爸爸的情报,我知道他是一个狠角色,我以为他的儿子会继承他的精明跟手段,没想到你居然只是一个喜欢玩女人看猴戏的纨绔子弟……不过你倒是继承了他的残酷。”
他笑了,“现在的我还是给你这种感觉么?”
“暂时没有。”我想起他掐我脖子时的样子,明白说话时需注意分寸,“我想是因为你失忆了。”
他点头,满意道:“希望失忆后的我能够扭转你对我的看法。”
李暖暖再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正式的套裙,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要见自己的父母。在李虞的强烈要求下,我和他一起坐在李暖暖的车里,我坐在副驾驶上,身后是李虞。这种坐法是李虞和李暖暖商议后的决定,因为李暖暖怕我坐在后排杀前排的人,李虞则不希望李暖暖坐在我身后。
我是无所谓的,只是紧张。
开车后不久,李暖暖就开始夸奖李虞,“这样打领带是你自己的主意么?”
“嗯。”李虞问:“有什么问题么?”
“你以前最讨厌windsorknot,说又古板又老气。”李暖暖说:“我一直想,什么时候你不再反感这些所谓‘古板老气’了,你才算是真正长大了。”
我忍不住看向后视镜,李虞脖子上这个结的确不是他平时打过的。他极为反感正装,因为太无趣,偶尔穿一次,也会在领带领巾这样的配饰上下足功夫,才不甘心打这样低调的领带结。
后视镜中的李虞看着李暖暖的眼睛说:“你喜欢就好。”
李暖暖一愣,随后错开了他的目光,说:“爸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没有一天不在盼着你快点成熟起来,不要再气爸爸,跟着我认真学习。你哥哥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接手了费家的大半事务,繁音比你更年轻时就已经……”
“姐。”李虞出声打断她,“我失忆了。”
李暖暖如梦方醒,说:“抱歉。”
李虞笑了,说:“你好像很焦虑。”
“你不懂,这几年爸爸一直在培养李桢。”可能是想到李虞失忆了,她解释得很细致,“李桢的父亲是爸爸的堂兄,咱们称他大伯。李桢二十一岁开始做事,现在已有十三年,经验非常丰富。他的表现虽然不算惊艳,但中规中矩,守城不是问题。虽然咱们家族的事业主要是由爸爸带领,但大伯位居第二,爸爸非常尊重他的意见。尽管大伯也很疼你,但你无心家族事业,整天胡搞,声名狼藉……唉,这么多年爸爸妈妈没空照顾你,我又能力不足,一味宠你,对你疏于管教,不仅耽误了你的事业,还任凭你娶了那种危险的女人。”她又叹了一口气,掏出手帕低头擦眼睛。
李虞说:“姐,你别难过,我是个成年人,即便你的教育方法失当,我也应当自己有所领悟。”
李暖暖愕然看向他,眼中明明有泪,却是笑着的,“你说什么?”
李虞娓娓道来,“我是说,虽然教育很重要,可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应该主动发现自己的问题,主动去修正改正自己,这么大了依然让姐姐费心是我的错,怎么可以又把责任推给姐姐。”
“你能这么懂事真的太好了!”李暖暖欣喜道:“我觉得李桢个性木讷,凡事只喜欢遵从长辈的意思,不懂变通。你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最机灵,只是不肯专注这行。不过现在大伯和爸爸都觉得李桢必然要接手工作了,你要表现得更好才能说服爸爸。等一下爸爸一定会对你发脾气,那是因为他没有看到你的尸体,更不信你真的是死而复生,以为你又像以前那样胡搞,你好好对他解释,虽然爸爸总说你,但他心里是最疼你的。”
李暖暖此刻说的这些话于我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以往她也常常跟李虞见面,但大都是我不在时,偶尔碰上,她也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但显然今天情况特殊,李虞又不肯与我分开跟她单独谈,她才不得以当着我的面说了。
终于驶至李宅。
这里是李昂和太太所住的居所,也是他们的一双儿女长大的地方。我知道因为李暖暖还未结婚,也是为了工作便利,她仍住在这里。而李虞早在七年前就被撵出来了,因为他与李昂严重不和。
与我想象中冰冷黑暗的深宅大院不同,李昂的庭院非常美,庭院风格是中式的,糅杂了极少的日式风格,水榭楼台,风景如画,植被繁茂,花草争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美的庭院,与之相比,李虞的别墅充其量只能算作小洋楼一座,且他的庭院除了草坪一无所有。
而我家……那个在我记忆中无限温暖的家,对比李昂的豪宅,也不过是栋小土楼而已。然而小土楼也为了治病贱价卖掉了,想到这里,我的喉头不禁涌上一阵涩。家里出事那年,我才七岁。
我家是移民,在m国没有任何亲戚。几乎大半个童年,我都是在尸体、葬礼、医院、寻人、警局、被骗、扯皮等不属于孩子的麻烦中度过的。
我曾被收养了一次,那家姓迟,我在那里度过了不堪回首的几年。后来我得知孤儿院只给我弟弟最低档次的治疗,却总带他去参加各类慈善活动募捐,便坚持回了孤儿院。
成年后,我通过诉讼要回了曾被骗走的保险金,随后火速租了房子,带着我弟弟离开了孤儿院。搬去的第一天,我给弟弟买了很多零食,看着他这么一个拥有一百六十公分身高的男生在地上像个幼儿似的跳来跳去,忍不住在他的欢呼声中流了一脸的眼泪。
由于一直没有得到好的治疗,他的身体已经迅速衰竭,他去世时的年龄,比医生预计的一般年龄还小了四岁。
李家的别墅不算高大,但雕梁画栋,十分精致。汽车在门口停下,女佣取出轮椅,李虞将我抱到轮椅上,然后笑着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门口的老管家面容陌生,但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了,在我被李暖暖打的那天,我曾听到一位老人的声音,那就是他。李暖暖称他章叔,章叔问候过大家,然后说:“下午茶已经备好了,但因为怀信少爷来了,太太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她交代等他们回来再一起喝茶。”
李暖暖顿时喜形于色,“那最好不过。”
章叔走后,李暖暖压低了声音对李虞说:“妈妈的前夫是费先生,怀信是他们的儿子,你的哥哥,是费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失忆之前跟他的关系非常好。这些日子爸爸一直卧病,继承人问题迫在眉睫,费家势大,又是咱们的同行,恰好最近他们也有许多生意要转给咱们,他这次来,肯定是应妈妈的邀请,特意来找你商量,看能否把这件事交给你。只要你做得好,立刻就能在东南亚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到时不管发生什么变数都应付得来。”
李虞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