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不需要在下讥讽,挞懒大人自己也清楚,否则挞懒大人又何必舍弃沙场建功,殚精竭虑要执掌大金汉化事务呢?”
“你……”挞懒怒极,却无言以答。
唐舟纸扇一摆,叹息道:“挞懒大人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而且在下钦佩挞懒大人的眼光,金国是迟早汉化的,这是大势所趋,越早掌握汉化事务,以后的仕途才越能飞黄腾达。
只是可惜,挞懒大人眼光长远,却不能识人,就凭铁托那种半路出家的女真汉学家,怎么可能帮助挞懒大人成就大业。”
挞懒低头沉吟不语,唐舟说到了他心中的痛楚,打仗不行,像其他女真人那样升迁,对于挞懒来说已经没有可能,所以挞懒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汉化上。
可是手下根本没有可用之人,这是挞懒的一块心病,要不然也不会用铁托这样一个女真人。
挞懒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地道:“谁说老夫不能识人,宇文虚中就是老夫看重的人才,唐公子难道以为你的才华,比得过宇文虚中吗?”
“当然远远比不过,但是,挞懒大人请出宇文先生了吗?”唐舟笑着对挞懒道。
挞懒脸皮青一块紫一块,他已经连续三次去请宇文虚中了,宇文虚中都拒不应仕,坚持要回南宋,就是刚刚,挞懒才从宇文虚中那里灰头土脸出来。
“老夫迟早请出宇文先生。”挞懒冷声道。
“等那时,大金汉化的势力格局已定,大人的宏图理想,恐怕都成了昨日黄花了。”
“你是在威胁老夫?”挞懒怒视唐舟。
唐舟笑了一下:“在下是说,在下愿为挞懒大人请出宇文先生,让宇文虚中为挞懒大人效力。”
“你说什么?你能请出宇文虚中?当真?”挞懒惊讶地看着唐舟。
“千真万确,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唐舟说道。
“你说,只要你能请出宇文先生,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现在挞懒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汉化上,没有汉化,挞懒都不知道将来自己有什么前途可言,而汉化的全部希望又都在宇文虚中身上,请不出宇文虚中,挞懒百筹莫展。
现在听到唐舟能请出宇文虚中,挞懒怎能不喜出望外。
“在下的条件是,请挞懒大人到铁托府邸,要回在下旧主,南朝公主赵梦儿,并且免去铁托所有官职。”唐舟沉声道。
“赵梦儿?”挞懒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似乎蒲鲁虎找到唐舟这个幕僚,也是因为去洗衣院赎回赵梦儿,自己之前背地里还嘲笑了蒲鲁虎,可是没想到请来的这个汉人幕僚这么厉害,竟然在朝堂完败了铁托,还获得了太后的赏识。
早知道自己就去帮唐舟赎赵梦儿了,现在听到唐舟提这个条件,挞懒完全不以为意。
大手一挥,挞懒痛快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个条件老夫答应了,不过唐公子,老夫丑话说到前面,你要是请不出宇文先生,不但你的旧主,就连你自己,老夫都不会放过,到时候大皇子恐怕保不住你。”
老狗。
唐舟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挞懒对自己人都可以这么狠,说免就免,对自己这个汉人又怎么可能好,微微一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请挞懒大人立刻动身。”
“好。”
挞懒也怕铁托对赵梦儿已经做了什么,那请出宇文虚中的计划就完全告吹了。
别看挞懒打仗不行,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要不然后来又不会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了。
挞懒的排场非常大,带了大队人马前往铁托府邸,铁托连忙带人出来迎接。
“铁托拜见挞懒大人。”铁托躬身下拜,看见唐舟竟然在挞懒旁边,皱了皱眉,对挞懒道:“挞懒大人,你怎么和唐舟在一起?”
“老夫的事,是你该管的吗?”挞懒冷冷看了铁托一眼,铁托连忙缩回脖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挞懒冷哼一声道:“听说你去洗衣院赎了一个女人,叫赵梦儿,是吗?”
“正是,挞懒大人难道……铁托立刻将那名南朝公主敬献给挞懒大人。”
铁托以为挞懒是来要女人的,毕竟那赵梦儿的确非常漂亮,就要吩咐手下带赵梦儿出来,却只听“啪”的一声,挞懒一鞭子抽在铁托身上。
“混账,老夫是那种好女色的人吗?赵梦儿已经被大皇子赎出,你一个小小的千夫长,竟然敢抢走大皇子的人,你该当何罪?”
铁托吓的脸都白了,在这一瞬间,铁托终于知道为什么唐舟和挞懒一起来了,他完全不知道唐舟给挞懒灌了什么迷魂药,让挞懒竟然帮着他来对付自己。
可是现在很明显,自己惹上**烦了。
“我大金立国,太祖规定财物一旦有主,绝不容抢夺,敢抢夺同僚财物者,是为死罪。”挞懒厉声道。
这条规定是为女真军队量身定制的,防止的是女真军队在抢夺百姓财物的过程中,出现内讧,要不然一名士兵抢到一只鸡,一名士兵抢到一只鸡崽,抢到鸡崽的士兵肯定不甘心,要是去抢那只鸡,岂不是乱套了。
这条规定和老百姓完全没关系。
“请挞懒大人恕罪。”铁托吓的魂不附体,连忙跪在了雪地上,雪水的冰凉融进额头,却还是挡不住铁托的汗水不断向外冒出。
挞懒不屑道:“铁托,老夫念在你跟了老夫日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暂时免去你的死罪,立即将赵梦儿交出来,罢免一切官职,以后就从士兵做起吧。”
“什么?”铁托震惊地看着挞懒,自己从军七年,刀山血海滚过来,才有了一个千夫长职位,本以为这次巴结上挞懒可以升迁,没想到一下子变成了白身,这叫他如何承受?又如何面对那些和自己一起出道本来,比自己官职还低的朋友?
“还不谢恩?”唐舟骑在马上,笑着对铁托道。
“你……”铁托面皮颤动,牙齿紧咬,过了好半响,才跪下向挞懒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一会儿后,赵梦儿被请出来,唐舟看到赵梦儿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色婚服,在雪地里明艳无比,只是脸色憔悴异常,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这些日子,对于这样一个女孩,的确是很艰难。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要忘记答应老夫的事,明天我要结果。”
挞懒对唐舟说完话,带着大队人马离去,留给唐舟一辆马车。
雪地上,只剩下唐舟和赵梦儿,还有铁托,唐舟走过去,笑着对铁托道:“你早点放人不就没事了吗?自讨苦吃。”
唐舟说完,志得意满地走向马车。
“唐舟,我们走着瞧。”铁托望着唐舟背影,双目充血,牙关咬的咔嚓作响。
唐舟当然知道铁托对自己的恨意,却毫不在意,走到赵梦儿旁边道:“梦儿,上车吧。”
赵梦儿一身红袍,站在雪地里一语不发,杨东这才发现,赵梦儿从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出了洗衣院,她不该是高兴的么?怎么还是这样闷闷不乐。
仔细一看,赵梦儿眼里噙着泪水,难道……
“梦儿,那家伙不会对你已经……我去宰了他。”
唐舟大怒,就要回去找铁托,却传来赵梦儿无情的声音:“唐舟。”
唐舟停下脚步,看着一脸痛苦的赵梦儿走向自己,只听赵梦儿一字一句地道:“唐舟,你是不是已经当了金国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