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真要躲着不见人在哪都行,跑去金州是因为去年八月辽北七卫建立后,十月中下旬,老朱紧跟着从河南、山东迁移近三万军民,在辽东半岛建立了备倭的庄河卫、丹东卫。一笔阁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这样半岛沿海就有了五卫,对朱植来说非常重要,他当然要想方设法把这五卫变成自己的,否则这五卫就是他与朝鲜海贸之间的钉子,将来的拦路虎,这如何能忍。
而顺路去耽罗岛建立据点,虽然能以备倭或者复立耽罗国为名多派些军民,但人多了补给不易,也不安全,这事当然是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更何况,朝庭在金州设立了辽东海运检校批验所,由户部委派了正泰、宋星潮、宁庸及百名侍卫先下船,另让戚斌率船队绕过金州角,到城东南的海湾停泊等着。
刚出码头,指挥使董方带着一群军官赶来迎驾,朱植将他们带回军衙,一番询问之下,总算知道了庄河卫、丹东卫的建立情况。庄河卫就在后世的庄河,因为庄河口有一片小平原可以筑城;丹东卫则在后世的鸭绿江口东港,之所以没立在朱植建议的丹东,大概是因为离江对面的朝鲜义州太近,朝庭担心卫所官兵私自与朝鲜贸易。
朱植对照地图,将两卫的军民图册翻看了一下,回客馆时就见宁庸正陪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精干军吏坐在堂上叙话,见朱植回来,宁庸只打了个奇怪又特别的手势就自行告退了。
那军吏咧了咧嘴,也伸出右手在面前五指一阵交叠扭动,最后独竖起一根无名指晃了晃。朱植微微一笑,顿时明白此人是薛整一手创建的王府缉事司低级档头,按规定,这样的小档头麾下有十名跑腿的暗线,并分管一个地方。之所以用手势打暗语,这也是为了隐蔽,不然打造牙牌为信物对照联络太不保险了。
朱植招了招手将人带进里间书房,直接问道:“王府缉事司去年才建,辽南这边有几个点?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吗?”
“辽南只有盖州、金州、新建的丹东卫三个支所,小的名叫刘全,正式官职是金州卫经历,那个身份就是辽南分所理事、兼金州支所九级档头。眼下重要的情报有两个,一是关于辽海检校批验所,里面有一个东宫的人,一个是镇抚司的人,去年九月他们来立所,最近小的才确定,还没上报,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这刘全看外貌也就是一个普通粗鲁军官的样子,但说话谈吐和举止却沉静端正,看起来还算可靠,朱植便摇摇头道:“不要惊动他们,看着就行,但他们上报给朝庭的公文若能弄到最好,弄不到也没太大关系,那么另一个情报是什么?”
“是庄河卫的军民来源问题,去年夏秋时,山东都司周彦率兵在青州府南部连破七寨,俘获了三万多逃民,其中大部是白莲余孽煽动民户逃避课税和徭役,那些头目被诛后,余众一半发配往西北文、洮等州,一半祖上五代皆是良民的迁来了庄河立卫,而据小的收到山东转来消息,似乎有个小香主潜藏在匠户中,正要派人去密查。”
朱植又追问这小香主的详实身份信息,但刘全也不清楚,只好将他打发走,让宁庸去找董方抄一份庄河卫匠户名册来,次日一早帮金州卫带一批粮食乘船赶去庄河。
因船队近海航行途中要绕开一些浅滩、暗礁和小岛,到河海口顺西山河溯河而上有七八里,需要士兵下船沿河岸拉纤,这样耽搁到黄昏时分才到。河面收窄处倒也有一个小码头,河弯两岸都是成片的砖瓦窑工地,更远一点的地方扎有大营,卫城还在修挖壕沟,垒筑墙基,才有一个稚形。
船队没打王驾仪仗,看起来与寻常运船队差不多,只是护航的两艘战船上,士兵要多一点,守卫更严密,王府围子手着装与普通士兵不一样,朱植也没有急着下船,只按事先在船上商量的,让宋星潮下船与卫经历交接粮食补给帐目,高文泰和戚斌率三百名亲兵下船去找卫指挥使。
这边到处一片繁忙的工地,军户和士兵们秩序感也很差,见有船队过来都聚在河两岸围观,有的还大声鼓燥喊着,问要不要人帮着卸货。
“你妹!天都快黑了还卸个毛的粮啊,白白做工也这么积极,傻乎乎的……”朱植在船舱里向外观望了一会儿,心中腹诽不已,好在下码头警戒的宁庸及时派士兵将他们赶走了。
等了不多时,一名卫同知小跑过来迎接,朱植也就召宁庸率两百围子手下船,出码头往北面三四里外一座板墙修筑起来的营地,进辕门就见小校场一角处有一圈士兵守卫,那中间空地上站着十几名身着粗布衣的工匠。
朱植并没兴趣观看本卫指挥如何从数百匠户中筛选出一名白莲香主,直接去卫指挥军帐中用茶坐等,就在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大帐中也点起了四盏玻璃罩油灯时,高文泰和戚斌才与那卫指挥一起来见,并带进来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中年壮汉。
“经筛选审讯,这就是那名混进来的逆贼小头目,名叫林德海,山东青州人,另有随从下属一名,子女各一名……”
“嗯?林德海?把头抬起来!”朱植闻言一怔,这壮汉此时满脸淤青,口鼻正流着鲜血,厚绒灰布短褐的胸前还有两个大脚印,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一时没认出来,待对方缓缓抬头,果然正是曾在齐王府广瞻仓见过一次,且自称白莲北宗的林德海。朱植不由嘴角一翘,冷笑道:“前年你密邀本王初见,竟敢正面抗礼,还大言不惭承诺可帮本王办一件事,而今再见面却已沦为阶下囚,如果你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你懂的!”
高文泰与戚斌闻言不由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朱植似乎认识此人,不过两人知道且参与的隐秘事情已经很多了,也就陪坐在侧没动。
而旁边庄河卫指挥使却不傻,自己的卫所匠户中竟然有白莲余孽,幸好有辽王插手,不然这事传出去,他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这时便起身拱了拱手,想要开溜。
朱植却笑了笑道:“刘指挥!本王许你旁听,你以后更要当心此类事情!”
“这……是!末将谨记!”刘指挥本名叫刘文举,三十五六岁年纪,听朱植此言,瘦长黑脸顿时一僵,站起刚转过身踟踌了一会儿,只得讪讪一笑,有些忐忑不安地重新坐下,再转头看向林德海,目光尽是恼恨之色。
而林德海见是朱植当面也有些意外,怔忡出神思索片刻,面色反而坦然下来,勉强一笑道:“若非座下出了卖主求荣之辈,林某也断不会落到这一步。而辽王殿下既如此说了,林某觉着自己还有些用处,看这辽东近海时有船队赴朝鲜,不说南方海域,就是这黄海、东海也未必安全。”
“呵!是吗?”朱植不置可否,但海上的情报他还真没有触及到,目前仅从朝鲜与琉球山南国、瓜哇等获得有限的一点消息,而且不一定可靠,顿时来了兴趣,又道:“愿闻其详!但若只是一般事情,或没什么大用,那你就免开尊口。”
“据林某所知,辽王殿下建藩辽东有备倭之权,林某不但能提供海上的情报以助殿下平倭立功,或许还能为殿下牵线搭桥,招揽一些海商为殿下所用,不知这样的条件可否换得林某一线生机?”林德海目露探询,并带着几分期许之色地问。
朱植心中有些微意动,却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海商是海寇吧?若是你这种身份的不要也罢,本王的水师渐成规模,只要获得确实情报就完全可以剿灭他们,你这个条件远远不够。”
“殿下应该知道,从事我这种传经授道的人是不可能去海上跑买卖的,那没人气,经营不出根基,对吧?”见朱植皱眉,面露不耐之色,林德海只得继续道:“曾经的义军遗孤,在海上颇有底蕴身家,苦于海上营生不是长久之道,欲投效朝庭却没门路,当然林某自己也有一点家当,这样无论如何也是足够了!”
钱?朱植现在并不缺,对方抛出这么个诱饵当然是想脱身,朱植无所谓地一笑道:“你错了!本王并不爱钱,也从不缺钱!”
“三千万贯!只多不少!”林德海满以为说出此数,几人会脸上变色,但结果有点失望,都一副无动于衷,他看了看旁边高文泰等人,迟疑了一下又道:“加上现成的船队和人手,殿下若收编过来打倭寇那是事半功倍,林某为殿下办成此事,只希望殿下能提供一个容身之处。”
三千万贯?听起来是有点吓人!这相当于整个大明三四年的全部税收,但仅仅是数字也就不过如此了。朱植眼皮都没眨一下,心中却在寻思,有这么一笔横财,发还是不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