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人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的偏殿,脑子里全是宁嫔与汪常在嘲笑的脸。宁嫔以主位的身份,那绿头牌卡住了她恩宠,这样一来,自己别说得宠了,只怕连见皇上一面都难。
长此以往,皇上只怕忘了后宫里还有她这个贵人了!
年贵人一时间,又是恼怒又是恐惧。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她要低声下气去求宁嫔?
不,就算她肯伏低做小,宁嫔……可是贤妃的人。
撤掉她的绿头牌,肯定是贤妃授意宁嫔所为!
年贵人不由想起了在汇芳馆的时候,染的那场风寒,她咬了咬嘴唇,这一切肯定都是贤妃的手笔!
贤妃怕她得宠,所以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她!
年贵人暗自咬牙切齿,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身粉霞色的旗服裁制好了吗?”
宫女暮云连忙道“已经制好了,奴才今早刚刚去取了来,小主可要上身试试?”
年贵人道“帮我穿上,我要去碧桐书院谢恩。”——那“谢恩”二字,分明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暮云笑了“小主去求贤妃娘娘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贤妃娘娘肯发句话,宁嫔娘娘无有不依的。”
年贵人咬紧了贝齿,暂且先忍了这口气,等绿头牌挂回去,等她得宠了……定要报仇雪恨!
旁边的合璧深深打量着暮云一眼,眼眸一沉,暮云好几次提及贤妃娘娘,看似憨厚直率,一幅有口无心的样子。
碧桐书院,裕嫔耿氏抱着五阿哥弘昼从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宫女太监、乳母保姆十几号人。——如今的裕嫔娘娘在园子里也是一号人物了,皇上虽很少召幸裕嫔,但每个月总会去映水兰香看望裕嫔母子三四回,只可惜裕嫔娘娘喜清静,因此映水兰香并无别的嫔妃。
裕嫔如今身量富态,怀里抱着壮呼呼的五阿哥仍然游刃有余。
大宫女葵儿高举着竹石纹满穿伞,忽的道“娘娘,您快看那边,那是谁啊,长得可真美!”
裕嫔忙顺着葵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汉白玉桥上走来一个身穿粉色妆缎旗服的女子,那女子身量小巧纤细,步履婀娜蹁跹,杨柳般的腰肢轻轻摇晃,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桃花眼娇羞妩媚,红唇一点嫣然,端的是娇嫩如初花、风流若西子。
裕嫔并不喜这种妩媚的女子,觉得很是轻浮,蹙了蹙眉,想着这大约就是那年贵人吧。
年贵人施施然走近了,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光鲜、体态痴肥的女子,心下暗暗鄙夷,见那女子怀中抱着个同样肥胖的孩子,便也猜得到这是裕嫔与五阿哥母子了。
年贵人盈盈屈膝一礼,“妾身年氏,参见裕嫔娘娘。”
“原来是年贵人。”裕嫔淡淡道,“你是来给贤妃姐姐请安的?”
年贵人暗道,这裕嫔称呼贤妃如此亲昵,可见又是贤妃的党羽!这贤妃在园子里当真势大不可小觑!
年贵人娇媚一笑,“妾身很喜欢贤妃娘娘赏赐的这匹料子,故而裁制了一身旗服,特特穿上来给贤妃娘娘谢恩。”
裕嫔瞥了年氏的衣着一眼,的确是上好的妆缎料子,而这样的料子是贵人份例里没有的。
“你还算懂规矩。”裕嫔嘴上虽这么说,却也听宁嫔说过这年氏很是不敬主位,心里依然觉得这年氏不是安分之辈。
裕嫔又忙道“贤妃娘娘已经午睡了,你还是改日再来谢恩吧。”
听了这话,年贵人娟秀的蛾眉蹙了起来,不过年贵人显然不信裕嫔的话,她娇滴滴道“多谢裕嫔娘娘提醒,不过或许贤妃娘娘还没睡下呢。”
裕嫔皱眉,她都已经告诉年氏贤妃要休息了,这年氏居然还要去叨扰?真是不懂规矩!
裕嫔露出不悦之色,然而怀里的五阿哥弘昼却打了个哈欠。裕嫔心疼儿子,便懒得理会年氏,心道随她自讨苦吃去吧!
见裕嫔抱着五阿哥远去,年贵人莲步轻易走到了碧桐书院门前。
宫女合璧一脸甜笑地对守门太监打招呼,合璧的声音如她的脸蛋一般甜美“小公公,我家贵人特来向贤妃娘娘谢恩,还望公公禀报。”
守门的小太监露出苦恼之色,“我娘娘每日晌午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子怕是真的睡下了。贵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年贵人一脸恼色“你不进去禀报一下,如何知道贤妃娘娘真的睡了?”
小太监也有些不高兴了,难道娘娘还是假睡不成?!
正在这时候,小太监看向那汉白玉桥,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年贵人一怔,忙顺着小太监的所看的方向回首看去,明黄色的华盖映入了她的视线!
年贵人怦然心跳加速,是皇上!皇上来了!
只见前头两个太监提着薰炉躬身开路,后头便是一个身穿石青色暗纹常服的高大男子,虽并未着龙袍服制,但那周身的派头,毫无疑问,这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年贵人攥紧了手中的锦帕,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今日强忍着愤怒前来向贤妃伏低做小,被贤妃拒之门外,没想到竟能遇见皇上!
真是老天有眼!
胤禛步履甚快,片刻功夫便过了桥,走到了碧桐书院院门前。
其实胤禛远远就瞧见那个身穿粉色旗服的女子了,那衣料是织金而成,因此在阳光下很是显眼,上头玉兰花织纹也很是清雅。
而那女子的容颜,胤禛也只是稍稍一怔,便想起来是谁了。
年氏。
昔年皇考将年氏赐给朕做侧福晋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般年岁。
年氏死时候也未曾老去,因此虽然许多年不见,胤禛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年贵人一脸激动地迎上前,莹然行了跪拜大礼,“妾身年氏参见皇上!”
看着盈盈跪倒的年氏,胤禛抬了抬手,“平身吧。”
“谢皇上。”年贵人语气娇柔,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妾身终于见到皇上了!”
见年氏竟如此轻浮,胤禛不由蹙了蹙眉,记忆中的年氏虽然也很缠人,但在人前都还算端庄有礼。怎么如今……胤禛心下有些不悦,而且年氏怎么会在碧桐书院?
“你不是病了吗?”胤禛冷冷问。
年氏一愣,小脸上露出了委屈之色,“其实婢妾并没有生病,宁嫔娘娘非说婢妾病了,还叫敬事房撤了婢妾的绿头牌。”——眼下无凭无据,年氏也不敢直接告贤妃的状。
听了这话,胤禛有些狐疑,宁嫔不是这般拈酸吃醋的人,怎么会无端端为难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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