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夜,我几乎没什么概念,最后的记忆停驻在我于老班长家门前不远处的树下呕吐,许鸿安出来在我旁边解开裤子小解,并询问我有没有事的情景。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我说着没事,风一吹,意识便即模糊。
外面很黑,夜凉如水,或许是由于喝酒的时候许煜看我的眼神很亲切,也或许是因为喝酒的过程中连长说他们在集训队的时候许煜曾钻他被窝的往事,我的酒后真言说出了心里憋闷已久的积郁,甚至跟许煜提到了陆军,也可能流露出了我喜欢男人的无奈。
我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总以为自己很博大,心里装了很多自以为是的秘密,从不跟人表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一点点感情的压迫便难以承受,于酒精的作用下将自己最深处的内心,裸露在一个基本算是陌生人的面前。
然而,有些时候直白和傻气换来的不一定是嘲笑、奚落或轻蔑,也可能是真诚的共鸣。
一夜沉酣,无梦无觉。睁开眼,天已大亮,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偷偷钻进,亮晃刺眼。
老班长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炕梢不知身在何方的我,还有旁边的许鸿安。
他光着上身躺在被窝里,枕头垫在腋下,一只手支起浑圆的脑袋,被子盖得很低,裸露出结实健硕的两条臂膀和很大一截白生生雄健的胸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息,我下意识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一条内裤,几乎赤身。
昨夜的酒醉,是一场没有预知的梦魇,几个零星的醉后片段,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放肆和失控,脸上热浪腾现。
刚想说些感谢和致歉的话,许鸿安翻了个身:“什么都别说啊,我昨天喝多了,什么都没记住!”然后,他伏在枕头上,两臂自然垂于炕沿下,一副轻松安逸的姿态,下颚支撑起浑圆的脑袋,一头短发乌黑稠密,发散出晨起男人独有的雄浑气息,宽厚的颈背及浑圆肉实的肩臂,白生生亮闪闪,震荡我不安分的灵魂。
这是一个懒散的早晨,没有了往日军营中紧张的气息,火炕上仍旧残留着昨夜的余温,空气里洋溢着一股干燥的味道,紫色的窗帷,映衬出太阳的鲜艳,使整间老屋都沉浸在淡淡紫红光晕当中,温馨而随谐。
在许煜悉心的照料下,昨夜的酒醉似乎并没在我身体里残留什么,除了胃里由于呕吐而隐隐异样外,别无他觉。
许煜无疑是细心而周到的,他的表现以及那句不咸不淡的话,使我几乎真实的感觉到,昨夜并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说出什么过格的话。
而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起吧,不早了。”许煜转头深瞥了我一眼,然后一跃起身。
一个几乎的身体跳脱被子的束缚,没有一丝羞涩和掩饰,就那么凭空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具怎样年轻、健硕、匹练一般散发着男性光泽的身体?高大,浑厚,稳健,光滑,紧翘,丰隆……立刻,整间屋子都被一缕春光,洋溢得甜意深浓!
尽管曾无数次警告过,逼迫过自己,以后的日子再不会被男人所诱惑,然而,那个早上,看到许煜那没有一丝瑕疵的身体,我还是轻轻的窒息了!
能在这样一个早晨,在这样一个满室暗红的氛围里,看到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体,难道不是上天特殊的馈赠吗?
轮回中,上天窥视到了我心内的苦楚,而刻意安排的一道,亮丽风景!
而且,在我失态的凝望中,许鸿安还回头挑动了他那干净整齐的眉毛,冲着我邪邪的,深深的,甜甜的,温暖的一笑。
那一笑,就像冰天雪地里一束突然莅临的灿烂冬日暖阳,照射进厚重的心扉,使人心旌摇荡……
“起来了,哈哈……”许煜笑意仍挂在脸上,而他却以其独有的矫健与迅捷,猛然弯腰将处于蛊惑中我的被子凌空掀起,露出同样几乎的我,然后恶作剧地朗声大笑。
没有预兆,毫无防备!
而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作弄似乎毫无知觉,身体只是在疾降的温度中下意识地僵硬了少许,主观思想依旧沉浸在梦幻当中,眼睛痴痴望着这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流露着一点天真的男人。
许是受到了我的感染,也或者这个清晨的暧昧气息早已诱惑了他。下一刻,许煜的朗笑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亦缓缓褪落,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迷乱,巡游,览视着我的身体。
空气瞬间凝固,凝固出一缕温馨甜蜜的热度!
而我们,都没有动作,就连一向沉稳笃定、运筹帷幄的许煜也似乎迷茫在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当中,手里兀自拎着从我身上掀起的被子,定定地站着,无所适从!
昨天还是从未仔细看过对方一眼的陌生人,而今天却同时陷落在这样一副境况当中,这难道不令人吃惊吗?
如果说,我是因为看到了这样一个被人推崇、仰视的优秀男人的另一面,以及在他那完美的男性身体诱惑下失态,那么他呢?
一个如此地位,如此成就,如此骄傲的男人,惊鸿一瞥尚且令人惊喜无限,收获这样的深情凝眸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而他这样一个任所有女人都不可抗拒的男人,为何如此对我?
“吱嘎……砰!”
外间的房门被人开启,又关上,平日里不大的声响,在这一刻却是震天动地,惊醒了沉醉中的我们。
许煜松开抓着被子的手,棉被无声颓落。然后,他那只手伸向我,把我拽起。
“起来了,吃饭。”老班长开门探头进来,看到我们后,又缩回去准备早餐。
我们都没说话,默默地穿着衣服。
吃过饭后,我们告别了老班长,相跟着回连,一路上,我们仍然没什么话说,依旧默默地走着。
“墨旭……”走到分手的岔路时,许煜叫住我:“下午别出去,找你下棋。”
没有一丝别扭,许煜脸上满满的尽是坦然和诚意。
真正的男人,不会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所影响,甚至,在他们宽阔心里,这些沧海一粟的小事从不积存,又怎会表露于外?
“好!”我笑着大声说,心情无端的好。
这个早晨的一幕,在很多人的过往生活里并不陌生,那仅仅是个及其细微的暧昧瞬间,如果不是以后的日子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经过我后来的日夜雕琢后印进心里,也不会如此深刻。而事实上,这个早晨并没给我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印记,毕竟那时我正在努力地排斥着自己的情感。
回到连队后,由于有连长的尚方宝剑,班长和老兵们并没说什么怪话,除了用鄙夷的眼睛斜瞥之外,吩咐我做那些“该我做”的事情,没有其他刁难。
在他们心里,一次连长的眷顾并不算什么,攀龙附凤、一飞冲天的梦幻不属于军营,在这里,大家凭靠的是实力!
周末的军营是清闲的,而我却并不清闲。除了要打扫本班的卫生外,我们班级所在的洗漱室和卫生间间的卫生也归我所有。目前来说,我唯一能给班级争光的,就只有打扫公共卫生,而赢得连队对班长的表扬了。
下午,许煜如约前来。好在我前一天把该洗的衣服都洗了,另外有连长的圣旨,而且又是周末,班长想控制我,也并不容易。
地点仍然是连部,参与人当然少不了四班长和老班长,而在这些人的基础上,指导员和陈峰也参与到观战的队伍中。
和许煜下棋震的很过瘾,许是我们的棋路互补,不知不觉中精彩纷呈,激发出我无限的潜能。
那天直下到收课,不得已许煜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并相邀日后再战。
于是,我的军旅生活发足狂奔追赶的枯燥与艰难中,多了一项能让心略略悸动的活动……下象棋。
许煜似乎比我更热衷于此,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几乎每个晚饭后,他都来到我们连队,或者打电话把我叫过去,也几乎每次都以恋恋不舍结束,并邀约下次。
我的生活,在艰涩枯萎的背后,多了一份期待!
或许,这正是老天意欲拯救我的一招妙棋。
然而,再妙的棋能把我拯救出喜欢男人的苦海吗?
谁又知道呢!
时光荏苒,无声流淌。在这段苦苦等待上级指令的特殊日子,因为象棋,我与许煜接触频繁,逐渐熟悉起来;也因为象棋,在思维方式和性情上,我们之间了解笃深;更因为象棋,我认识的人和认识我的人比之从前多了很多。
我与许煜的这种“象棋关系”渐渐被更多的人熟知、谈论,抑或非议、嫉妒。而在这些人复杂的心里背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无声地盯视着我们,那是一双来自大山深处野性的眼睛,寒气森森且危险至极。
一双狼眼,伺机而动!
在这段日子里,除了象棋之外,有时我们也随处走走。在此之前,许煜最热衷的业余爱好并不是象棋,而是篮球。
又是一个周五。上午接到墨俊的来信,说他很有可能被教导队留用,正在观察考核期间,短期内不能回来了。
怕晚上许煜来找我,于是趁午间休息给赵凯写了回信,祝贺他的进步,希望他在前进的阶梯上更上一层,早日实现我那早已熄灭了的梦想。
心中委实替墨俊高兴,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和惆怅。
人为了什么活着呢?为了梦想狂奔于布满荆棘与坎坷的道路上,心与身都被划刺得鲜血淋漓!当疲累之极,喘息着越过山巅,出现在眼前的只是那一望无际的沙漠,满目疮痍,试问:还有何种信念能支撑起前进的步伐?更悲哀的,却是此刻的心内空洞一片,冰寒彻骨!不是没有温暖,而是刻意的去抵制,去排斥,去拒绝这份唯一能温暖心灵的温暖……
难道这不值得悲哀吗?
然而,我们又能如何?道德与伦理的界线早已划定,谁又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跨越?是你还是我?即便是你不顾一切的跨越了,那么他呢?是否和你怀着同一份心境,也愿意跨越这道门槛?
温暖,对于有些心来说,是奢侈的!
把信送到连部,一丝睡意也无。索性出了连队,怀着一份淡淡的愁绪,沿着大路默默地走去。
不知不觉间,再次走上了曾经同赵凯走过的路线,眼前便是那片废弃的营区,一樽古旧的水塔,遥遥矗立在天边。
那些刻意遗忘,刻意回避的记忆,就像泄了洪的潮水,汹涌澎湃,推动着我,向前。
夏日的痕迹已然明显,仿佛一夜之间,苍白的太阳,悄悄隐去了它的敦厚与慈爱,洒下万点火热与毒辣,将轻轻的抚摸演化成鞭笞,肆意抽打着大地。路边的野草,以及那些新生的或长生的灌木,挺立着倔强,顽强地着“温暖”。天与地的缝隙当中,蒸腾起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氤氲,漂浮,摇荡。小路依然依稀,静静地蜿蜒,迷离而去,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和秘密。远处,炊事班后面的田地里,一队辛勤耕做的人们挥舞着锄镐,火热地上演生活……
时光静静流淌,多少美妙的青春年华,便是在这样自寻烦恼的夏日午后,消磨殆尽!
“墨旭……”于那队耕种的人群中,一个声音呼喊。
望过去,陈枫远远地挥舞着手臂,兴高采烈,意欲向我奔来。
“干活儿!”
陈枫刚跑出了几步,随即被一声雄浑的沉喝制止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这声沉喝出自谁人之口。
隐去脸上不觉浮上的一丝笑容,转头默默地钻进小路,向水塔走去。孤独中,一抹心酸,悄悄弥扬。
自从我下连以后,陆军总是不失时机地找寻机会接近于我,甚至吃每顿饭,他都会坐上我班或者临班的饭桌,同那些老兵们闲扯,偶尔也会旁敲侧击的说些怪话。
在他心里,我一怒下连的原因,完全是他果树林里的莽撞造成的,不涉及原则问题。所以,他大概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回心转意,炊事班也没再招收其他的新兵。
然而,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对我的态度却发生了惊天的逆转,非但再不去我们饭桌,我还时常能感觉到他远处深冷的目光,甚至有几次,他竟然在我刷碗的时候呵斥我饭没吃净浪费粮食,语气满含着蔑视与怒怨。
我不理他,也不看他,我心我素。然而,心里却总尝不到滋味儿,淡淡的有些失落。
天知道他为什么转瞬间变了一副心肠!我没有更多的闲情逸致来剖析他的灵魂,这对我并不重要!
然而,我心里,真的不在乎他突然间收回了早已成为我生活中一部分的跟随吗?
天知道!
站在已风烛残年却依然雄壮的老旧水塔所遮挡的清凉阴影里,我痴痴地仰望着蔚蓝苍穹,心,无着不落,不知归依何处。
十六岁啊!在亲人的羽翼下,还是个孩子!为何命运却把我过早地送上风口浪尖,感受着这亘古的百年孤独?难道喜欢男人的悲苦竟是如此沉重,竟是如此的绝望吗?那么以后的路还有多长,还有多远?难道就这样一直苦下去?
老天因何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有风忽起。风,于水塔的阴影下,捎来了一阵凄凉的寒意。塔基不远处,同在阴影里,一株无名的花草顶托着一朵盛极欲败的小花,抖动着一张笑脸,迎风轻舞,弱小的身躯轻轻战栗,随即复归宁谧,依然羞涩地笑着。那一刹那,我仿佛听到了它孩子般天真的笑声自长空响起,那是一串有如铃音,却隐含了一丝胆怯的天籁,撩动我心。
茫茫世界,这朵小花来自哪里?曾经的它,是否也生长在熙攘的大花园里,有人浇水,有人施肥,有人爱护,有人疼惜?是什么样的风,把它吹落在这荒凉的一隅,忍受着孤独,倔强地卑微着?
谁会在乎呢?它和我!我们只不过都是浩瀚宇宙星河中一粒微末的尘埃,无情的命运使我们无从选择,曳落于此,满眼荒芜!
而它,却依然笑着,尽管笑得让人心碎……
抬眼越过葱茏的草木,那一群耕作的人们还在继续,不时发出一阵阵嬉闹的笑声,远远传来。可在我听来,那不过是前世须弥中遗留下的美好梦幻,渐渐离我远去。
我只是一个人,还有一颗空洞的心。
直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股冰凉的坚硬贯穿胸膛。回头看一眼那朵小花,生的渴望在它身上映射出无比柔弱的坚强……
活着,竟是如此的伟大!
把痛,把苦,把孤独装进心底,即便那群人是怎样的熟悉,怎样的亲密,即便那里有着一个怎样令人心痛的人存在,我也再不看一眼,抬步回营。
一下午,跟着连队正常出操训练,心无旁骛。在近一段时间的奋力玩命下,尽管我仍处于落后挨打的境地,但每天都在进步,一点点追赶了上来,那些曾经望而生畏的科目,也不再陌生。
晚饭后,周末开始,许煜定时到来。然而他今天没有下棋的意思,带来了一只球队,意欲与我连开展一次友谊赛。连长不在,指导员欣然接战。
立刻,本就热闹非凡的七连球场一片喧闹。五连的人早已自发跟来了一群拉拉队,搬来了锣鼓、铙钹,看架势是志在必得。七连人也不示弱,差不多全连人都聚集在场地边上,同样搬出了家什物件,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许煜今天兴致大好,穿着不俗,一身浅色运动装简单却不失华贵,远远看上去,即精神又洒脱。一双运动鞋简洁轻盈,无论样式还是质地。
打篮球来说,许鸿安的个头并不出众,大约在一米七八左右,但他的球技却是我团尽人皆知的好,所以才敢来七连这个篮球国度,叫板挑衅。
坐在场边的花坛围栏边,看着许鸿安和指导员排兵布阵,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心中隐隐的兴奋。其间,许煜意欲要我做裁判,被我连连摆手拒绝。我的那点小道行还不足以上这么大的场,况且,裁判高手比比皆是,怎么轮也轮不上我。于是,作罢。
军人做事讲究的是效率。很快,记分员,计时员,裁判员到位,双方球队入场,高喊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紧接着,裁判分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从开始就注定了不同寻常和精彩。
五连球队无疑是以许煜为主力核心的,而许鸿安也确实没给他核心的位置丢脸,无乱是接传球,还是投篮命中,很少失误,只是在抢篮板方面貌似有些吃亏,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像一尾白色神龙,游弋于突变的场地当中,展现他极具个人魅力的风采,尤其是当他在带球和三步上篮的时候,场下总是发出一阵阵高呼喝彩,就连我们连的人也禁不住暗自叫好。
七连以殷排为首,占据着个大的优势,打的有板有眼,只是八班长有些拘谨放不开,致使几个好机会被他无端错失,有些遗憾。
前一节结束,总比分二十三比二十八,七连落后。短暂的休息后,刚开场,七连请求换人,换下了不在状态的八班长。
而我分明看到,换上场的人,赫然竟是穿着米黄衬衣,挽着袖子的……
陆军!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怎样的比赛,抑或是战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