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雾里看花 第6章 淋湿了衣衫，凉透了心骨

    八

    中考之前的一个礼拜，我没再去过租书店。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而且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无论是哪个图书馆，大概都已经一座难求了，我吸取上次的教训，就没去。

    我想那本漫画是真的不见了，索性也没再去找。

    李小明坐在我旁边闷闷地刷题背重点，尽管老师再三强调过度刷题是学习的一大禁忌，违背了循序渐进的教育原则。但依我身边这个超级大学霸典型的成功例子不难看出，题海战术并非全然没用。

    李小明复习完功课，就教我做题。我说，我大概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没办法，自我否定之后，还是要继续努力。

    我只觉得满天花板的难以理解的公式符号摆出嘚瑟的姿态在我面前晃动。

    冬姜一如往常的潇洒，毕竟他们可以视这场考试为不关乎人生大题的期末小总结，我觉得高三的就蛮苦逼的了。

    中考前一天，老冬和我妈从溪湖打电话过来，我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有些沉重，我妈说，冬菇，你中考完我跟你爸就搬到郗台来，总归对你外婆有些不放心。

    我正捉摸妈的语气为什么让人觉得很难受，然后突然想起胖猫和小鱼儿，着急地问，妈，那胖猫和小鱼儿呢？她们怎么办？我答应过他们过了这半年就回去的，不能不守承诺啊！

    我妈的声音还是很缓慢，说，冬菇，咱们家的房子卖掉了，溪湖不能住了，你的朋友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总之，放假了，你还是可以去看望她们。

    我居然从她的口气里听到了一丝无奈，预感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说，妈，你怎么能这样。那小鱼儿怎么办，他爸妈那副德行，她一个人待在溪湖怎么办啊?!

    我听见电话那端老冬轻生唤起我的名字，我连忙把电话靠到左耳边，快要哭出来，说，爸，发生什么事了，你劝劝我妈啊，怎么能把房子给卖了呢？

    老冬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话，电话那边好像没有回音了，我急促地对着电话叫喊。

    终于，电话那边传来一丝苦笑，里面仿佛包含了多种我看不透的情绪，他说，冬菇，你跟冬姜，明天好好考试，不说了，挂了。

    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很久很久房间里都是一片寂静，再也听不见半点声响，冬姜和外婆已经睡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靠在床沿边上哭了很久很久，想起了远在溪湖的小鱼儿和冬菇，想起爸爸妈妈电话里悲伤的语气。

    半夜，我仍旧难以入眠。过了很久很久，我听见窗外有鸟传来“哑…哑“的叫声，声音粗劣嘶哑，惊悚至极。

    妈妈以前跟我讲，从前有一种食腐类的鸟，能预感人的死亡。人在病榻上将要离世的时候它就会盘旋在人家屋顶叫丧，这种叫声非常恐怖，就像“哑…哑…“。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并不是为我报丧。爸妈出事故之后，我才察觉，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是我最后一次听见老冬和我妈的声音，我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成了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尸体，离我那么遥远。很久以后，我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就不会阴阳相隔，我还能听见妈标志性的吼声，我还能伸出手摸一摸老冬的地中海。可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一生。

    彻夜未眠。

    考试这天下起了大雨，天色昏暗，总是跳不出一到考试便下雨的怪圈。

    于小小看见我顶着我深重的黑眼圈，惊讶地问我，冬菇，你昨天晚上还熬夜了？

    我说，昨晚睡不着，你好好考试吧。

    进了考场，我发现我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开考铃响了，我仍旧心不在焉。

    我有预感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望了望窗外的倾盆大雨和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昨晚爸妈的话，感觉他们突然变得很陌生，像是离我很远，抓不着，看不到，很快要从我眼前凭空消失了一样。

    雨渐渐停了，但天色没有因此变得晴朗明媚，更像是一场短暂的停歇，原来，老天也会感到疲倦，也需要休息啊。

    第一天的三场考试总算落幕，我撑起伞提起沉重的步伐回家。

    走近独栋的大门边，突然有一种悲痛压抑的的气氛朝我袭来，屋子里传来微弱的哭泣的声音，这声音像极了外婆。

    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收起伞，猛地推开门，只见一个弱小的白发老人蹲坐在电视机面前抽泣。

    我眸子一紧，屏幕上一串惊心动魄的文字和配图落入我的眼中。

    “今日，从溪湖往郗台行驶方向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事件，据现场记者了解，此次重大交通事故导致九人死亡，无一人存活，以下是死亡者名单……“

    我看见了用黑色框框圈出的老冬和我妈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顿时心脏揪紧，泪咽无声…

    我不管不顾拼了命的冲进大雨里，撞到了一个湿热的胸膛，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扯着嗓子在雨里喊，哥，爸妈死了…爸妈死了…爸妈死了啊……

    一把黑色的直杆伞瞬间落地，被大风吹得无影无踪。

    一场倾盆大雨，因为一场噩耗，淋湿了衣衫，凉透了心骨。

    今天，外婆的独栋里异常肃穆和哀沉，两具冰冷的木质棺材摆在屋子正中央，我跟冬姜还有外婆披着白色的麻衣跪在棺材的两侧，看着亲戚朋友衣着白色和黑色的衣衫带着花圈陆陆续续来上香，跪了一个上午，眼看着他们走了一片，又来了一片…

    我听见有人说，这两个孩子真可怜啊，这么小就死了双亲。

    我还听见有人说，这对夫妻造了什么孽啊，扔下俩孩子就这么走了……

    我看见冬姜把头埋在棺材上，哭红了眼。

    我看见李小明来了，于小小也来了，他们眼里噙着泪水，跪下来上了香之后静静地站在一处观望着我。

    我听见咸咸的眼泪“噼啪噼啪“地敲打在棺材上，一摊苦涩的泪水浸湿了一片地。

    最终我看着老冬和老妈的遗像，他们也看着我和冬姜。

    老冬说，冬菇，别哭了，擦干净眼泪。

    老妈说，冬菇我的乖女儿，别难过，我们只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后来，一个下午过去了。外婆说，小明，小小，你们回去吧，家里人会担心。

    李小明走过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冬菇，坚强一点，我们永远站在你身后。

    于小小看着我，红了眼，嘶哑着喉咙说，冬菇……

    最后，两具尸体，变成了一捧灰。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说，把骨灰撒进大海里吧，撒到树底下、大街上。这样就算天涯海角，老冬和老妈都能看见我和冬姜了。

    外婆不准。

    于是我们仨找了一处墓地，是清清冷冷、人烟稀少的地方。

    再回到家，我又忍不住哭。

    我说，怎么办，我快要悲痛欲绝了。

    ﹉﹉﹉﹉﹉

    这个忧伤的六月，从我单薄的青春里打马而过。它穿过郗台飞跃溪湖，它沾着冰凉的泪水静静地观望着我的悲喜无常。

    夏日蝉鸣不断，晴朗的阳光重照大地，烘干了一地的血一地的雨和一地的泪。

    一天，外婆把我拉到床头，告诉我我并不是老冬和妈亲生的孩子。

    我说我知道，很早就知道了。

    但我不会再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因为，谁也不及老冬和我妈在我心里的分量。

    后来，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老冬不让我学画画了，因为爷爷当年因为着急赶去画展半路出车祸去世了。

    又是车祸……

    该死的车祸……

    剧情好像往悲情方向发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