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 学习雷锋叔叔月

    晚饭，叶静雅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撂，揩抹一下满是油汁饭粒的嘴巴，晃到方桌前“学习”，即闭目养神，只要捱到十点，便可上床去睡大觉。

    片刻不到，口水便淌下来，淌在胡乱摊开来的书页上，湿了一大片——叶静雅同学又在会周公了。坐在旁边的哥哥安静地做题，对张嘴呼噜着的她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姐姐，洗碗了！”

    幸好经验丰富，仅仅是头撞了一下桌面。一般人要给妹妹突然这么一喊，不说心脏会停止运作，从凳子上跌下来是必然的。

    这还不算，妹妹又开始唐大师傅似的叨叨了：“昨天是哥哥明天是我，后天是弟弟，妈，弟弟也要开始跟我们一起轮流洗碗了对不对？这样的话就一、二、三，三天才轮到我一次。”

    叶静雅悄悄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抹干净嘴角的口水，一只手支着脑袋作沉思状，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最长的那根指针再走八格就可以去睡觉了。

    “嚯！姐姐这是在看书呀？书本倒过来了都不知道！”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把抽起那本满是口水的书。

    “还给我！我……我正在默诵诗歌呢。”

    “哦——是吗？数学课本里还有诗歌呀……你们快看，姐姐把课本全弄湿了，整本书全是口水！”又是唯恐爸爸妈妈听不见的尖嗓门。

    叶静雅扑上去抢回书本，谢天谢地，妈妈没在屋里，四下里一扫，棋盘还在墙角立着，饭前爸爸和哥哥刚下过两盘，于是灵机一闪。

    “弟弟妹妹，我们来下棋好不好？”

    兄妹几个自从爸爸大伯教会了下棋，便常通过下棋以输赢来决定该谁洗碗，当然，哥哥是不屑于参与的，他一般只跟大伯爸爸他们对弈，要和叶静雅这种水平的人下，他会直接把碗全部洗了。

    妹妹呢，不管怎么玩，玩完她还是会主动去学习，并且每学期都捧回奖状好几张，并且每张都是重量级的，所以，爸爸妈妈对她管得比较松。至于弟弟，这小子平时的主要任务似乎就是玩，还很少挨打受骂，眼看要挨打挨骂了，便使出“独门法宝”——孙二娘看了也会心软的招牌笑容，每每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对此叶静雅很是佩服惊羡，连妒忌都忘了。

    弟弟最爱看的是《西游记》，孙大圣是他偶像，他常和大壮并坐在地上一起看，能够整晚保持一个姿势、表情不变——盘腿坐在席子上，一只手放在大壮颈背上，时而轻轻抚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微张，口水源源不绝地往下淌。

    姐妹俩把两张凳子拼成小桌，叶静雅吩咐：“弟弟，把棋盘拿过来。”一转身，小家伙已经扛过来。

    “弟弟，你也会下棋了？”叶静雅问。

    “还不会。”弟弟答。

    “那你怎么这么积极？”

    “大圣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每次下棋都会叫我干活……”

    “哦，来来来，坐这里，看大师下棋，不看那什么大圣了，让大师教教你。”好大的口气，其实她也就大伯爸爸开战前帮忙摆棋子的水平，见弟弟犹豫不决，又加了句，“免费的。”

    弟弟这才勉勉强强地坐下。

    “看好了，”一面摆棋一面说，“好好看看大姐我是怎么赢的。”

    “还是不要说大话的好，姐姐这么快就忘了，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都是谁赢的，弟弟，还记得吧？说你要跟谁学？”妹妹又鄙夷又得意的口气。

    “弟弟，别听她的，那只是意外，跟着大姐我这个棋王学，用不了多久，保证你成为大师。”

    “我们一共才下三盘就三次意外哦，棋王……”妹妹语气里尽是嘲讽。

    “这次我是认真的，绝对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不信看好了，还有你，弟弟，看好了！”说着，把手里的“相”摆下，弟弟伸手拈起来，把它放到另外的位置上，看着她，正色道：“‘相’，应该摆在这里，姐姐，记住了？”

    “意外，意外而已……”叶静雅一笑而过，又郑重宣布：“老规矩啊，谁输了谁刷碗，弟弟，你负责作证。”

    “别忘了，姐姐，明天接着刷碗。”妹妹胸有成竹，很认真地将一个个棋子摆在相应的位置上。

    “弟弟，一边学习一边作证，可别让二姐耍赖了，好了，你先来。”

    “还是你先来吧，姐姐，我还可以让你两步。”

    “别说两步，我让你——随便走，快点呀。”她摊手摊脚，自负极了。

    妹妹的“兵”往前一步。

    “再走，多让你几步。”她架起二郎腿，晃动着。

    妹妹拈起她的“马”看着弟弟：“弟弟，听见了？这可是姐姐自己说的。”

    弟弟严肃地点点头。

    妹妹的“车”转弯转弯又转弯，眼看还差一步就撞上自己的“将”，她及时地小手一挥，“停！该我了。”捉起自己的“炮”来，抬眼看着弟弟道：“弟弟，看好了，这一招叫做举……举——爸爸！”

    爸爸坐在方桌前翻阅妹妹的作业本，应道：“举棋即定。姐姐，不错，进步很快，已经开始会用这着了。”

    “我早就会了，我只是忘了叫什么而已……听见没有，弟弟？举……举……”这叶静雅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弟弟却懂，貌似还懂得深藏不露，只听小家伙漫不经心地接口道：

    “举棋即定，姐姐。”

    “对，举棋即定，这着姐姐早就会了，记住了，要学着点。”大言不惭，拿“炮”直接就朝妹妹的“帅”轰去，还十分傲慢地配上一声“砰！”

    弟弟妹妹瞠目结舌，呆愕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嬉然笑着拍拍手站起来，指着满桌狼藉对妹妹说：“愿比服输，那些碗就交给你了，棋王我，睡去也。”

    回过神来的妹妹大叫：“不对！马走日相走田炮走——”

    “炮怎么是走的呢？再瞪也没用啊，姐姐我说的是事实，你见电视上、书上什么时候大炮是走的而不是直接轰过去的，对不对，弟弟？”

    弟弟看着他大姐，又看看他二姐，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嘿嘿……说走咱就走哇……”嗷嗷叫着大摇大摆地向里屋走去，进去前不忘以村长吹哨喊大伙去开会的嗓门叫：“妈，今晚是妹妹刷碗！下棋她输了！刚才我已经看过书了！”

    “姐姐，这么早就睡了哦？”妹妹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给我们大家说说你今天和二哥小胖他们的探险经历？要不我帮你告诉大家？妈——”

    那只已经踏入里屋的脚触电般地缩回来，脸上的各种得意骄傲神气全部消失不见，只有竭力挤出来的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

    “普普通通的探险经历，没什么好说的。”

    “不普通，我觉得还挺特别的呢，不如……我帮你说，让大家听了给评评是不是很特别。我、小妹、阿凤、小花的水，还有葡萄，那么多的葡萄，本来是留着给妈妈吃的……还有啊，唉，都不知道小花现在怎么样了，今晚能不能睡得着……”说着，也不看叶静雅，低头把手臂上没有的灰吹一吹，又掸一掸衣角。

    “姐姐，你们又去探险啦？为什么每次你们去干大事都不叫上我？每次都说会带上我……”弟弟这小子总是不分时候地凑热闹。

    本以为今天能平平安安度过一整天的，却不幸有把柄落在妹妹这小人手上，五脏六腑又惯性地抽搐起来。

    事情还得从今天午后说起——

    叶静雅、叶大强、叶小胖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山洞里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打了败仗似的衣衫褴褛一身污黑口干舌焦，有气无力地歪在洞旁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山下小小的村子以及成墨点的人影，颓丧到了极点。

    其实也不过是在大王山半腰，却感觉回家的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火辣辣的大太阳就在头顶上。

    叶静雅不止两次将手电筒当水瓶子塞进嘴里，牙齿撞上那硬邦邦的电筒屁股时才无奈地摇头叹气。

    早上走得太匆忙，没带水，又不是去砍柴放牛下地干活，带上吃喝会显得可疑，万一被盘问得知是出来探险，那是免不了一顿责骂甚至是痛打的。

    “唉，早上真不该爬这么高。”叶静雅叹气，懒洋洋地拿掉身上的蛛网。

    叶大强挠挠头，抓下来一把老鼠屎似的小黑粒，也可能就是老鼠屎，阳光太刺眼了看不清，他也连连叹道：“下回怎么也要带上一瓶水。”

    小胖双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现在谁给我一口水喝，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再渴再累再高再远，家还是要回的，山上虽然有吃有喝，可是已经没有余力去慢慢找。

    这时，隐约听见一阵欢声笑语，侧耳一听，声音就在底下不远处。

    用尽全力叫了几声，没回应，再叫，仍然没有回答，只听得见咯咯笑语，仿佛掘到了宝藏一样开心。

    循声摸爬下去，在一个陡坡处，妹妹小妹小花阿凤正兴高采烈地采摘牛甘果。

    “没吃过牛果吗，叫半天也不应！快点把水拿来！”

    几个女孩只目瞪口呆望着他们，不动也不说话。

    “你哥哥我你们也不认识吗？快点把水拿来！”叶大强一屁股坐在地上，怒视着她们。

    “你们刚打完仗回来吗？”小花问，塞进嘴里不知什么东西，大嚼起来。

    叶静雅叶小胖从草丛里翻找，果然，一只只绿瓶子安安静静地躺着，拿起来摇一摇，清脆动听的水声，二话不说打开来仰头猛灌，顿时一股清凉沁遍全身，仿佛注入了什么神奇的东西，一个个又复活了。

    “昨天妈妈才缝的衣服，现在比没缝的时候还破，哼，晚上我就……”

    呛得叶静雅一连打好几个咳，眼泪都出来了，妹妹这阴暗的小人，似乎见不得别人好，总是突然来这么一下，使人无辜死掉好多细胞。

    “妹妹，今天摘牛果二伯有没有奖励？一会我帮你摘。”叶大强很淡定，算是好心帮了叶静雅一把。妹妹果然中计，就着新话题开始滔滔不绝：

    “是牛甘果不是牛果！还每年都吃呢，吃得又比别人多，连这个叫什么也不懂……爸爸说了一人给我和小妹两块钱，爸爸还说摘回去晒干了泡酒很好喝，比生吃还好，这个也叫‘先苦后甜’果……我还要摘一些叶子回去，晒干了给大伯换枕芯……”看着妹妹笑逐颜开话匣子收不住的样子，叶大强悠悠然地继续灌水，叶静雅不禁兀自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呀，尽管只老一个月。

    三人打着饱嗝摊手摊脚躺在阴凉处的岩石上。

    “二哥，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摘果子吗？”妹妹居然当真了叶大强这喝饱不管事的主说的话。

    “哪有刚喝饱就干活的，得先消化消化。”叶大强这话和叶静雅心里想的一字不差。

    小妹问：“你们不是去捉蝙蝠去了吗,蝙蝠在哪里？”

    “唉，别提了，说起来全是眼泪呀——蝙蝠都出去玩去了，还没回来呢。”叶静雅说的倒也不全是假的，进山洞这趟和以往无数趟一样，除了一片黢黑摸到无数的蝙蝠屎之外，连蝙蝠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妹又问：“上次你们晚上去也说蝙蝠去玩了没回来，蝙蝠夜里白天都玩吗，它们都不用睡觉吗？”

    叶静雅反问：“谁说过这样的话？”

    “你说的！昨晚上才说的，昨晚上也是你们三个一起。”小花说。叶静雅用目光询问叶大强叶小胖有没有这回事，他俩用鄙视的眼神回她：“就没见过你这么愚蠢又健忘的人。”然后叶大强开口对那几个女孩说：

    “这蝙蝠实在太贪玩了，比静雅还贪玩呢，日日夜夜都在玩，哪里像我一样每天辛苦干活努力学习的。”说完，又一个大饱嗝。

    小妹走过来，把肩上斜挂着的布袋取下放地上，瞥见随意丢在一边的瓶子，拿起来摇一摇，没声，拔了盖子往里头瞄，又将瓶嘴朝下晃了晃，只几小滴水滴下来，不由大叫起来：

    “都喝完啦？！一共四瓶！四瓶水全部喝光了！一点不留给我们。”

    小花的大嗓门即刻响起：“我的水也喝完啦？！连我的水也喝完啦？！我都快渴死了都舍不得喝！你们得还我！”后面的话是冲两个妹妹说的，妹妹虽是吃素的，可人家吃的是辣椒，还是小红辣椒，那尖嗓子一点不输小花：“又不是我跟我小妹喝的，要赔叫他们赔，不关我们的事！”

    小妹对小花阿凤说：“他们也把我们的喝完了。”

    小花不依不饶：“那我不管，你们可以用葡萄还我们！没有水吃葡萄也可以。”

    阿凤附和着点头：“对，就还我们葡萄好了，反正你们袋子里还有好多。”

    小花阿凤看着妹妹小妹，叶静雅叶大强叶小胖看着妹妹小妹，又转向小花阿凤，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一只只布袋上——老天爷，居然还有葡萄！午后水果，美好的一天。

    那贼溜溜的目光两个妹妹再熟悉不过，本能地抱紧了袋子，妹妹又冲小花阿凤高叫道：

    “这是我留给我爸我妈还有大伯的。你们自己就还有好多没吃，是他们喝你们的水又不是我喝！”

    “我的葡萄我也要留给我爸，是他们喝你们的水……”小妹几乎拿整个身体护住那小布袋。

    “哎，好久没吃这个牛……牛甘果了。”叶静雅闪到小妹身边，快速把手伸进布袋里，小妹反应真不慢，叶静雅的爪子刚碰着袋子，她一弯身把袋子整个抱住，退开了，一面叫着：“树上多的是，不会自己摘！”

    “哦，还真是呵，这树上真挺多的，听说这种果——”

    “也叫‘先苦后甜’果，”小胖也过来了，很有默契地接过叶静雅的话头，“清热解毒，越吃越……聪明。”

    “对，‘先苦后甜’果，越吃越聪明，静雅，你最应该多吃了。”坐在那头的叶大强附和着小胖，拍手叫道：“猜猜刚才我们进山洞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都猜一猜，猜对了重重有赏。”

    众人愕然。

    “就知道你们肯定猜不中，想知道吧？想知道的都过来，来来来，坐这边来，我讲给你们听，静雅，小胖，你们也过来，我们一起告诉她们刚才我们的重大发现，啧啧啧，那真是……快过来呀，还发什么愣？实话告诉你们，要不是因为喝了你们的水心里过意不去鬼才跟你们讲这些，探险家的探险经历，那都是传奇经历，哪能随便告诉别人……快过来呀，就坐这里好了。”

    叶静雅和叶大强本是同类项，对这类突发状况自然反应比较快，他讲到这里，她已然明白了。小胖也不赖，同叶静雅一起端端正正坐在叶大强对面，那四个女孩略一迟疑，也都过来了，大家团团围坐，望着一本正经的叶大强，等待他讲述所谓的传奇经历。必然，这个时候采牛甘果的姑娘们仍旧不忘紧紧抱住她们的百宝袋。

    叶静雅虽懂得叶大强的心思，却也替他捏了把汗，毕竟刚才进洞除了黑暗里摸也摸不完的老鼠屎蝙蝠屎，就只无处不在的蜘蛛网和呛死人的空气了，同每次进洞一样，平淡无奇索然无味，有什么可讲的呢？

    “这么大！”叶大强开始了，语气夸张，表情夸张，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一个箩筐大的心型。叶静雅和小胖用眼神悄悄交流，心里冒出同一个问题：除了石头，洞里还有什么东西像这么大呢？

    叶大强自顾接着说：“没见过吧？不用说也知道你们没见过，刚才我们就幸运地见到了，那真是……超级大蝙蝠，对吧，小胖？静雅？”

    笑望着两个同伙，挤眉弄眼，两个同伙会意，捣蒜似的点头声声道：“是是是。”那神色好似真见了超级大蝙蝠。

    “真的有这么大的蝙蝠吗？”妹妹抱袋子的手松开了，也在空中比划一个大大的心型。

    另外三个姑娘也发出同样的疑问，叶大强一一听她们说完，才又正色道：“这是什么话？说你们这些人呀真是……井底之蛙！别说这么大蝙蝠了，就是更大的……像这么大的都有，知道吧？跟你们说……哎，好渴……”说着，拿手掌拼命扇凉。

    小花第一个奉上美味，一串紫黑紫黑的饱满欲滴的葡萄。

    “说你们这些人，真是没见过世面，比这更大的蝙蝠都有，就刚才，我们见的这个，叫超级大蝙蝠，还有比这更大的，就叫——”叶大强咽下嘴里的葡萄，又假装清清嗓子，据自身丰富无比的经验，叶静雅推断出这是胡扯得没边了时的必然停顿，于是赶忙接上：“无敌大蝙蝠——最大的蝙蝠。”

    美味在眼前，灵感就好比喷涌而出的山泉一样止都止不住，不光叶静雅这样，叶大强这样，后知后觉的小胖也这样，他几乎不假思索地顺嘴就接下去了：“这个无敌大蝙蝠，能够夜里玩，白天玩，它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比唐僧的紧箍咒还厉害——哎，渴死了……”

    一串串葡萄被主动奉送上来，那三个一路七吹八侃，默契非常，终于，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叶静雅吞下三个紫黑饱满的葡萄后，继续口水横飞：“上次和大喜比赛做算术题，赌注最大的那次，两个大果冻，那果冻可真不是一般大，就跟葫芦瓜似的……”说半句吃一粒葡萄，说一句吃两粒葡萄，嘴巴不停，手里的葡萄源源不断。

    “后来呢？”这些小姑娘急不可耐地发问——都怪大人们太久没讲故事了。

    “后来呀……”叶大强一下蹦开了，猴子似的眨眼便坐在高高的树上，“这你们还要问吗？”

    “对呀，我们就是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四个小女孩仰望树上。

    叶静雅也迅速上树，小胖愣了几秒，紧随其后，刚坐稳就嚷开了：“阿强说的对，后来的事你们还用问吗，当然是静雅输了大喜两个超级大果冻了。”

    “要不是大喜把大妮骗了，他怎么可能赢我。”鬼扯变成了讲纪实性故事。

    “为什么大喜把大妮骗了，你就输了呢？”姑娘们齐站起来脸朝上。

    “哎，你们这些人啊，阿强说的没错，真是——井底之蛙，大喜把大妮骗去帮他们验算，最后当然是静雅错最多了……刚才我还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现在我突然觉得要不这么做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小胖晃着两条腿。

    “所以说嘛，全是大妮的错，以前跟大喜打赌哪次不是我赢。”边说边自得其乐地背着手当枕躺下。

    树下的几个默然，低头沉吟，妹妹喃喃：“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说到打赌了呢，刚才明明讲的是——”

    “对呀，怎么突然说到打赌了呢？”小花也奇怪。

    “因为，”叶大强优哉游哉地也晃着腿，“因为你们已经没有葡萄了呀……”

    如梦初醒的四姑娘头钻进布袋里一瞧，脸色大变，将袋子往地上一扔，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抱着大树往爬上，可惜长这么大，她几个除了被雷劈断折倒地上的树干，像这么高大的树根本没爬过，都畏于大人的鞭子，小花比较生猛些，一副追不到树上的骗子誓不罢休的模样，肉嘟嘟的脸庞绷得红扑扑的，仿佛要爆裂了一般，然而上了不到小半米便跌落下去，尝试四次失败四次，最高纪录是爬上来近半米高，就上不来气了，只能任自己滑下去。

    同仇敌忾。另外几个决定团结一致擒拿树上的骗子，纷纷卷了袖子齐力将小花往上推，可惜小花并非真正的花儿，自然也不似花儿那般轻，相反，对这三个小女孩而言，小花简直是一座小山。

    小花毕竟不是吃素的，通常时候她都只吃荤的。瞧，刚重重摔在地上的她又勇猛地站了起来，屁股都没拍一下。

    这回情况好些。

    那三个女孩其中两人抬脚，一人抬屁股，动作协调一致，团结就是力量，眼看小花就要够得着树杈了，树上的三个骗子慌忙转移阵地，爬往更高的地方。就在这时，猛听见一声“啊——”的惨叫，小花跌落在地，然后，然后皮球一样滚下山……

    “妹妹，你去看书吧，碗我帮你洗。”叶静雅赔上自以为最美的笑脸，一面已经开始收拾碗筷。

    妹妹哼一声：“今天本来就是轮到你。”

    “是是是。”

    “明天才轮到我。”

    “是是是。”

    “不过呢，我一点都不想洗。”

    “是是是……哪能让你洗呢明天，明天还是我洗。”叶静雅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哭是笑，反正连大壮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妹妹剔着手指甲，眼睛低垂，漫不经心地又说：“下下次我也不想洗，我这双手——比较适合写字。”

    “是是是，妹妹的手是写字的手，哪能让你洗呢下下次，下下次也我洗……”

    “这个月我都不想洗……”

    见好不收得寸进尺进丈呀，小丫头片子。

    叶静雅咬咬牙，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洗碗而已，洗碗而已，比起挨打来这算不了什么……”

    本以为噩梦到此结束，谁知妹妹忽然转向弟弟：“弟弟，你喜不喜欢洗碗？”

    “谁会喜欢洗碗呢？”弟弟。

    “那你有没有想过可以不用洗碗？”妹妹。

    弟弟点头不迭：“每天每天我都在想要是妈妈一直不叫我洗碗就好了。”

    “胡说，每天每天你不是都在想……跟大壮一起看……看大圣吗？”叶静雅叫起来。

    “我是一边看大圣一边想怎么样才能不用洗碗的。”

    “……”

    把弟弟一个月的任务也揽下后，睁眼看着乐歪了的弟弟拉着大壮又蹦又叫，满脸欠扁的妹妹若无其事地摆弄那些棋子，叶静雅恨得胸口发疼，切齿地想：下回别让我逮着你们什么把柄……

    例行看过猪一家的睡眠情况后折回屋来的妈妈拿手电筒照过来：“嗯？姐姐，不是说今晚轮到妹妹洗吗？”

    “今天……今天是……学习雷锋叔叔日。”叶静雅惨兮兮地笑应着。

    “不是早过了？”

    谁能想到连妈妈都知道雷锋叔叔呢，叶静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妹妹朗朗地应道：

    “妈，雷锋叔叔日已经改成雷锋叔叔月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谁能想到妈妈居然对这事也感兴趣呢。

    “就今天才改的。妈，姐姐她自己说了，这整整一个月她都要学习雷锋叔叔好榜样，姐姐还说了，她要帮我和弟弟洗一个月的碗，响应雷锋叔叔的号召。”

    弟弟附和：“妈，二姐说的是真的，全部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这样啊，”妈妈神情愉悦，看着叶静雅，“这么的话，哥哥这个月的任务也姐姐来完成吧，哥哥需要专心学习，姐姐呢，也能够真正响应雷锋叔叔日……不对，是雷锋叔叔月了……这个提法好，真是不错，早该这样了……”

    “我跟妈妈想的一样！”妹妹觑着叶静雅，“姐姐，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反正你又不喜欢学习，哥哥又是专门学习的人，让他洗碗实在太可惜了，浪费他时间……我也是讲信用的人，说到做到，你害得小花滚下山摔断了腿我都没告诉妈妈，你不让我告诉我就不告诉，姐姐，我是不是很厚道？”

    “哦，原来二姐也知道这个事呀，”弟弟明显是装出来的惊讶，“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妈妈……妈，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是姐姐把小花推下山，还把小花的腿摔断，害得她不能去上学要请一个星期的假，我从来没告诉过你这些，对吧？我也没告诉过爸爸和大伯，姐姐，我是不是也很厚道？”

    叶静雅骇呆了，木桩般立在那里，手里的碗忘了放下，等她意识到应该逃命时，妈妈早已从门后面抄起长长的大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