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一颗小树突然摇晃起来,团团积雪漱漱而下,下一刻,树下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对散发着荧荧绿光的虎目,紧接着,是一片白花花的皮毛,条条黑纹隐现其间,随着它迈步如蛇般扭动。
咔嚓,咔嚓,咔嚓……
星空之下,白的晃眼的雪地中,一只约半人高,雄壮威猛的白虎用冰冷的虎目盯着夜枭,轻轻甩着虎尾,踏着厚厚的积雪,迈着从容优雅的虎步缓缓走来。
麻烦了,我浑身是伤,灵力殆尽,使不上力,偏偏却在这时候遇见一只猛虎,与它硬拼胜算实在不大,最多也只能搏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还是得另想他法。
夜枭皱了皱眉,盯着白虎细细观察一番,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只老虎双目清明,炯炯有神,皮毛顺畅,光泽泛泛,体态健美,肌肉丰盈,应该不是饿虎。只要显露一些实力,不难使其退却。
吼。
白虎悠然走到夜枭身前,却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低吼一声,瞪着铜铃虎目,甩着尾巴绕着他打转,虎掌按压,在雪地上留下一圈梅花似的大爪印。
夜枭知道,此时绝不能露怯,更不能掉以轻心,一旦有机会,白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瞬间发动攻击。虽然现在不是很饿,但是能轻松找到一大块的肉储备起来,让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好过些,想必它也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他绷紧身体,转动脑袋,平静的目光直视白虎瞳孔,尽量将它的身影纳入视线范围之内,时刻防备着可能的进攻。
吼呜……
逡巡片刻,找不到丝毫破绽,闻着夜枭身上传来的血腥气,白虎不由有些焦燥起来。它眼中凶光渐起,前身微俯,一根根泛着寒光的利爪从肉垫中弹出,盯着夜枭,对其呲牙咧嘴。
咔嚓……
它把四只爪子深深插进雪地,身子越俯越低。这是正在蓄力,准备攻击的前兆。
就是现在!
正当白虎将力量拧成一股,将攻未攻之际,夜枭眼中精光一闪,忽然猛瞪它一眼,杀气混着精神力汹涌而出,同时,一声大喝,舌绽春雷。
“滚!!”
一圈圈音波扩散开来,震荡林木,积雪纷纷落下,白虎突受惊吓,瞳孔一缩,全身白毛一炸,猛地蹬地后跃。它色厉内荏的对夜枭低吼一声,慢慢后退,转身窜进密林,倏忽几个跳跃,消失在黑暗中。
“噗。”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白虎已经离去,夜枭再也忍不住,一口淤血喷出,脸色瞬间苍白。
…………月与日的分割线…………
时间缓缓流逝,残月渐渐西沉,星光慢慢暗淡,东方徐徐发白。
夜枭拄着隐刀,在松林间踉踉跄跄的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鞋早已踢掉,赤着脚在冰冷的积雪中迈步,身后留下一串小小的足印。身上的诸多伤口本来早已结痂,因为长时间的运动再次开裂,鲜血从中渗出,沿着裂口滴下,时不时在白地上留下一片梅花似的艳红。
此刻,他的脑袋像灌了铅般沉重,眼中的世界已是模糊不清,眼皮不停打架,好想停下脚步,躺在这雪地上大睡一场。疲惫,失血,伤痛,寒冷让他头晕目眩,额头滚烫,连步子都迈不太稳了,一路上有好几次甚至直接一头撞上了大树。
“啪……走,走……”
忽然,不远的前方传来鞭子抽打声和人的说话声。
有人!
夜枭一个激灵,强打精神,一把抓起隐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阵疾奔,不一会儿,终于跑出树林,来到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方,一支七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在雪地中艰难行进。
夜枭立即顺着山坡往下跑去,途中一时不查,不小心踩中了一颗碎石。若是平常,他或许可以凭借冷静敏捷的头脑和丰富的经验在刹那间调整身体,不致出事,但此刻,他一脑袋浆糊,哪里还能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便像滚地葫芦一般顺着山坡一直往下翻滚,最终额头撞上一块石头,瞬间晕了过去。
“什么人?”
夜枭弄出那么大动静,车队中的人自然也看见了。车队停下,一个仆人立即翻身下车,急奔上前探查了一翻,之后又迅速跑回车队中央的一辆豪华大车前禀报:“雪姬姑娘?雪姬姑娘?”
“什么事?”一只雪白纤长的素手微微掀开车帘,清冷悦耳的声音顿时自缝隙间传出,像银铃随风轻晃,又像颗颗珍珠坠落玉盘,更像初春深谷中叮咚流淌的寒溪。
“前方有一身穿破衣,腰挂银刀的奇怪男子自山坡上滚下,晕倒在道旁,该当如何?”
“见死不救,不义不仁,这种事还用问吗?”
“是,我马上把那人带回来救治。”得到回答,仆人立刻窜了出去,将夜枭扛回,背进一辆马车。
“驾,上路喽!”
领头的车夫一甩鞭,再次赶着车马前行。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狂风中,车队破开雪幕,向着灯火辉煌的燕都缓缓前行。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屋,泛着油光的旧木桌上,一盏沾满灰尘的老油灯静静搁在桌角。灯火如豆,将屋内铺满橘红的暖色,门外,寒风冷啸,落雪打窗。
“这是……”
墙角的木板床上,一个身穿黑色粗布衣衫的男子忽然坐起,破旧的棉被自床沿滑落。他捂着隐隐做痛的额头左右扫视了一翻,喃喃自语:“对了,我跑得太,脑袋撞上石头晕了过去,现在看来,我应该是被那车队的主人救了。不过这间房子破旧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灯,一凳,一柜,几乎再没有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简直就是家徒四壁,与那车队主人的身份好像不太相符。”
嘎吱……
屋门忽然开启,风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夜枭不由打了个哆嗦。风雪中黑影一闪,一个身形佝偻,全身裹在皮袄中的白须老头敏捷的窜进屋内,转身随手一推,便把门紧紧关上。
这个老人家身手不错啊。
夜枭眼中精光一闪。
“咦?这么就醒来了?”
老头一眼便看见了直起身的夜枭,惊咦一声,拂去身上雪花,笑眯眯的走来,在床边的长凳上落坐:“昨天我们的车队自雨之国回来,见到小兄弟你昏倒在道旁,便顺道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世子府的蓉姑娘也在场,我们请她帮你看了一下,说你血气旺盛,体质强健,喝几碗姜汤去寒,休息个几天便会痊愈。现在,你感觉如何。”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小子必有后报。”夜枭抱拳一礼,疑惑道:“敢问老丈是?”
“要谢便谢当时执掌车队的雪姬姑娘和为你诊治的蓉姑娘吧。”老头摆了摆手,道:“老头子姓王,名当,是这幻烟阁的后院管事,你可以叫我王伯。”
“幻烟阁?”
“小兄弟没听说过幻烟阁?看来不是燕都之人了。”老头看了夜枭一眼,拈着胡须慢悠悠的道:“我们现在所处之地,便是位于雷之国都城蓟的幻烟阁后院。而我们幻烟阁,则是一座闻名七国的饮宴观舞之所,非王公贵族不接,非商业巨贾不得入。”
而且我们幻烟阁的台柱雪姬姑娘可不是普通人。七国之舞以赵(晴之国,赵是旧称)为尊,而幻烟姑娘的赵舞独步天下,誉满九州,因此在老头子看来,说雪姬姑娘是天下第一舞姬也不为过。”
。。。。。
夜枭并没有因为恋人的死而黯然离开,而是留了下来,伺机报复。对一向瑕疵必报的他而言,不报此仇,不灭掉雷氏一族满门,誓不为人!
此刻,夜枭打算潜伏下来,是以找了一个很适合天他自己的职业,箫师。箫师,顾名思义,就是那一种以吹箫取悦客人的“贱业”,士人公子大为不屑,而夜枭却反其道而行之,何况他的箫艺确实不差,一曲箫声可夺人心魄,当初能抱得美人归,靠的,就是这吹箫之艺,如今干这箫师职业,不过重操旧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