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武者 第6章

    燕都，一座颇为精致的酒楼，雅间之内。

    “枭，你怎么来燕都的？还打算在幻烟阁抛头露面，要知道，你现在不仅被苍云公开通缉，视为s级的叛逃武者，而且我打探过，你的父亲、夜惊天也私底下纠集大量佣兵，加上悬赏，你知道么枭。现在你的人头，可是价值三千金的！”风广陌道。

    夜枭却不以为意，而是一口气灌了一杯酒，借此麻痹自己，油然而生的贵族气质使他的仪态不减半分。

    夜枭道:“夜惊天倒真是舍得下本钱。不过，若他的鹰爪现在来杀我的话，或许就真的遂了他的愿了！”

    “枭，说真的，你真的没事么？我能感知得到，现在的你，身体无比的孱弱，灵力衰竭，灵海紊乱，若没有这一身修为跟好的刀术的话，迟早为人所不利的。”风广陌叹道。

    “我知道。”

    “那…你为何不……”

    “别说了小风。这里、燕都有我的执念，不斩断这个执念，或许我会为之所累，就像背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究竟……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孤傲的你如此执着呢？”

    “我要灭掉雷氏一族。”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风广陌哑口无言，因为他已经清楚，这个男人虽然杀人从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这样执着的，还是头一回！雷氏，必将灭门。风广陌深深地清楚这一点。

    “别说我了。你呢，小风，你又是为何到这个燕都城来，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幻烟阁的台柱、雪姬姑娘了？”夜枭颇为玩味地问道。

    闻言，风广陌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局促不安的样子道:“哪…哪有！枭你别乱猜哈。”

    夜枭跟风广陌师承一脉，皆拜南宫毅为师，学习攻伐之道。他们一共师兄弟七个，个个都出身不凡，天赋异禀，先天条件加上自身的努力，使他们比同一辈的年轻武者，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话说“药王”南宫毅收的七个弟子，以实力排长次，他们分别是：老大夜枭、老二六道骸、老三风广陌、老四鬼车、老五英布、老六白泽、老七姬神！这七个人皆是武功盖世，万里挑一的人中豪杰，而且俱是师承大名鼎鼎的‘药王’南宫毅。他们之中不乏孤儿、没落的贵公子。

    夜枭不用说，夜氏一族的少主，本来要继承家业的，加上当年广成子的相面事件，更加深了自身的名气；老七姬神牛逼，是当今天子周哀武王之子，最疼爱的太子殿下，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三风广陌，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但是其父同样厉害，是威震西北的“狼牙”佣兵团的首领，手握上千精锐之士，不可小觑，即便是一国之君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的！其他的人，也不一而足，或是背景深厚，或是运气好，被南宫毅看中。

    而风广陌，一向是冷冰冰的样子，夜枭除外，二人无话不谈，夜夜同床共枕，对酒当歌，却是一对“好基友”。当然，夜枭不搞基的，所以他们的关系就显得非常和谐了。

    这个风广陌俊美异常，又白又瘦，跟个女人似的，夜枭几度怀疑他是基佬，未曾想这次居然对一个女子动心了，真是怪谈。

    “那你又怎么来燕都的？”

    “额…”风广陌平复了情绪，道，“雷之国有一位琴师，名唤伯牙，出自寒门，好游山水，常常往来于各大酒肆青楼卖艺，我侥幸遇见了他，视为知音。为此，我答应这个男人，给他作了一曲《高山流水》。。。。可是，伯牙之名名动河北，却睥睨诸侯，蔑视权贵，前不久拒绝了当今雷之国君上之弟公子嘉。公子嘉以为其恃才傲物，下令夷其三族，旬日被害，独留伯牙一人今夜上路！”

    “所以说，你是来救这个人的？”

    “不。”　风广陌淡淡的摇摇头，“我想，以那个男人的高傲，是不可能让人涉险救自己的。何况，此人是一个孝子，父母皆因他而亡，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他，只怕是一心求死啊。”

    “你是来履行当初的诺言的，没错吧小风。”夜枭若有所悟，慢条斯理地道。

    风广陌正色道:“不错。大丈夫生于世，不可不讲‘信义’二字，一诺千金呀；既然我那时候答应了伯牙，要将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送给他，就不能食言。如今伯牙求死，这首曲子，就当我为他临行前作的哀鸣曲吧！”

    “要我帮忙吗？我现在虽然灵力锐减，但是修为还在，对付几个监斩的杂牌兵，应该问题不大的。”

    “嗯。本来我是打算贿赂监斩官，让他给点时间我演奏《高山流水》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求人不如求己，有你赫赫有名的神之夜枭给我护法，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风广陌道。

    到了夜间，冷风萧瑟，树乱眉梢。

    离燕都不远处的蓟县，这座历史悠久的小城池此刻也是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大雾漫天，如同那压抑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蓟县，立于雷之国创建之初，至今七百余年，由最初的边关重镇，变成雷之国抵御外来入侵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重要屏障，后来更是成为这个国家逐鹿中原的跳板！可是，现在的蓟县，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作用，只是一座小城，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即便是在君主脚下，近几十年也没有任何修缮，孤零零地伫立在易水河畔。

    它的城墙，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颜色，虽然依旧巍峨，依旧宏伟，但是那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魄已经不在，有的，只是犹如野草般的落寞，正如此刻的天气，充满了阴霾。

    街头菜市场。

    一个穿灰白色囚服的中年男人，步履蹒跚地，佝偻着身子，戴手铐脚链，走路叮当作响，在一对兵丁的押送下，渐渐的步入自己该跪的地方，而刀斧手雪亮的大刀已经对向了他的脖颈，这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有多少刀下亡魂的大刀，只需轻轻一切，便可割下他的脑袋。

    这位，就是风广陌口中的伯牙。他的脸上有微微胡茬，皮肤黝黑，应该是经过岁月的洗磨，他的指尖微微的黑。他的背梁很直，汗渍襟了他的内衣。

    四周的观刑者寥寥无几。因为大多百姓都是务实的，尽管爱凑热闹，可是在这种雾霭弥漫，大雪交融的时候，也是不愿意出来的，何况被绞杀的人也并非什么大恶之人，一个大名鼎鼎的琴师，或许，他们还同情他呢！所以，到这里来观刑的，大多是一些闲汉地痞或者是路过的行人。

    监斩官也不愿在这里多待，这大冷天的，偏偏选这个时候绞杀此獠。

    监斩官道:“午时三刻已到，斩立决！”

    一个令箭掷了下去。

    “咻啪~！”一道闪电般的金色光束，顿时由远到近地刺来。破空而出，洞穿令箭而落，瞬息之间，监斩官的脑瓜子那白花花的**迸裂，是光束余劲犹在，空速留痕之后，这位倒霉的给监斩官射穿了眉心，血流丝丝。

    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校尉大惊，“什么人！？”

    场中凭空出现两个青年男子，皆是俊美之人，一个持刀，一个负琴，看上去人畜无害，不过校尉却知道，这个年代扮猪吃老虎的不少，没准这二位就是这一类人。

    校尉的麾下五百兵丁迅速往这边靠拢，手持长戈，身穿铁甲，魁梧挺拔，跑动间铠甲碰撞的声音咔咔作响，五百人加起来的声势更是不弱的。而这五百兵丁则不待上司下令，就将夜枭他们团团围住，长戈向指，寒光闪烁，只待校尉一声令下，就要蜂蛹而上，把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不知死活的家伙乱刃绞杀！

    “广陌。。。”伯牙睁大铜铃般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道。

    “伯牙兄，小弟曾答应过你，赠君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如今，我是来兑现当初之诺言的！”风广陌道。

    伯牙感动，两眼泪汪汪地道:“天下知我者，莫过于广陌你了。人生在世，千金难买，知己难得！君千里迢迢赶赴刑场，只为兑现一诺，伯牙今生知足矣！”

    风广陌微微点了点头，坐下，抚琴，拨弦，慢慢的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校尉见二人被包围了起来，想来二人年纪轻轻，即便是什么武者，也插翅难逃了吧！校尉不禁有了胆气，至于方才那个监斩官的死相则被他抛之脑后了。

    “不知二位是何方神圣？胆敢滥杀朝廷命官，莫不是心中已无王法乎？”校尉狰狞地笑道。

    在夜枭心中，这个校尉已经被　判上了死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夜枭不紧不慢地冷道:“王法这种东西，对于强者来说，是用来践踏的；对于蝼蚁来说，是用来禁锢的。在我的心目中，王法这东西，是可有可无的。”

    校尉怒极反笑:“好，很好！小子，你很狂啊。”

    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载着人的心灵驶回音乐深处，寻找精神的玫瑰。

    亮丽的琴声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刑场上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芳香。

    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如歌的琴声，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又如孩童们追逐风筝………呵，只有热爱生活，满是爱心的人才有这样的心灵！

    琴音绕丛林，心在颤抖声声犹如松风吼

    又似泉水匆匆流

    憔悴琴魂作漫游平生事啊

    难回首岁月消逝人烟留

    年少青丝转瞬已然变白头苦伶仃

    举目无亲友风雨泥泞

    怎忍受荣辱沉浮无怨尤荣辱沉浮无怨尤

    惟有这琴弦解离愁晨昏常相伴

    苦乐总相守酒醒人散余韵悠

    6、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岂能几回闻

    大弦嘈嘈如急雨

    小弦切切如私语

    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

    幽咽泉流冰下难

    银瓶乍破水浆进

    铁骑突出刀枪鸣

    四弦一声如裂帛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啊？”天气寒冷，只站了一会，便浑身哆嗦，一名弓兵不小心手滑，突然将拉满弓弦松了开。

    “混蛋！”校尉一惊，怒骂出声，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

    只听嘣的一声轻响，长箭离弦而出，化作一道黑影，撕裂空气，向夜枭急射而去。

    “铿……”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夜枭拔刀出鞘，一片寒光顿起，与皓月争辉。

    利箭破空而来，夜枭睁目，拔剑，一抹寒光划过，箭枝均匀的自中线剖开，分裂，余劲不竭，分射向两旁。

    脚下一踩，地面炸开，他身化残影，以推山破海之势撞进前方的军阵中。

    嗤嗤嗤嗤……当分成两片的箭枝飞出几十步，终于落入尘埃，夜枭已深入敌阵。伴着无比悠扬的琴声，他眼中冷光一闪，旋身，挥剑，一片银弧乍闪即逝，一朵朵凄艳的血花怒放，飞溅。周边的一圈兵丁恐惧，

    “快，列阵！所有人一齐压上！如有反抗，格杀匆论！！”校尉迅速反应过来，满面惊惶的挥剑大喝，指挥部队向夜枭与风广陌杀去。

    刀光闪，剑影分。

    风广陌的琴声犹如一曲杀人曲，荡漾在空气中，虽好听而充满杀戮之气！

    血腥味弥漫天地，催人欲呕，临死前的惨嚎声连绵不绝，撕心裂肺。隐刀刀光过处，黑甲军士如割麦子般片片倒下，坠入血泊。

    深入敌阵中的夜枭就如同一具精密运转的杀人机器，简洁，高效，无一合之敌。每一刀，都是用最省力的方式发出，动若裂空雷霆，收如碧海凝清，迅疾无伦，直指破绽，刀出，则必有敌人倒下，例不虚发。

    不仅，他的身法步伐也是极为高明，行动之间，只见人影闪动，瞻之在前，忽之在后，黑衣翩然，似蝴蝶穿花，身在重重包围中，却始终未有一人能沾到一片衣角。

    一个时辰后，战场所在，兵戈散落，尸横遍地，死气弥漫，血流漂橹。目之所及，再无一个站着的活人，只有一具具被割破喉咙，双目圆睁，瞳孔收缩，表情扭曲，脸上满是恐惧的冰冷尸体。

    而伯牙也含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