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这想起还没想马日磾和赵岐介绍自己的弟弟和刘备,忙上前道:“这是从弟公孙范,字子律。这位姓刘,名备,字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曾与我同拜与恩师郑康成门下。”
“玄德果真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马日磾看着眼前正在拭去眼泪的刘备问道。
刘备整好衣冠,施礼道:“平原刘备拜见太傅、太仆,在下确是中山靖王之后。”
马日磾和赵岐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因此问道:“你是中山靖王哪一支血脉?”
“晚辈祖上为中山靖王之子刘贞,武帝时封涿鹿亭侯,后坐酎金失侯,因此遗这一枝在涿县。”刘备答道。
马日磾又问:“令尊可还健在?”
被问及父亲一事,刘备顿时又热泪盈眶,马日磾当然知道自己问到了刘备痛处,正想道歉,却听刘备说:“祖父曾被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家父亦入仕,怎奈英年早逝,以致家道中落,我便与家母以织席贩履为生。”
公孙瓒见马日磾皱眉,便补充道:“我与玄德同乡,他所说句句属实。他十五岁时,便与我一同外出游学,先拜时任九江太守的卢尚书(卢植)为师,后又入大儒郑康成郑先生门下。”(此时的卢植早已被董卓罢免了官职,隐居了起来)
马日磾听完便哈哈一笑,说:“原来是郑先生弟子,且又是子干的学生,真是无巧不成书。”
刘备和公孙瓒不明白马日磾所言何意,纷纷看着他,马日磾便解释道:“我二人与子干乃是好友,而且,此番在袁绍大营见到了他。”
“恩师怎会在袁绍处?不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刘备听到卢植的消息后急切问道。
马日磾却是相反,收起了笑容,皱眉道:“子干身体不太好,此番袁绍请其出山为军师实有些强人所难。据他自己说,他本不答应,袁绍派去的人便将他强送入马车,虽不曾用绳索捆绑,却也并非以礼相请。”
赵岐接话道:“袁绍想必是看上了卢尚书的名望,他得冀州名不正言不顺,急需名士投效方能显出他得冀州是众望所归。”
“袁绍甚是无礼!”公孙瓒听到袁绍如此对待卢植不由骂道。
马日磾道:“你们也不用过多担心,他在袁绍处一切安好,袁绍虽请时粗野,但到了之后却待如上宾。好了,我等也该告辞了。”
公孙瓒见马日磾这么快就要走,急忙挽留道:“太傅和太仆风尘仆仆来到此处,我尚未为二位接风洗尘,怎么现在就急切要走?”
马日磾笑道:“接风洗尘袁绍已经待将军做了,将军就不必破费了。我二人如此早来,本也是打算宣读完诏书便回长安。”
马日磾一众走出大帐,公孙瓒等人陪同相送,到了营门口,马日磾对众人道:“诸位不必再送,我等去也。”
走出百里之外,赵岐和马日磾便凑近议论了起来。
赵岐问马日磾:“太傅以为,那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是真是假?”
马日磾回应道:“《史记·五宗世家》有载: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枝属百二十余人。呵呵,这刘备不说是他人宗亲,偏偏说是中山靖王之后,耐人寻味啊。”
赵岐说道:“此事待回长安,找宗正一查便知。”
马日磾却说:“此事不忙。”
赵岐疑惑道;“为何?若他果真有汉室血脉,那便可暗中扶持,以为外援,不定除董贼之大任便落于他身上。若他不是,无需理会便是,核查一番又有何妨?”
马日磾解释道:“不论他是否有汉室血脉,我等便当做是真,不需去查。缘由有二:其一,董卓爪牙无处不在,我等查刘备身份,若是被董卓知晓,他肯定看得出我等意图,到时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其二,如今朝内力量薄弱,反倒是朝外的幽州刘虞、益州刘焉和荆州刘表,这三人各自拥有一州之地,三人若能合力,何愁董卓不灭?
只可惜这三人拥兵一方早已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尤其是刘焉,竟然私造龙辇并乘舆车具千余辆,称帝之心昭然若揭,若非刘表上奏我等尚不知晓。如此这般,你怎么能保证刘备不是下一个刘焉?”
听完马日磾长篇大论,赵岐发现马日磾所言似乎前后矛盾,于是又问马日磾道:“既恐其是下一个刘焉,又为何要承认其是汉室宗亲?”
马日磾解释道:“唉,汉室衰微,这宗亲的身份早已失去了光辉。那些州牧、刺史只看你的兵马、城池多少,你便是出身低贱,哪怕是一郡太守别人也敬你三分。
若无这些,就似那刘备,区区一县令,果是宗亲又能如何?有多少人将其放在眼里?更别提他是织席贩履出身。承认他有汉室血脉,不过举手之劳,这种成人之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赵岐茅塞顿开,道:“若刘备果真心存汉室,且能框君辅国,我等奏请陛下给他一个皇室身份又有何妨?就怕他心怀二志……”
马日磾长叹道:“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前番十八路诸侯会盟,我以为国贼可除、汉室可兴,最后还是成了镜花水月。”
赵岐道:“那些诸侯本就各怀鬼胎,看似声势浩大,然其心不齐焉能成事?”
马日磾听完也是唏嘘不已,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对赵岐说:“我听说当时董卓劫架西迁长安,十八路诸侯唯有曹孟德一路率军追击,只可惜中了埋伏,无力再战。此人颇有见识,又有才华和胆略,昔日孤身犯险行刺董卓,可见其心。此人若是得势,或许汉室复兴有望。”
赵岐摇头道:“曹孟德之名我也听过,当初便是他力荐何进不要引董卓进京,何进却听袁绍之言,结果……唉,不过此人确实不错,或许真有匡扶汉室之志,怎奈他是宦官之后。还有,我曾听闻许子将对其有一评语。”
马日磾叹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