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愣了两秒,随后暴怒‘“臭小子!你当你在做什么!啊?哪有人这样对自己老爸的!翅膀长硬就想飞了是不是!”
碰!又一个酒瓶砸在地上,酒水汩汩流出,男人的表情像是想杀了约书亚,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身影看起来好高大,好可怕。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恐惧像是在血管里奔流的毒液,约书亚动弹不得,害怕得瞳孔收缩,短短的人生在脑海里跑过,一想到自己年轻的性命可能会赔在这里,不甘愿的怒火熊熊燃起,将力气灌进四肢。
‘你不配做父亲!甚至不配拥有孩子!’
约书亚大吼大叫,拔腿冲出家门,在街道上狂奔起来。他视线模糊,灼热的液体滑过脸颊,沿路滴落。他的心、他的灵魂、他所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绞成一团,而后支离破碎。
主仆契约终止了,大小姐家已经不是他可以待的地方了,现在连名义上的家都没得回。他满心混乱,漫无目的地奔跑,索性坐在不知哪户人家的门口,大声哭了起来。
咿呀,门锁打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嗓音:‘约书亚?’
‘大小姐……’
这时约书亚才惊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大小姐家门前。少女看到他脸上的泪光,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掏出手帕为他拭泪,一面问他怎么了。听完整件事的缘由后,少女于心不忍,面孔缩成一团。
‘我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纤白的手指扣住约书亚的下颚,将他的脸微微抬起,少女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双颊透出薄红。
‘你是我的。除了我身旁之外,哪里都不许去。’
然后,她在约书亚湿溽的脸上,印上一枚轻吻。
约书亚的记忆就到这里结束了。
依莱又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他有点笨拙地活动头部,看到其他人也抽离了荒魂的记忆,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
第一个开口地是潘笛。“没有后续吗?约书亚之后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采集到的记忆就只有这些。”
萨格尔回答了这个问题,伊修斯随后接话:“评估局势后,我跟萨格尔下了一个结论,我们就兵分两路吧,我跟萨格尔去追报丧主下落,依莱跟潘笛去寻找记忆的后续。”
潘笛马上发难了,“等等!这是什么分配!为什么我就非得去找记忆后续不可!”
“妳不是很好奇吗?”伊修斯一句话堵住了她,“依莱身体才刚好,需要休养,要是短时间内再透支第二次,连洛那也不敢保证会变成怎么样。”
“潘笛,要听话。报丧主很危险,让我跟伊修斯来就好了。”
萨格尔补上最后一刀,眼见没有转圜的余地,潘笛垂头丧气地扁了扁嘴。“好啦,就听哥的。”
伊修斯转过来询问依莱意见,他也只是愣著“嗯”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反抗。随后会议宣布结束,报丧主队的两个人说还有工作要处理,一前一后走出西塔大厅,依莱看着关上的房门,后知后觉地察觉──
打从在会议开始之前,他跟潘笛就被排除在外。
伊修斯结束工作已经是傍晚时的事了,他一身疲惫,只想将荒魂的事逐出脑海,好回家休息。所以当他踏进西塔大厅,发现空无一人时,原本松懈的神经又再度绷紧,错愕的情绪随之席卷而来。
没有“你回来了”,也不见依莱在等他,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甚至听不到声响,他胃口全无,焦躁在胃里翻腾,不自觉加快脚步上楼。他兜兜转转地找人,只差没把西塔掀了,才终于在记忆灯火的储藏间找到人。
房间内部并没有点灯,透出了一抹幽蓝。墙壁架子上,粒子激活的光芒就是光源,整个房间盈满萤蓝,有一种诡谲而骇人的美。粒子没事怎么会被激活呢?伊修斯定睛一看,发现依莱就在偌大的圆桌旁,桌面上摆放著没被激活的煤气灯,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仿佛不存在任何情绪,面无表情,整个人好像是空的。
“依莱,你在这里做什么?”
伊修斯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因依莱的异状提起心来。他走过去,隔着桌子与依莱相望。“为什么不开灯?”
依莱对这句话起了反应,抬起眼与他对视,蓝色的眼睛如一方明镜,反射出他的面孔,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我啊,只是在想……”
依莱拿起桌上的记忆灯火,里头是空的。他将手拉到头顶上,以灯腹对着眼睛,乍看之下还颇像在做什么观察。
隔着玻璃眨了眨眼,依莱浅浅地笑了──正确来说,那只是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眼里并没有笑意。
“我呀,自从知道自己失去记忆,我就常常在想,没有‘历史’的我,还能算真正活在世界上吗?”
伊修斯瞠目结舌,张著嘴说不出话来。于腹部翻搅的情绪,从焦虑变成了五味杂陈。
“过去是历史,所有事情都是由过去不断累积,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对生命体而言,历史则是记忆。一旦失去历史记忆,一座城市就算再古老,也只是徒有空壳,而人一旦失去记忆,是不是也跟空壳没什么两样呢?”
缺乏历史记忆──缺乏记忆。伊修斯突然看懂了这一连串行为:依莱在拿空空如也的记忆灯火比喻自己。
“既然缺乏历史,那一座再古老的城市,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假的,只是顶着古城的名字?或者该说根本是假的,因为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留的证据。”
“失去记忆的我,拥有‘依莱’的外貌与能力,但会不会也可能是假的?我只是占据了名为‘依莱’的空壳,就著别人口中描绘我,苟且偷生,或许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我这个人,因为没人能证明。”
“不是的!”
伊修斯终于忍不住出声,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正如同他现在打结的心情。他双手握拳,声音从齿缝迸出来,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应该相当难过。
“你是笨蛋吗!当自己做出这一串推论很厉害吗!没人能证明?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果断!你当真的没有人记得你的事情吗!”
伊修斯嘴上骂骂烈烈,表情却像是要哭了出来,唇瓣几次开合,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