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之诗 第七百八十节：地铁（四）

    马林叹了一声，属于孩子才有的细长声调在月台中回响，在图林与哈尔的恐惧中，在异鬼们统一将注意力从进食转移到轨道上时，月台亮了。

    神圣的光将月台变成了一个全无死角的光明之地，异鬼们在尖叫中全身着火，幽魂在无声中化作飞灰。

    跳下机车，马林看向老杰克：“你家在那儿，我带回去看看。”

    不是在安慰老杰克，而是马林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枪声与尖啸声。

    老杰克从士兵那边获得了一支霰弹枪，他跳下车，跟上了马林：“谢谢您，马林阁下，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哪怕面对绝境，我也可以告诉我自己，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带着遗憾而死。”

    老杰克指出了居住点的方向，马林扬了扬眉头——正好指向还有枪声地走廊：“我们走，老杰克。”

    说完，马林伸出手，从虚空中抽出一个怨灵的他一甩手，这只怨灵就在马林的手里变成了飞灰。

    这种小把戏，偷袭别人倒是挺有想象力的，但是在马林看来，这和站在灯下没有任何差别。

    “马林阁下，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哈尔做为侏儒，如今亦步亦趋地跟在马林身后，他战栗着，因为他不知道马林到底是何等强度，刚刚的能力绝对不是法师才应该有的，而应该是一位精灵神圣超能的神职者才能够拥有的力量，那这样一来，这位马林先生还有多少能力没有展现在世人眼中呢？

    之前，哈尔觉得眼前的孩子再怎么强大，这种源自父母的强大也不可能造就出真正的传奇，而身体的强大在超凡界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真正的畏惧——神圣的力量很难通过血脉继承，这是神明的力量，没有足够的信仰根本无法做到这样，跟进走廊的他看向月台，那神圣的光直到这时都没有任何黯淡的迹象。

    当然，神圣的力量也不是说完全无法通过血脉继承，比如神之子。

    但问题是……马林……真的会是神子吗，所以哈尔畏惧着，在等待着答案的同时，也在被可能的答案所煎熬。

    马林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凡人。”一如马林之前向着所有疑惑者所做的解答那样。

    说完，马林举起了手，神圣的光正他的手心亮起，出现在哈尔眼中的是怨灵，它们挤满了带有轨道的走廊，在猝不及防中被神圣之光所照亮，它们如同失去了水的鱼一样，死在了所有人的注视下。

    同样的，这个时候枪声终于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马林并没有他们赶过去接应，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出口，再一次，漆黑的空间里有神圣的光照亮整个世界，同样的，远处传来了人类的惊叫声：“这是什么光！我的伤口在收束！”

    “活人！”图林这个时候终于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下，能够看到还有人活着是真得太好了。

    在远处的铁皮居住区里，跑出来一队幸存者，他们惊魂未定地看着这边，在看到马林和老杰克之后，他们开始全力奔跑——老人与孩子并不会让他们感觉到安全，但是马林和老杰克的身后还有黑衣卫士整理法师老爷，这些才是他们心生余力的基础。

    马林看到了队伍里的老比尔的队友们，罗谢尔扶着佐伊，路易斯拿着比尔的霰弹枪惊魂未定地看向后方，之前应该是有什么在追击着他们，马林也能够感觉到，只不过在神圣之光的照射下，这个混沌死得非常干脆。

    “老比尔在哪儿。”马林看向罗谢尔。

    后者看向马林，劫后余生令这位夫人终于哭了出来：“我们在之前的走廊里，他说他来拖住那个混沌！”

    马林拉开了传送裂隙，来到走廊的出口，正好看到老比尔强撑着站在那里，他的手里拿着一桶绑在一起的炸弹，另一只手上拿着已经点着的打火机。

    一个漆黑的机械体站在老比尔的前方，他的身上还披着破碎地皮，破损的播音器中传出女孩哭泣的声音：“父亲，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我的女儿，剥皮机。”老比尔说完，就用打火机将炸药引线点燃：“我的女儿死在你的手里，我也会死，但我绝对不会把我的皮交给你！”

    马林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老比尔没有发现这一居住区灯火通明的情况，他也看不到那个被称之为剥皮机的失控智障畏惧着光的情况，但是考虑到引药点燃不等人，马林走向前。

    脚步声令老比尔发现身后来人，他侧身了一下，然后又死死盯向走廊的方向：“狡猾的东西！你一定是在欺骗我的听觉。”

    将对话听到这里，马林总算是明白了，因为来到他的身边，伸手掐灭了引线的马林看到了这个老家伙眼窝中的血肉——他的左眼失明了，而右眼看起来也已经步了后尘，看着他，马林开了口：“老比尔，我回来了。”

    “你又在骗我……不，不可能，等一下，真的是你吗马林小先生？”老比尔这一次终于反应了过来，看起来他也明白剥皮机是不可能编织出它所不认识的人类的声音的。

    马林伸出手，拿住了那捆炸药：“是我，老比尔，我刚刚要是来晚一点，现在你只怕拼都拼不起来了。”说到这里，马林将手里的炸弹丢到一旁，同时看了一眼那个剥皮机，后者正在不信后退，但是当马林的注意力投向它的同时，这台机械就开始了自燃——神圣的火焰烧灼这台畸变后的机械，很快的，它就停止了动作，失去了畸变的灵魂，失去了驱动核心的它变成了一台无用的废铁集合。

    马林给老比尔拍了愈合术式，他的眼球开始复生，这让这个老人发出了惨叫，但是当他发现自己重见光明，看向马林的时候，这个老人流下了眼泪。

    马林知道这个老人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没有戳穿他的想法，只是示意老比尔跟着他回去找人，同时问起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比尔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混沌们是从南边一个早就封锁并废弃的地下通道里涌出来的，那里正好是月台的南部，月台区域的居民往别的区逃跑的时候，整个营地的紫外线灯系统却坏了。

    比尔与他的队友正好就在电力系统附近，他们过去却发现系统被人破坏了，然后他们在向着备用电力系统前进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剥皮机，他们好不容易甩掉了这个混沌，找到了两个手摇式紫光灯，他们准备用这东西通过月台，使用手摇式轨道车逃走。

    但是路上又碰到了一队幸存者，他们的身后吊着的正是剥皮机。

    “我的女儿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整支小队碰到了这个怪物，他们全都死了，而它剥掉了我女儿的皮……这个疯子将他自己装成了我的女儿……对了，它呢。”

    “在那儿。”马林指了指那堆废品化的剥皮机。

    老比尔看到了它，最终发出了一声长叹。

    “谢谢您，马林……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才对呢。”他这么说道。

    “叫我马林就行了，我不希望像你这样大年纪的人对着我做出可怜巴巴的敬意，这不适合我。”马林笑了笑，对于他来说，老比尔就像是一个旧时代的可怜虫，马林对于为什么他能知道这些故事而感到好奇：“如果你想感谢我，等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后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大毁灭之前故事的吧。”

    说完，马林示意这个老人跟上自己。

    一路走来，随着光的出现，有些藏身于角落中的幸存者钻了出来，马林一看，立即做了一次扫描，然后又从角落里翻出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应该是被自己的父母命令藏起来，直到马林找到他们，这些孩子都没有想过走出来。

    马林找人让他们带上这些孩子，然后带着所有走过一个拐角，正好看到了一幢小铁皮房子门前站着的年轻女性，她大着肚子，满脸疑惑与畏惧地看着街道上的死尸，在看到了马林身边的老比尔之后，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比尔叔叔，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是活下来了吗。”

    “我的天哪，我的小丽莎，你竟然还活着，杰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老比尔一边说，一边走到她的身边扶住了她：“我们当然活下来了，所以快点走，去月台，这位马林大人救下了我们，快，乘着术式的效果还在。”

    “老杰克呢。”这个姑娘还在挂念老杰克。

    “他在机车上，我们一起回来的。”马林安慰了这个姑娘，听到老杰克还活着，这个姑娘终于再不假装坚强，看着满地的惨状，她叹了一声，然后这位被老比尔扶着的年轻女性迈开了脚步。

    其实就情况来来，老比尔的说法没有错，只可惜他没想到马林的术式能够延展出令人心中畏惧的长度——无论空间意义上的，还是指的是时间意义上的。

    正因为如此，马林也没有揭穿他的这句话，毕竟有了这句话，所有幸存者都在争分夺秒地拿起应该拿走的东西然后加入逃离的队伍，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马林带着队伍回到之前的位置时，看到了正在嚎啕大哭的老杰克。

    “我的老婆死了！她还那么年轻！”老杰克以泪洗面。

    “父亲，能不能成熟一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是罗宾逊。

    “她还有我的孩子！你的弟弟！”老杰克指着罗宾逊就差没有骂他是不孝子了。

    “老杰克，别哭了，生在这个时代，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但别哭了，丽莎不会开心的。”罗谢尔坐在一旁说道。

    说完了，这位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然后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马林，老比尔，还有被老比尔扶着的丽莎。

    “老比尔！丽莎！”她站了起来，狂喜着的黑妹尖叫着跑过来给了老比尔一个拥抱，然后又给了年轻女性一个拥抱：“我的天哪，你活着！我的好丽莎！”

    “是啊，我还活着呢。”年轻女性说完，看向老杰克：“……你谁啊。”

    “我是你的丈夫啊！”老杰克一说完就一巴掌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我喝了马林阁下给我的药剂，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回复了至少二十年！”

    有了他的这句解释，这位年轻女性的他的指引下看向了马林。

    马林点了点头：“对，我帮了他一把。”

    “谢谢您，大人。”虽然马林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但是这位年轻的夫人还是表示了非常郑重地感谢。

    马林示意这位夫人不用再多意，然后又看向了另一边，之前正在失声痛哭的年轻人发现了自己的亲人还没有死，他一边哭一边笑着拥抱住了自己的亲人。

    “好了，大家别哭了，先上车。”这儿有差不多五十多号人，机车那边虽然会挤一些，但至少还能够带着他们走，这个营地看起来肯定是有内鬼，马林现在没空抓内鬼——他还不知道地上的营地是什么情况。

    而在幸存者这边，他们也已经是惊魂未定，知道自己能够真的逃离这一沦陷营地，也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月台区，在上机车的时候，马林看了一眼之前没有过去的那条走廊，在走廊的深处，有着无数的冰冷视线，但是神圣的光令它们无法进行攻击。

    马林也不想给幸存者们以压力，让他们上车之后，马林示意图林和哈尔照顾好幸存者，然后在机车上施放了带有神圣效果的照明术式，这辆机车在进入走廊之后立即净化了不少的怨灵，看起来这些混沌很显然有备而来，只不过它们没有想到，有备而来的并不只是它们。

    马林跟图林说了一声，然后打开裂隙回到了营地，因为锚定的是玛娜，马林一出裂隙就发现自己站在营地的墙上。

    “你回来了，挺快的。”玛娜注意到了马林的出现，笑着拥抱了一下马林。

    马林看向墙外，发现躺满了异鬼。

    “这些家伙想攻击我们，但是没能成功。”玛雅说完，注意到了马林脸上的轻松：“怎么了。”

    马林将他在地下发现的事情告诉了玛雅，然后让自家的豹姑娘机灵一些，如果真的有问题，就打开通向半位面的传送通道，把所有人都撤退过去。

    然后马林再一次回到了机车上。

    “您去哪儿了。”图林看向马林问道。

    而马林看着隧道里因为神圣之光而尖啸着的异鬼们举起了手里的食物袋子：“吃的。”

    “吃的！”图林和哈尔看起马林手里的食物袋瞪圆了眼睛。

    是啊，吃的，这么多人，就你们机车仓库里那点食物，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