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吃食花样新奇,种类繁多,以致于他们手间小食,从未间断过。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容舒玄像个体贴的随侍,赏着我的高兴劲儿,乐此不疲地从钱袋里掏出银钱付着。几经重复,他发现手里完全空不出来,拿满了买来的小吃,什么糖人,冰糖葫芦,小蒸糕,米果子,酥油卷......
“噫,那是什么?!”
还咬着冰糖葫芦的我忽眼前一亮,突然兴奋地喊起来,就朝着不远的小摊跑去。
容舒玄连忙跟上去一瞧,还以是我又发现了什么新奇好吃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卖花胜的摊子。
女子爱美无可厚非,顿时陪在我身边的容舒玄,也是被这琳琅满目,样式好看的花胜所吸引了目光。
“小娘子,自家做的花胜,喜欢就让你家相公卖朵吧。一两银钱一朵,又好看又实惠。”
看着并立在身边的容舒玄,热情小贩的一句招揽生意客套话,倒是我立红了脸。
“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
容舒玄清亮的目光,在众多花胜中过了遍,忽拿起一朵并蒂莲的花胜,观鉴片刻,便别在了我发鬓间。
“公子真好眼光,这样式与你家娘子极配,人家俏不说,寓意也好;并蒂花开,长长久久!”
一时间,我羞赧更胜先前,酡红着小脸忙摘下花胜还了回去。
“还是不要了,华而不实的东西,价格也不实惠。”
一见到嘴的买卖要飞,小贩慌了:“小娘子瞧着年纪轻轻,竟如此会精打细算过日子!成,我图个开张吉利,一两银卖您两朵花胜;买一赠一,好事成双,这下小娘子可满意?”
“借老板吉言,要了。”
未等我开口,容舒玄麻利地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贩,连忙将那朵搁回去的花胜别回我发髻间。
“女为悦己者容,我觉得称你,权当是哄我开心。”
“傻子,你明摆着是被敲竹杠了,这东西哪里值一两银钱?”
嗔怪了句,然这回我并未摘下头上花胜,转而道:“也罢,既是你一片心意,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呗。”
说着,我便转身,在各色样式中挑选心仪的。
犹豫了片刻,我纤纤素手忽拿起朵桃花样式的花胜,也不见面上多少满意,然奇怪的是,我竟对着这朵花胜出神了。
越瞧越不对劲的容舒玄,正欲问我何缘故,此时忽听得我口中冒出句怅然若失。
“回想去年上元节,你,我,阿曜,还有你皇妹,莹儿,宇傲,大家一起结伴来逛灯会,那光景多热闹啊。如今走的走,淡的淡,你我故地重游,昔景相较,真叫人有些不适应。”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还有莹儿,玉意她们,也在京师之内;你若真想她们,多的是机会畅聊心中挂念。”
我淡淡一笑,放下手中那枚眷恋的花胜间,说到:“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也不知道阿曜在北燕过得好不好。”
未来得及看清陪伴在侧之人是个什么反应,忽然眼前幻境急速变化,眨眼间,四周场景跟随着记忆已不知经过了多少昼夜交替。
此时,一位老态龙钟,病态怏怏的老人,撑着件极不合体的黑色金线龙袍,与我并立在一个诡异的时空中;我扶着他,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穿梭在大片殿宇琼楼中。
先帝,一个荒唐而又至高无上的称谓钻进了我记忆空白处,紧了我的心,把人生生给拘谨住。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当时没有任何随侍在旁,我们两人在这片偌大的殿宇中兜转近好长一段时间,先帝他忽然问到身后小心翼翼紧随的我。
能陪王伴驾,且独自一人,已是天高般的盛宠,我哪有心思留意这一路如何繁华;僵愣在原地半响,人还是留有一丝清醒,诚实地摇摇头。
再次举目四下,先帝那素来威严的口吻,忽染上了苍凉:“这便是孤昔日做太子时的居所,东宫,帝王不归路的开始。”
空气似静止,须臾间,又随先帝阵阵咳嗽碎去;惶恐之余,瞧着眼前这时疯时癫,迷茫失措的天子,我忽然莫名生出了心疼。
原来天下人眼中昏庸无道,自顾享乐的圣孝文帝,也不过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血肉人。
“你说,孤在天下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忽的,先帝一反常态,如一只跃起扑猎的狼,大手猛箍住我的双肩。
“回答孤!”
高声一呼,空气如凝固般。
“天--天子。”
生怕激怒跟前先帝,我中规中矩地应上。
“错!”
铿锵一喝,先帝蓦地松开手,讥嘲连连地向后退了几大步。
“孤是神,是可以实现他们平生所有愿望的神!!”
面对天下之观,先帝没有指点江山的豪迈,赫然变成了一个满腹苦水的怨者。
“祖宗要万世基业,孤就得殚精竭虑地保江山;百姓要永享太平,孤就得身先士卒地开疆辟土;朝臣们要清流源长,孤就得穷尽心力整治吏治。天下所有人都在向孤许愿,孤无一不应,孤不是神是什么?不,孤比佛寺道观中的神明还要灵验,有求必应!”
虽知意气话,然我并无附和之念。
我谨慎回到:“陛下,儿臣虽为一介闺栏之妇,见识薄浅,但亦懂得天子之责乃上苍赋予,任重而道远。陛下如今抱怨肩上责任之重,情理可谅间何不反过来想,您福泽万民,功在社稷,乃是永垂青史的一笔大贤明呢?”
“可孤不需要后世谁为我歌功颂德!”
冲霄而上的怒吼,那个彷徨没落在风中的老者,红了眼眶。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那请他对孤也公平一点!坐拥天下又如何,问鼎至尊又如何,不过是机关算尽后一点寥寥虚荣,却比不得她一丝半点真诚无邪!”
“陛下!!”
一通撕心裂肺地发泄,先帝整个人如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地,眼中老泪如泉涌。
情急间我正欲扶掺,不想忽然先帝在我面前忽掩面而泣,哭得像一个孩子般伤心。
他怀中悲语道:“芸娘,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怎么还不回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中原,不喜欢上京,更不喜欢东宫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那我陪你隐居边塞,过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放羊牧马的日子,好不好,好不好?!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要不理我。”
芸娘?!
脑子中搜索不到半点关于这个人的痕迹,然此时先帝却凄凄地说到:“你恨我就罢了,难道如今连玄儿的生死也不闻不问了吗?芸娘,你快回来吧,我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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