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王少监在中平官不小,其实本人仅是四灵外围,连卫士阶都不是。
外围身份顶多让他可以与四灵中人往来,并了解江陵四灵的基本情况。
大家之所以把他当回事,皆因为他爹的关系。
但如果事关四灵内务的话,不会也不能透露。
比如赵茹的身份和来历。
在场不少人认识赵茹,眼看王少监与赵茹一行人发生冲突,不免紧张。
当然不是担心王少监,而且担心殃及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
当即便有与王少监交好的四灵中人凑近圆场。
正当中那人道:“王少喝多了,快扶他下去。”
王少监转脸一看,几人都是熟人,展颜道:“你们急什么,保证有份。”
为首那人急了,偷瞄对面一眼,“这位小姐气质高贵,应是大家闺秀。”
暗示人家有来历,小心惹不起。
王少监哼哼道:“什么大家闺秀敢在大庭广众,指使下人跟官差动手?”
暗示他听懂了,并不在乎。
反而更在乎这三家伙凑上来的目的,莫非也看上这美妞了,想跟他抢?
凑过来的三人并不知道还有跟官差动手这一码事,闻言不免面面相觑。
当众对抗官差,事情非小。
若是寻常人,小事一桩,玩死里弄便是。
若因故不能处理,那就兹事体大了。
因为这种行为是在挑衅整个三法司衙门,及城防、巡防署在内的各个强权官署。
牵扯海了去了,连苏主事都未必压得下。
居中说话那人斟酌道:“后面这位赵小姐我认识,辰流使团成员,乃吾王贵客。依我看,这事宜小不宜大。”
他不敢把四灵扯进来,所以就以赵茹明面上的官方身份来提醒王少监应该谨慎。
王少监微微一怔,皱紧眉头打官腔道:“这事压不下!外国使团成员袭击差官,你们来说这叫什么?侵门踏户!我现在就可以把人抓下狱。”
他以为这是想越过他对这个辰流的小妞施以恩惠,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不行!他可以分大家一杯羹,不过前提是他来分。
所以加重语气道:“就算闹得人尽皆知,哪怕闹到我王面前,我也占着理呢!”
意思是别拿高王吓唬我,事闹再大我也不怕。
头羹必须我先尝,你们只能吃我吃剩不要的。
另一人含笑圆场道:“就算要拿人下狱,也不能在这儿呀!消消气,来消消气,人就呆在这里,跑不了,兄弟们先陪你喝个痛快。”
最后一人赶紧附和,说女人哪及美酒香,抓住王少监的膀子,硬把人拽开。
同时又说我找人看着,保管跑不掉云云。
又给赵茹使眼色,让她瞅空子把人带走。
三人不能确认跟赵茹同行的就是辰流玄武的云主事,人家也未曾表明身份。
所以他们只能以旁敲侧击的方式尽力转圜,同时祈祷神鬼显灵,万毋背时。
王少监板起的脸这才好看一些,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对,抓人不能在这儿抓。
这可是他爹顶头上司开的场子,他要是敢砸场子,回去他爹就要砸他腿了。
眼看王少监被人拽走,在场有两女急了,齐声叫道:“站住。”“王少。”
冷声喊“站住”的自然是打算没事找事的李玄音。
腻声喊“王少”的则是憋足了一肚子气的楚润娘。
话一脱口,两女相视一眼,在场诸人也都看过去,神情各异,精彩极了。
有欲哭无泪的,如英夕。
惹事的人是公主,挨打的人肯定是她。
如果公主挨了打,那她就不止挨打了。
有紧张畏惧的,如那三个四灵的家伙。
他们三个已经开始后悔跑来凑热闹了。
还有一脸懵逼的,当然是王少监。
奇怪这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是胆大包天,还是无知无畏,叫住他想干什么?
亦有满脸等着看好戏的,如赵茹。
楚润娘抱紧了王少监的胳臂,深深用力,挤得自己说话轻喘,对耳吐气。
呢呢喃喃地给王少监出了个主意。
既然现在脱不开身,不妨把人交给她,她这就把人带下去梳洗打理一番。
还暗示她这行有得是好办法,保管晚些时候能让爷称心如意,万事顺遂。
王少监大喜过望,捏了捏楚润娘那光滑白嫩的脸蛋,笑道:“就都依你。”
楚润娘一看拿到处置权,趁热打铁道:“她那婢女敢打黑爷,奴家好怕。”
王少监看出她的心思,含笑往李玄音那边瞟去一眼,歪歪头打了个响指。
两名一直站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侍从好像瞬移般挪了过来,躬身听令。
英夕见状,赶紧展臂护住李玄音。
她一来就发现这层看似风月无边,其实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步步惊心。
之前挠一爪子,居然没人拦她,当时便很奇怪。
现在才发现,原来人家不是不动,是无命不动。
这比烟雨楼还恐怖,因为匕鬯chàng不惊,意味着纪律严明。
王少监让那两名侍从万事都听楚润娘的,然后又冲楚润娘笑道:“一个小婢女,要是敢耍蛮,正好让她主人瞧瞧耍蛮的下场。”
又转向赵茹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要走便走了,绝不拦你。若想要架梁子,现在就回使团找人好了,不妨多找几个,我也正想看看有哪些人光长胆子不长眼。”
他对成辰流使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如果让人知难而退最好。
如果非要跟他杠上,他也丝毫不怕。
为了强调自己很勇,还特意补充道:“另外,善意提个醒,最近街面治安不佳,常有孤身女子失踪,十个里面寻不回三两个,就算难得救回来,也都含羞自尽了。”
赵茹面不改色,而凑来的那三人的脸色则变得很难看。
这里认得赵茹的其实所在多有,愿意过来“善意”提醒的,就只有他们三个。
可见关系亲近,所以才愿意冒险。
而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居然敢威胁云虚的近侍,还是下作的威胁。
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认识他,免得惨遭连累。
三人彼此互视几眼,准备跟王少监当场撕破脸。
正在这时,一个语气不善的声音巧好从附近传来:“你说为什么会含羞自尽?”
赵茹抬头看了一眼,人便矮了一截,福身顿在半途。
余光见人摆手,才重新挺直。
而那三个四灵中层挨个打起了激灵,纷纷躬身行礼。
王少监见来人呆了呆,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做声了。
早先他爹耳提命面,再三叮嘱后,把他带去见此人。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看着还没他大的小年轻是什么人。
肯定比他爹大,否则也不会让他以晚辈的身份磕头。
所以他全程都很拘谨,并不是怕这人,而是怕他爹。
现在亦然。
来人正是风沙,尽管语气不善,冲李玄音的笑脸不光和善,还和煦。
其实他来有一会儿了。
本打算人家再过分些,李玄音再恼火些,压在“要吃亏,未吃亏”的分界线上,他再出来解围,只是没料到有人嚣张过头,连来圆场的都要当场反水了。
没法子再等下去,他只能跳出来抢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