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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嫔的话扔出去,果然在一众贵人之中激起了波澜来。笔神阁 bishenge.com
都是一茬儿进宫的,位分都是贵人,个个儿都是最为妙龄的时候儿,便任谁心中都存着那拔尖儿的念头去呢。
终究这是宫里,既然进来,便由不得自己不争宠去。毕竟,自己得宠与否,不仅仅关系着自己,也更关系着母家的命运呢,没人甘为人后去。
这日还不到傍晚,莹嫔这边儿便贵客盈门了,绿头牌摆了一排,莹嫔却未必是谁来都肯见,她总要在这先后的次序上拿捏一番的。
对于家世出身普通的贵人,莹嫔是不屑一顾的。
若是家世普通、父祖官职又低的,那即便是得了宠,来日位分的晋封上也没什么竞争力。如今后宫高位空悬这些,她要选的是将来有本事晋升高位、能成为她助力,与皇贵妃和諴妃抗衡的人。
能符合她这个心思的,那小门小户的必定不行,除了母家门槛低微之外,小门小户的女孩儿,格局、心机和手腕也都不够。
故此她心下早已经有了两个人选,她只静静等这两人的牌子。唯有见着这两人的绿头牌递进来,她才肯开门纳客呢。
与莹嫔安着的心思类似,前来递牌子求见的贵人里,最先的一拨儿也是家世最低的,倒是家世好的几位矜持些,未曾早早儿递牌子过来。
这也便是后宫里的形势,家世普通的更急着想要寻一个靠山,也好给自己的将来多一条路;而家世好的,因祖上的军功爵位,再加上父兄在朝中的官职,对自己的未来还是有些自信的。
一众贵人当中,家世最好的自是两位:安贵人和信贵人。
其中自然又以安贵人家世为最高——凭她母家的家世,所有朝臣当中,也唯有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可以匹敌。
如今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女孩儿,早已遍布后宫和王府,从皇贵妃到众多位王爷福晋,全都是他们家人。反倒是安贵人这信勇公家的,星崩儿少见了。
故此安贵人的心气儿也是最高的。她的心气儿,不仅仅在于自己得宠,更在光耀门楣上。如今后宫高位多有空悬,便是中宫已然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她怎么也该至少是妃位以上,乃至贵妃才是。
“主子不去莹嫔那边拜门子么?”安贵人带进宫来的家下女子可儿一边儿擦着物器上落的白毛儿灰,一边忍不住轻声问。
安贵人摇了摇头,“她便是身在嫔位,也不过是个内务府下的包衣女子出身,我好歹是公爵家的女儿,没的自降了身份去。”
可儿便也点头。
“只是……主子,莹嫔娘娘的那话儿,能管用么?毕竟现如今还是在太上皇的孝期里,皇上还穿着孝呢,也不能召幸嫔妃不是?”
另外一个家下女子落儿道,“依我看,莹嫔娘娘那话,倒还是有几分可能的。”
可儿忙问,“怎么说?”
安贵人虽说没吱声,也看似没拿可儿落儿之间的话当回事,自顾着低头绣花儿,可是她的针却半天没动。
落儿道,“你想啊,皇上从前是住在哪儿的?原本在毓庆宫,在东西六宫之外;后来又住上书房,还是在东西六宫之外……等孝期过了,皇上又要移居到养心殿去,那就依旧还是在东西六宫之外……”
“这些个时候儿,后宫嫔妃们想见皇上,那可难了。别的不用说,这东西六宫的大门儿就出不去,总得有皇上旨意,或者向皇后、皇贵妃请了内旨才行吧?”
“可是现如今,不一样儿了……”落儿隐秘一笑,“现在皇上以咸福宫为倚庐,那可是住进西六宫来嘞……虽说,从咱们东六宫往西六宫去,还是有门上的限制,但是终归这限制可比出后宫更容易了不是?”
“至于说皇上的孝期么……皇上正当盛年,前头刚过完孝淑皇后那两年去,皇上想必是打熬得艰难了。倘若这时候儿有嫔妃肯主动上前儿,便是不宜这会子得了皇嗣去,但是得宠终究是不难的。便是宫殿监有记档,可是他们有那么大胆子将这事儿给捅出去么?”
“故此啊,这会子可是嫔妃娘娘们的良机。谁先拔了头筹,来日自然是前途无量;而若谁错过了这个机会,那至少就还得熬过眼前的三年孝期去才行。”
落儿冲可儿眨眨眼,“这就是咱们民间所说的:胆子大吃个够,胆子小吃不着啊!”
可儿这便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安贵人静静听完,这才霍地抬头呵斥,“你们两个浑说什么呢?这是宫里,比不得从前在家里。从前在家里,大不了撕了你们的嘴去;可是如今在宫里,说错了话,你们便连性命都不要了!”
可儿和落儿都吐了吐舌,对视一眼,不敢再浑说了,一并上前向安贵人谢罪。
安贵人叫两个人先下去,她想自己静一静。
景仁宫的黄昏静悄悄地降临。她虽是贵人,可因为位分还是在荣常在之上,故此她在景仁宫里居尊位,这景仁宫里暂且是她说了算。
她凭刚进宫、小小贵人位分,就能在一宫中当家,且还是地位尊崇的景仁宫,她心下是满意的。
可是饶是如此,她的心下却也是有些空虚。
这空虚来自对未来的不敢确定,也是来自于对自己现在能做主景仁宫的不敢自信——倘若她不能得宠,等这批新人有抢先进封嫔位的了,那这景仁宫就会住进一个新的当家人来了吧?
她是信勇公家的格格,在这后宫之中,也只可以屈居在皇贵妃钮祜禄氏之后,怎可甘居其他人下?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芒被夜色吞没之后,她召唤可儿进来,“去找个机灵的小太监,到外头探听探听动静,瞧瞧信贵人那头儿,可去莹嫔那边递牌子了?”
这一批贵人里头,唯一能跟安贵人有些匹敌的根基的,也唯有同样出自军功之家的信贵人刘佳氏了。
她自己是不甘心向一个包衣出身的莹嫔低头的,可是她可以悄悄信贵人。倘若信贵人也可低头,那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等了时辰不短,可儿才进来回话,“……小子们在外头游荡了不短的时辰,可是都说没见着信贵人那边儿有人往莹嫔宫里去。”
安贵人倒有些为难了。
她的心已是活了的,可是她拉不下自己的面子来。原本想着攀着信贵人,倘若信贵人已经去了,那她也可以屈就。
安贵人坐着想了想,叹了口气,“唉,也是。信贵人跟諴妃、春贵人和淳贵人一起住着呢,四个人八只眼互相盯着,她便是有这个心,一时也没这个胆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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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倚庐从上书房挪至西六宫的咸福宫,皇帝移居养心殿的事也已经开始筹备。
皇帝下旨九月才将大行太上皇梓宫奉移皇陵,故此皇上移居养心殿的日子便必定不是九月,就是十月,这么算来,倒也近了。
这日皇帝下旨,提及在嘉庆元年,以及嘉庆二年,经两次与他提及在养心殿内供奉考妣神牌一事。
太上皇按着雍正爷的做法,在养心殿只供奉雍正爷的父亲康熙爷和生母孝恭仁皇后神位,并不供奉嫡母神位;故此乾隆爷当年在养心殿也只供奉雍正爷和生母孝圣宪皇后的神位,不供奉嫡母孝敬宪皇后神位。
太上皇便也谆谆嘱咐皇帝,来日皇帝在养心殿内,也只需供奉乾隆爷和孝仪皇后身为即可,不必供奉嫡母孝贤皇后神位。
故此皇帝依着父祖的惯例,尤其是太上皇亮度的当面嘱咐,决定只制造乾隆爷和孝仪皇后的神牌供奉在养心殿。
先将考妣神牌请入养心殿,然后才是身为儿子的移居。自此,皇上移居养心殿之事,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皇上这边移居的事儿一有动静,一众新贵人们心下便都跟着着急了——等皇上移居养心殿之后,后宫嫔妃想要见皇上就更难了,养心殿比不得同在西六宫的咸福宫来得方便些。
从这会子的二月,往大行太上皇梓宫奉移之期的九月算,中间不过就剩下六个月左右了。这半年的工夫,若没能抓住了机会得宠,那下一回就又不知道要等待多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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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奴才瞧着,这几日贵人们倒往延禧宫走得勤了。”星楣将邸报“宫文书”捧来呈给廿廿。
廿廿只垂眸凝神翻阅“宫文书”,迟迟没吱声。
星楣有些着急,“主子……莹嫔那边必定是不知道酿什么坏水儿呢!”
廿廿这才淡淡一笑,“还能酿什么坏水儿呢?不过是一坛子变了味儿的醋罢了。”
星楣便啐一声,“她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又没能留住公主,已是没了再争宠的资本去,她这便要怂恿贵人们,甚或要收拢新人了不是?主子不能不防啊!”
廿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那宫文书去。
皇上几道谕旨里,都有叫廿廿触目惊心的内容。
譬如西南用兵,三年耗费已经逾七千万之巨,而此时依旧还未尽数剿灭。皇上叱责他们“各路军营全不认真剿办,惟知苟延岁月,军中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