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是一年前的风暴中心,不过疫情已经结束,平城人也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活动。笔神阁 bishenge.com
这个时候过去,当然是没有危险的。
只是郭静沅似乎并没有把这段行程告诉余向礼派来保护她的那群人,到了约定的那天,她是想办法避人耳目偷偷溜上陈若玟的车的。
郭静沅想去的地方是位于平城边界靠近南城的那一块“城乡结合部”,负责开车的潘潘开了好几条小路才把车开到郭静沅说的那栋自建楼。
这栋房子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家具、地面都附上了一层不薄的灰尘。
郭静沅对陈若玟说了声抱歉,让她在门口等了一会,进屋拿了一本相册,又带着她来到了社区后头。
那是一片墓园。
写着“郭”字的那一片墓碑中,郭静沅仔细找了一会,才找到四座连在一起的新坟。
“平城的疫情太严重了,直到解封之后,我才知道姑妈和郭雅荣……都不在了。”
郭静沅半蹲在墓碑前,神色嘁嘁地望着上面的“郭全凤”三个字,看不出来是叹息还是伤感。
四年前郭阳以挪用公款、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被判了死刑,刘美娟刘勇紧随其后,夫妻姐弟共赴黄泉。
剩下还差一点成年的郭雅荣交由郭全凤抚养,原定的出国计划因被没收家产而流产,没有参加高考的郭雅荣只能复读了一年。
但是家庭遭逢剧变,双亲不在无人管教,加上同学们的有色眼镜,第二年高考郭雅荣考的奇差无比,最后只能选择了平城当地一所不着四六的技校。
疫情展开的时候她已经连着翘了两个多月的课了,大概是玩的太疯,郭雅荣是第一批被感染的。
那时候没人重视这次疫情,平城的医疗条件也不算顶尖,拖了一个月,在情况最严重的那几天死了。郭全凤年纪大身子骨弱,比郭雅荣走的还早,姑侄两人的后事还是郭静沅看到死亡名单后请余向礼派人帮忙办的。
陈若玟对这对姑侄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好感,只安慰她道。
“你姑妈年纪大了,身体弱也是难免的。至于郭雅荣……”陈若玟想了想,“她本来就是漏网之鱼,因为当时未成年才逃过一劫,你就当是老天为你讨公道了。”
郭静沅笑了笑:“是啊,老天看不过去,都想为我的那些年讨个公道呢。”
“好了好了,别在这墓地里待着了,渗人得很。”陈若玟对这个墓地的环境极其过敏,推了推墨镜就想走人。
郭静沅跟在她后面起身,走之前又回头摸了摸墓碑上的名字,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就安心去陪她吧。祝你们……一家团圆。”
这种城乡结合部陈若玟当然是住不惯的,不过看在郭静沅很伤神的份上,她还是勉强答应在这陪她待一晚。
大扫除这种事两个女人当然是没法做的,于是唯一跟着两人来的可怜的潘潘就被抓了壮丁,一个人(被迫)承包了所有力气活和非力气活。
而陈若玟的工作,就是听提前步入老年期的郭静沅回忆过去的故事。
“小时候姑妈对我很好,每次来平城过年她都会准备一大桌饭菜,还会给我塞红包。
郭阳不喜欢我,有时候无缘无故责骂我,被姑妈听到了还会维护我。
每次吃饭她都要把我拉到最靠近她的座位上,然后给我夹一大堆菜,说我要多吃点才会身体好,才会更聪明。
妈妈离开后,姑妈就是郭家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了,她会抱着我和我一起哭,她帮我把郭阳扔掉的东西偷偷捡回来让我藏好,她在郭家的人不让我吃饭的时候偷偷给我塞钱让我补充营养……
可是……”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她赋予了郭雅荣同样的疼爱,她同样把刘美娟当成家人,她早就知道郭阳和刘美娟的不正常关系,甚至知道郭雅荣也是郭阳的亲女儿。
从什么时候起呢,被她拉到手边坐着的人变成了郭雅荣,被她嘘寒问暖要求“多吃一些”的人也变成了郭雅荣,能逗她发笑引她开心的人同样变成了郭雅荣。
而自己呢?
被遗忘,被践踏,被取代,被排斥。
封城之前自己明明问过她出不出来,可是她说什么呢?
她说:“你这个弑父弑母的不孝女不要给我打电话!”
她说:“我要等荣荣回家。”
她说:……
既然你不想走,既然你也恨我,既然你那么喜欢她……
那就和她一起永远留在平城吧。
而我,再也没有亲人。
“唉……”陈若玟叹了口气,胡乱揉了一把郭静沅的头发,“你来平城就是为了睹物思人然后把自己哭成水桶的吗?哭多了人会变笨你知不知道?”
郭静沅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若玟。
陈若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脑子会进水啊!眼泪都流到脑子里去了,你说人会不会变笨?你看看我,我这么聪明就是因为从来不……”额,说从来不哭好像也不符合实际,“我基本上很少哭,你再看看你,你是不是比我笨?”
郭静沅笑着点了点头,擦掉眼泪,再不去想姑妈的事,只挑了些小时候轻松愉快的回老家的片段讲给陈若玟听,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下午三人就启程返回了南城,郭家的老家附近没有加油站,走到一半油不够了,潘潘只好就近找了个服务站加油。
陈若玟受不了加油站的味,所以每次万一碰到车半路没油的情况,都会去外面放风,这次也不例外。
“那你别乱跑。”潘潘照例叮嘱道。
陈若玟想了想,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郭静沅:“我要去洗手间。”
潘潘为难:“这服务站的洗手间……你也用不了啊。”
陈若玟瞪了他一眼,拉着郭静沅去看了一眼服务站的卫生间,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那个味道熏地逃了出去。
就在退后的空挡,陈若玟脖颈一痛,脑袋一昏,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