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旧事儿 第三章：天地能知忠义心（第31节）

    ◇无家可归

    多尼分兵三路的消息传来，整个永历朝廷除了绝望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孙可望降清，刘文秀病死，绝望归绝望，抵抗还是要有的，此时的李定国正在进行着自己的抵抗。

    他命冯双礼守关岭，祁三升驻鸡公背，相互呼应，阻击多尼主力。命李成爵、张先璧率军阻击赵布泰清军。命白文选扼守七星关，阻击吴三桂。

    不难看出，李定国打的全是保卫战，以“守”为主，因为清军的势头实在很大。

    李定国设置的一道道防线要打败清军不可能，只能说拖延时间，让永历做好下一步的准备。

    但是问题来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还有下一步吗？

    这些都不重要了，做好现在就好，不要去管下一步，因为我们都知道下一步。

    ——战死沙场。

    好了，就这样吧，即使拼尽全力，即使无力回天，即使粉身碎骨。

    但是，纵观此生：

    有憾，无悔！足矣。

    但是不利的消息就像前线电报一样，一直向李定国发来。

    北线吴三桂已经越过七星关。

    南线赵布泰已经占领安龙、黄草坝。

    清军滇已成定局。

    李定国不得已下令烧毁北盘江上的铁索桥，下令全军撤回云南，留冯双礼断后。

    但这只是拖延时间。

    多尼见铁索桥被毁，下令砍伐树木，制成了排筏，以此渡江，并击败了断后的冯双礼，贵州全省失陷。

    李定国下令撤军的时候，就知道清军势大，必然趁胜来取云南。所以他提前给永历报告了军情，并要永历做好搬家的准备。

    搬家？还能搬去哪儿呢？

    很多人建议搬去四川，占领蜀东。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可以联络夔东十三家。

    这个方案很好，李定国也同意了。

    于是全体官员，当然也包括我们的永历皇帝，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这次搬家可以说是永历有生之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搬家，因为这次搬家的除了皇帝大臣外，还有百姓。

    就在外面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云南在孙可望、沐天波等人的治理下却风平浪静，还有欣欣向荣之象。

    可以这样说，当时的云南百姓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当清军的战火遍及云南的消息传到这些百姓的耳中时，人心惶惶，混乱不堪，纷纷表示愿意跟随永历搬家。

    就在大家准备到一半，车票都买好的时候。突然接到消息，咱们不去四川了。

    发出这一消息的就是李定国，不错，他变卦了。

    令他变卦的这个人，叫马吉翔。

    但凡遇到重要的事，马先生抢着出镜。

    以下是马先生拒绝入蜀的原因：

    若移跸蜀中，则文安之必来迎驾，此老非扶、雷之比，我安能不避贤路乎？

    解释以下这句话，首先马先生认为，若入蜀，则文安之就要来接驾。文安之是谁？四川的督军大学士，在马先生看来，这个文老头比扶纲和雷跃龙（现内阁成员）更难搞。

    说白了，若入蜀，文安之就有接驾之功，再加上文安之肯定不会买马吉翔的账，到时候马吉翔独揽朝纲的梦想将破灭。

    出于这种伟大的梦想，马吉翔拒绝入蜀。

    但是马吉翔拒绝没有用，李定国还没说话。

    于是马吉翔决定说服李定国。

    马先生实在很聪明，连李定国可能拒绝他的情况都想到了，他精心准备了几句说辞。

    字数略多，就不搬原句了，给大家说说主要内容。

    若李定国执意入蜀，永历新败，不能保证夔东十三家能听永历的话，再加上如果恢复了荆襄之地，李来亨、郝永忠免不了封王，这样就有可能和李定国平起平坐。

    实在是呕心沥血，佩服，佩服。

    好了，计划改变，全军撤往滇西。

    顺治十六年正月初三，清军未遇抵抗占领昆明，初四，永历跑到了永昌。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永历跑到了滇西。

    李定国放弃昆明后，庆阳王冯双礼、武功伯王会、广平伯陈建、延安王艾承业（艾能奇儿子）率部向四川建昌转移。

    他们还是觉得入蜀联合夔东十三家靠谱，他们是积极的，并且他们都是刘文秀的部下。

    不过很可惜，李定国西撤带走了主力，这支入蜀的军队心灰意冷，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最终部下狄三品叛变，冯双礼无奈率众降清。

    昆明的失陷标志着永历在形势上已经败了，三百年前，朱元璋由南京为中心，四处征战，最终据有天下，何等威风。

    三百年后，他的子孙被别人从北方赶到南方，从广东赶到云南，现在还能去哪儿呢？

    无处可去了。

    最后一战！

    此时的李定国仍然没有放弃，即使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战斗到最后。他积极的部署着这场战斗，这场他有生之年最后的战斗。他选择的地点是磨盘山。

    结束这一切吧。

    李定国料到清军占领昆明后必定率众来追，便在磨盘山设下了埋伏。

    而这次李定国的对手，可以说是清朝最能打的，也是唯一能打的将军——吴三桂。

    吴三桂如李定国愿入了包围圈，李定国下令全军出军。

    顿时清军大乱，李定国下令猛攻，打算歼灭吴三桂主力。

    可是关键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出来捣乱。

    就在李定国打得正酣的时候，他接到消息，部下有人叛变了。

    于是当年打孙可望的一幕现在在李定国身上上演。

    风水轮流转啊！

    此一战打得十分激烈，双方互有损伤，但这损伤对李定国来说却是致命的，清军少一个吴三桂不要紧，还有多尼、赵布泰。但李定国却没拼的本钱，李定国的兵就那么多，打完了就没了。

    磨盘山之战是李定国的最后一战，此一战之后，永历朝廷基本崩溃，李定国再也没有同清军抗衡的资本。

    而我们的永历帝，危险意识强得可怕，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国外——缅甸。

    此时的夔东十三家在李来亨等人的领带下也在猛攻重庆，不过因为部下叛变也失败了。

    李定国写信联合夔东十三家打重庆，本意是牵制清军，减缓其进攻云南的脚步，如果李定国当初肯入蜀联合李来亨部的话，那么又将是另一种局面。

    有时候不得不配合刘文秀，他的建议十分可取。

    刘文秀虽然军事才能不如李定国，但他有一样东西却远胜李定国——战略眼光。

    刘文秀和堵胤锡一样，是极具战略眼光的人才。

    只可惜，天妒英才，都死得年轻。

    永历这一辈子都在搬家，但是在昆明，可以说是过得最舒适，最像皇帝。

    但同时，昆明也是偌大中国土地上最后的一块圣地，永历无家可归了。

    就这样，一个国家的皇帝，被人从中国东南赶到西南，再赶到缅甸，实在可悲。

    其实有时候我很同情永历，他虽然不如隆武果敢，但也不似弘光荒淫。

    他只是一生都在跑，拼命的跑。

    这个家被人剿了，就搬去下一个家，直到无家可归。

    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却很少行使主人的权力。

    他不想做皇帝，但命运却给了他一把椅子。

    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皇帝，却仍坚持到底，决不放弃。

    对，决不放弃，因为我是朱元璋的子孙，为了大明也要坚持到底。

    即使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