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非年非节,为何便一身酒气?”
李渊立时便沉下脸来,平阳公主也有些愕然,父女俩儿齐齐注视着太子李建成,李建成脸上有些异色,低声解释道:“想着今日无事,陪孩儿们在园中逛了逛,松快之下多喝了几杯,是儿失态。”
李渊哼了一声,虽未生气,然语气却并不怎么好:“你如今是大唐的太子,已非昔日国公之世子,一国储君当有储君之气度,左右之人难道就无有劝谏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太子白日饮酒无度?”
李建成道:“自有劝谏的,是儿执意如此,与左右并无关系。”
“哼!”
李渊哼了一声,却并未就此事多加责备,终归是一国之太子,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说太多于太子的威望也有损伤,只把平阳公主带来的历书底稿叫人拿给李建成看,李建成拿到手中,只扫了一眼,立即讶然道:“父亲,贺礼果有新的印书之法,非止雕版。”
李渊点点头,不置可否,唯平阳公主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请示道:“父亲看,贺礼这一版历书可能行?”
李渊颔首:“就让他依此印制便是。”
“喏。”
知新书斋就此接了一个大订单,只这一个订单,便足够知新书斋吃好几年,历书又不是只印一次,而好处并不止于此,除了实际的收入,还有名望上的收入。
知新书斋在长安城内的名望,相当于新人王,看着声势挺大,挺热闹,但其实缺乏足够的沉淀和底蕴,要跻身一流书斋,总是差了点儿意思,李唐的这个订单,一下子就把知新书斋差的那一点给补齐了。
贺礼并不是一个多么在意钱财的人,他这人只要衣食不缺,能随心自在的过日子便成,从未想过要在家里堆积多少金银,所以,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就把蒸馏酒的方法卖出去,为的只是他方便。
一个知新书斋,足以给他一家子富足的生活,他从来都知道,金钱应该是他手里的工具,而不是他成为金钱的奴隶,目前的生活足够了。
贺礼前世的时候,很喜欢《舌尖上的中国》里的一句话,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人要生存,需要的真的不多,贺礼希望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有意思且悠闲自在一点,而不是整日为了金钱忙碌奔波,人活着还是要有点儿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热情的事物,否则,那活着就太没意思了。
贺礼一直奉为真理,并为此投入数不清的热情。不过,做人也不能太咸鱼,男人嘛,还是要有点儿事业的,闲了这么久,也该干点儿事了。
贺鱼看哥哥回家埋头写写画画、涂涂抹抹,好奇的问了一句:“哥哥你在做什么?”
贺礼头也不抬,顺口胡诌:“给你挣份大大的嫁妆好不好?”
“哥哥讨厌!”
嘛,孩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他居然把贺鱼养到知道害羞的年纪了,这么一想,做了两世光棍的贺礼,莫名的有些激动,成就感满满,自己嘿嘿笑了好几声,旋即醒悟过来,赶紧摇摇头,老婆都还没得呢,就提前体验了做爹的感觉,怎么想都感觉有些悲惨,虐心呐!
贺礼啧啧两声,低头写自己的稿子——
数日后,韦城贺礼向李唐皇帝上书,言道乱世之中,各种书籍、人才的大量流失,造成文化传承的损失,提请李唐朝廷组织博学鸿儒,重新修订经籍,为文化传承保留火种、贡献力量,为此,贺礼献上名为活字印刷术的新式印刷之法,愿李唐文教昌盛,开启民智,传承太平。
唐皇李渊大喜,当即封贺礼为中书舍人,留在禁中,参政议政。并于次日颁下诏书,昭告天下,征天下饱学之士入长安,参与修订经籍之事,并于长安设立学馆、典籍阁,等修订完成后,便采用活字印刷术,印制千套,百套藏于禁中,余者广发天下,提供给天下有志读书之人。
这诏书一出,天下间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在奔走相告,博学鸿儒者、心慕文教者,皆往长安聚集,希望能参与到这数百年未曾有过的盛事之中来。经此一事,李唐风头无两,读书人间多称颂之,言道李唐有兴旺之象,一时间来投者众。
李渊很高兴,作为李渊陛下新上任的中书舍人,把自己定位男秘书的贺礼倒是很淡定,本来这件事应该在李唐定鼎天下之后再做效果更好,但是,在这个书籍全靠手抄传播的年代,一个新式的印刷方法于读书人来说,就是大大的引诱,有这个诱因在,给李唐雪中送炭,自是比锦上添花更妙。
“德规可做好准备否?”
“陛下请放心,已然安排好,只待博学鸿儒们到长安,届时坐而论道,定能成就名传千古之文化盛事。”
打仗贺礼不行,但是,说到炒作和引动人心,见识过后世诸多手段的贺礼要是认了第二,那还真没人能担得起第一。而贺礼歇了一年多后,开工做的第一单就是帮李唐炒作名望,好教天下人知道,李唐不止打仗厉害,治民教化也不曾落后,甚至,较之别处具有更长远的目光和优势。
在长安城里的贺礼精打细算着,为李唐增光添彩,为自己谋划未来,洺州万春宫,刚建了天子旌旗的窦建德,连战诸胜,气势风发,自也听到了李唐的行事和贺礼的投归。
听到贺礼给李唐献印书的新法,还感慨了一句:“先前我把贺礼羁留于治下,以礼相待也不曾得他投诚,不想他竟归了李唐,难道在他眼中李唐较之我更优不成?”
臣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不言语,唯有孙安祖道:“陛下待贺礼那般礼遇,贺礼却不不识抬举,反而对李唐追捧有加,臣看贺礼虽有偌大名声,然为人却也如时下诸多酸儒一般,重世家士族轻贱寒门,陛下寒门出身,在贺礼那等酸丁眼里,如何比得上李唐皇帝的出身?陛下切莫自伤,末将这里有一法,可为陛下出一出被贺礼看不起的气。”
“何法?”
窦建德问了一句,孙安祖道:“启禀陛下钱大当日之言,陛下莫不是忘了?再有,陛下的客馆里,李唐的同安长公主与淮安王正居于此处,陛下何不利用一二?”
窦建德讶然:“钱大那等小人的胡言乱语也能作数?”
孙安祖恭敬道:“在陛下这等君子面前,小人之言自然无碍,然在贺礼那等酸丁面前,能否有用端看人品、运气。”
“这……”
窦建德有些踌躇:“贺礼为人重义,仁人心怀,如此做……是否有失厚道?”
“陛下,李唐虽与我大夏乃是敌对,然陛下为人宽仁,仁人君子之风,帮着李唐辨一辨忠奸,那是陛下仁慈。
窦建德默然,不置可否,孙安祖会意,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