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场面堪堪被控制住,张昭站在高台中,当众询问起孙启栋等人究竟什么情况。
现在是腊月十二日,年节将近。天子按照惯例发内帑犒赏诸军。十二团营、三大营都拿到犒赏。不管被上官克扣多少,底下的士卒多少能拿到些银子。
但是,新军千户所这边没有任何的犒赏下来。他们是被调入京,外加原千户被调任,蛇无头不行,他们想要去讨要犒赏都不知道弄。满营都是一肚子怨气。
张昭无暇多想,承诺道:“五日之内,本官会将朝廷的犒赏要来。都散了吧。”
张昭不是小说中的主角,不可能他一承诺别人就欢天喜地的高呼。八百名士卒将信将疑的散去。要不是刚刚王武露一手,不知道多少人要说怪话。
当然,当面不敢说,回军营的宿舍里各自议论起来。
“娘的,这小白脸说的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孙哥,你怎么看?”
孙启栋坐在铺着茅草的床铺边上,拿药酒揉着硬伤,不耐烦的骂道:“还能怎么看?没军饷你当个屁的兵啊!到时候没有犒赏我们再闹就是。”
这一幕发生在军营的各处。新军千户所的士卒们,只是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张昭若不能兑现承诺,这潜藏的浪潮还会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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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带着心腹下属们从校场的高台返回他的千户府。
副千户李孟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步追上来,满脸歉然的道:“张大人,张大人,我再三叮嘱那帮混蛋不要闹事。他们还是不听。这…”
跟在张昭身侧的小黑胖子张泰平脸上浮起冷笑,忍着没出声。真够恶心人的。谁看不出来是你在捣鬼?你这是装完逼后再来侮辱我们的智商吗?
张昭扭头,厌恶的看李孟津一眼。他原本以为这李副千户会配合他接收军权。不想就是他在玩花样。说道:“李副千户,你先回去。我这里要先商量如何拿回犒赏。”
“诶,诶。”李孟津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有点淡,张昭那厌恶的神色他当然看到。这相当于撕破脸。但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转身离去。
将李孟津打发走,张昭克制着心里的情绪,和众人回到千户府中。现在还不是拉清单算账的时候。首先,得把天子发的过年犒赏拿回来,安定军心。
王武、林文宁、庞大郎、陈康、吴臣、许澴伟等人分坐在大堂中。另有带来的亲卫将千户府的防务接管。
气氛略显沉闷。练兵第一仗,出师不利。
张泰平年少气盛,不乐意的道:“少爷,你怎么不拿下这个混账玩意?以王哥的武艺,拿住他不是轻而易举。”
这时候就显出少爷的准备工作啊!幸而招募到武艺高强的王武。否则,今天差点压不住场面。
王武络腮短须,刚刚尽展身手,沉声道:“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一个副千户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否则他敢和上官对着干?再者,如今军心不稳,贸然拿下他只会搞出乱子来。”
其余几人都是点头。
林文宁作为唯一的文官,马脸上带着忧虑,说道:“相公,按理说天子内帑的犒赏会直接下发到京营中,根本不经户部的手。
这只怕要找提督京营的成国公。但我们和成国公地位悬殊,贸然找上门去…”
张昭摆摆手,道:“我去找成国公能不能见到他都两说。要打听清楚这件事怎么回事?我们分两路行动。小二,你在金吾卫系统里打听打听。我带人去问问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
兵部管着整个明朝军队系统的后勤供给,如果有猫腻兵部必然清楚。
商议定后,庞大郎带人马在军营中安顿下来。由林文宁带几个人去找负责后勤的军需官询问情况。
张昭则是带着陈康、张泰平冒着寒风骑马进京。
兵部大堂依旧是热闹得如同闹市,张昭找小吏进去看一眼,然后到伍郎中的公房中。
伍庸虽然不大高兴张昭径直闯进来,但还是笑脸相迎,吩咐吏员去倒茶,坐在书案后,翻着籍册,笑呵呵的道:“这是什么风把张老弟吹来?”
当然,他这个做派本身就是有表达不满的意思。
张昭“心急火燎”的道:“伍郎中,学生实在是没法,只能到这里来求援。学生刚上任就被告知天子下发的犒赏被截留。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昭两世为人,性格沉稳。但是,他现在不表现的着急,那别人会急吗?这是形势的需求。
伍庸惊奇的道:“不会吧?你这个新军千户所隶属于十二团营辖制。总督团营的镇远侯顾溥为人清慎守法,他不至于克扣你的犒赏?想必是下面人擅自所为。张老弟,你最近得罪谁了吗?”
张昭这才知道他搞错情况。马文升没将他丢给成国公朱辅,而是放在十二团营名下。皱眉沉吟着。
他因为朱厚照对他的信任,得罪的人多了去。但是伍郎中这一问,明显问的是勋贵。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起魏把总的邀请:成国公次子朱凤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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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徐徐的降临。宣北坊中的成国公府中。
朱二公子朱凤和几名心腹手下在他的书房中喝着酒,商议着事情。
“情况如何?”
一名文士道:“小公爷放心。毛经历那里都安排妥当。天子的犒赏都暂时扣押着。今天上午他那营里的兵将都闹起来。没小公爷的支持,他这兵练不下去!”
有人吹捧道:“哈,这少不了罗先生的功劳。那小子只怕还摸不着头脑。”
朱凤穿着蓝色的文士衫,锦衣玉带,坐在上首的位置,脸上带着快意,捏着酒杯,微笑道:“那张昭什么反应?有没有去找镇远侯要说法?”
“那倒没有。他下午进京去找兵部。嘿嘿,他一个千户能见着镇远侯。他等得,那帮大头兵可不会等。他当众承诺五天之内要到犒赏。要不到,那营中只怕要翻天。”
朱凤矜持的微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他盯紧点。练兵是天子旨意,咱们不能破坏。但暗中拖延几日,让他练不成兵。很多人会愿意看到。”
“是。”几名心腹轰然应诺。
酒宴到晚上十点多散掉。朱凤心里痛快多喝了几杯。回到内院中和娇妻嬉戏几番,到第二天上午八点许才醒来。洗漱后,正在娇妻的服侍下吃着早饭时,一个俏丽丫鬟快步来禀报,罗先生有紧急的事情等在外间。
“这会能有什么事?”朱凤接过毛巾擦擦嘴,起身过垂花门到外间小院中。
他的心腹幕僚罗先生正在花厅中来回踱步,见朱凤进来,忙迎上来,“小公爷,张昭带着数十人到十二团营衙门中,说是去搬运天子犒赏。小公爷,事情闹大了。”
朱凤微微一笑,情绪高涨的道:“走,去城北看戏。”事情闹大是必然的。不是张昭闹,就是新军千户所的士卒闹。他们这里早有准备。而张昭去十二团营衙门闹事,简直是找死!
片刻后,朱凤换好棉衣、斗篷、手套、面罩,带着十几名家丁骑马往城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