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太一把从龙夫人手中夺过体检报告单,上面赫然的一行红色让她背脊陡然一凉——“positive(阳性)”,她顺着字体看向检查名目,竟然是“hiv抗体检测”!
一个趔趄,袁氏往后仰倒在儿子怀中——
“妈!”明耀忙扶住老母,二话没说接过单子,脸色倏地一下变得惨白。
袁氏努力抬起头看向明耀,瑟瑟发抖的手捧起儿子的脸:“儿子……你怎么……”
明耀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上次在庆功会后,他被乾云带去酒店,趁着酒酣耳热之际,似乎跟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上了床。他还隐约记得那女人身上散发着和龙夫人一样的香水味,声音也像极了龙夫人!
明耀猛然抬头瞪向乾氏父子,心中顿然明白却还是不敢相信,这对绅士般的父子为了权利,竟然能做出这么毫无底线,心狠手辣的事!——竟然不惜用他的命作代价!
“是你!”这一刻,他全然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是你上次趁我喝醉了找了个女人跟我上床!是你让那个女人穿着箐粼的衣服,喷着箐粼用的香水来让我入套!——你们好恨啊!!”
全场哗然,彻底炸开了锅——
徐丽安、寰太后,袁氏皆瞠目结舌,随明浩所指看向乾氏父子。
“哥……”龙夫人目瞪口呆,口痴般艰难地求证道:“哥,明耀说的是真的吗?你说啊——你回答我!”
众目睽睽下,乾云开始稳不住了,竭力挣脱着龙夫人的纠缠。
“你这个老东西!”袁氏哀毁骨立,一把扯过乾老爷的领带:“我跟你拼了!”
徐丽安和寰太后忙上前劝阻着已然陷入疯魔的袁老太太。而乾老爷则一脸冷漠,狠狠地推开了袁氏,大言不惭道:“空口无凭!大家千万别听这母子俩胡说八道!”
“老匹夫——!”一向斯文的明耀此刻已是老泪众横,带着哭腔谴责道:“你们父子不会有好结果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父子会有报应的!!”
袁氏突然失心疯般爬上了主席台,癫狂地撕扯着桌上纷繁的文件,随即狂笑不止,又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妈——!”
明耀冲了上去推开众人,紧紧将疯狂的袁老太抱在怀中。警卫们匆匆赶来,将袁氏强行送了医。
乾云吓坏了,呆呆地看着混乱失控的场面,却被龙夫人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彻底打醒。
“死丫头,你在做什么?!”乾老爷指着龙夫人厉声骂道。
夫人眼中布满血丝,愤恨地瞪着早已和自己疏远的父亲,并没有反驳一句,只是用她那厌恶鄙视的眼神宣泄着一切。她缓缓走向蜷缩在地的明耀,轻轻蹲下身——
“别过来!”明耀倏然一惊,恐惧地往后缩:“别碰我!”
龙夫人的泪水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无助地抬头看向善解人意的徐丽安。
“我看,这多半就是个阴谋!”徐丽安当着众媒体和股东的面儿颇具暗示地看了乾老爷一眼。
乾老爷一愣,似中了暗箭般浑身僵硬,有口难辨。
“人在做天在看!”徐丽安义正言辞,继续道:“明彦殿下在宫中生活了快十年,今天却突然说他跟陛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笑吗?明耀殿下突然身染重疾,失去了继承龙氏的资格。大家想想,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小郑慌了神,手忙脚乱蹿上台想劝她下来却被言辞拒绝了。徐丽安指着自己隆起的肚皮,侃侃而谈:“我跟陛下的骨肉还没有出生,如何继承大位?如果真的继承了,又是谁在控制着龙氏大权?这不是阴谋是什么?!”说着,她鼓励地看向彻底崩溃的明耀:“二殿下,您也好好想想吧!”
“您是在怀疑老夫作假了?”乾老爷不甘示弱,挺身而出:“如果徐娘娘不服,可以自选医院再验一次!”
“这么说,您是真的希望明耀殿下染上那种病了?”徐丽安全完不愿多看乾老爷一眼,只鄙夷地冷冷一笑:“您真的不信世界上有地狱吗?”
龙夫人咬牙切齿瞪着这对丧尽天良的父子,自己母亲去世前的一幕又倏然回到脑际,新仇旧恨突然齐上心头,捏紧的拳头在咯咯作响。
老练的乾老爷自是不惧,若无其事地对徐丽安道:“殿下自己私生活不检点,还想赖在老夫头上不成?”
龙夫人再次去扶明耀,却第一次被对方如此无情地推开了。他随即从地上爬起,仓皇狼狈地冲出了会场——
“明耀——!”
龙夫人牵过手提包拔腿追了出去,在刚出会议厅大门时不慎崴脚摔倒在地。她忍着疼痛爬起身,一瘸一拐往电梯挪去。
徐丽安一脸焦虑,推了小郑一把:“你快跟去看看,有什么马上打给我!”
“我不能离开,我得照顾你呀!”
“听我的,你先顾好夫人那边!”
其实,小郑是怕徐丽安乱说话,推翻验血报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死活不愿离开。稳操胜券的乾老爷看着这群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孤儿寡母们,心中窃喜万分。
徐丽安见唤不动小郑,只能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冲出了会场。婉欣和乾老爷匆匆交换了下眼神后,也跟了去。
如今,场上就只剩下乾老爷了。他淡定地走上主席台,掷地有声地做起一番演讲式表态:“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有任何人对这次体检结果心存怀疑,老夫不反对再做一次!况且,就算是徐娘娘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被选定为继承人,也并非老夫一人掌控龙氏,还有董事会在监理呢!根据龙氏祖训,太后和正室夫人皆有和老夫共同管理龙氏的职权,又何来老夫一人独大之说?”
众董事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管情不情愿也只得鼓起掌来,共同来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团烂局……
袁氏在极度的疯魔中晕厥了过去。据诊断,是由于血压过高险些造成颅内出血,被安排进了重症病房。
明耀从会场仓皇逃离后便径直冲回宫中,将所有下人撵出【玉壶阁】后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当龙夫人赶到时,只见阁楼外的佣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所措。
“二殿下回来了吗?”她急问。
“夫人,您可回来了!”玉壶阁的管事忙上前求助道:“二殿下他一回来就发了疯一样乱砸东西,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那现在呢?”
“现在殿下把自己锁在屋里,怎么敲门都不应呐!夫人……他会不会?”
龙夫人一听,顿时六神无主。她不顾刚刚不慎崴脚的疼痛,直冲内庭——
“明耀!——是我,快开门!”
屋内依旧一片死寂,龙夫人心烦意乱,一种不详的兆头直冲脑际:“再不开门我就叫人砸了!——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慢着——!”就在此时,寰太后和小郑搀着大肚便便的徐丽安正好赶到,她忙冲上去劝住了龙夫人:“夫人,不要这样!”
“跟你没关系!”说罢,龙夫人继续命人撞门。
下人们两两一组将沉重的花台搬起,正往大门挪来时却被徐丽安张臂挡住了。
“徐丽安,你好大的胆子!”
龙夫人盛怒,而徐丽安却缓缓转身跪了下来。
“丽安——!”寰太后和小郑忙跨了上去,却被徐丽安抬手止住了。
“夫人……”她轻轻抬头,真挚地看着龙夫人,劝慰道:“现在这道门已是二殿下最后一道保护伞了,您真的要这么狠心撞开吗?撞开之后您预备怎么办?他已经避无所避了,您真的想看着他羞愧自尽吗?”
龙夫人一愣,倏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鲁莽失智。她一把捂住自己嘴,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寰太后忙上前扶住龙夫人,小郑亦趁机扶起了满头虚汗的徐丽安。
“夫人啊,老生知道您心里苦!”寰太后敞开胸怀,抱住了虚弱到极致的龙夫人:“老生知道,这些事儿都跟您没有关系,您无须自责啊!”
徐丽安在小郑的细心护送下一步步走向龙夫人,而龙夫人却眼神闪烁地不敢正视她。
“夫人,您对二殿下的感情相信他不会不明白……”她看着龙夫人,交疏吐诚道:“他更不会误会您,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面对您罢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你也知道?”龙夫人一脸不屑,淡淡地说。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呀!”徐丽安走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人非草木,二殿下对你是真心真意的!正因为如此,他此刻最怕见到的是您,最想要避开的人也是您呀!”
龙夫人泪眼滂沱,一把扑在大门上大喊:“你出来!——出来啊!”
寰太后正想劝阻,却被徐丽安轻轻拉住了。
“明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你真的好狠啊!”龙夫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拍打着。
渐渐的,她已累了,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着,眼神涣散,似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心酸……
门突然开了,众人皆惊讶地看了过去——
龙夫人猛然回头,那个挺在门口的人竟然如此消瘦陌生。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当初那种容光焕发的样子,眼神中除了空洞以外别无他物。他就这么怔怔地杵在那儿,承受着无数众人万箭穿心般的眼光。
刚才还哭喊着要见他的龙夫人此时却一脸茫然地愣在了原地。两人就这样隔空相望着,彼此缄默。或许,这便是二人此时最为恰当的相互慰藉吧!
明浩的病情突然陡转之下,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寰太后和徐丽安在得到消息后也顾不得二殿下这边,不辞劳累地又驱车赶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