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拉?现在的你,是哪个阿黛拉?”
伊莎贝拉躺在床上,与阿黛拉背靠背,看着窗外的星空,轻声问道。读爸爸 www.dubaba.cc
“你熟悉的那个。”
“另一个——你姐姐,我见过吗?”
“见过。”
“是周末吗?我记得,有几次周末,你像变了个人,说话莫名其妙,又羞涩得像个孩子。”
“哈哈,你还记得啊。我当时怂恿她出来锻炼锻炼,姐姐在魔域呆久了,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林间舒适的微风透过小屋的缝隙划过她们的身体,凉凉的,舒适却难以让人入睡。这样的气氛很微妙,静谧,亲近,很适合吐诉衷肠。
“那一定是段沉重的记忆吧……。”
“嗯……”
“我听得出来,晚上的时候,你和奥拉夫先生聊得那些,虽然我没听懂多少来龙去脉……我有点感觉我像个局外人……”
“局外人?”
阿黛拉翻过身,脸凑近伊莎贝拉的脖子,
“要不是你当时的提议,以我浅薄的见识,才不会想到来这里寻求建议。我今天收获很多,都是你的功劳。我注定要和你同行,伊莎,你才不是局外人。”
阿黛拉说话间嘴中吐出的温热气息扑打在伊莎的脖子上,她摸着脖子,也翻过身来。两张脸突然凑得很近,四目相对数秒后,视线变得无处安放,趁脸变得发烫之前,伊莎率先翻了回去。
“快睡觉,明天清晨还要开会。”
看她这副反应,阿黛拉反而嘴角上扬,手悄摸摸地放在伊莎的腰上。
“不要,跟我聊会儿天。”
“你——”
“我建议你听她的,孩子,该睡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阿黛拉坐起身,一个响指,房间变得敞亮,才发现小屋的立柱也就是一颗树的树干竟然开口说话了。
“嘿!你居然用魔法偷听我们!”
“喂喂,别激动,我也是被你们吵醒的!”
6月17日清晨晴空万里
天刚亮没多久,贤者山谷回荡起低沉而悠长的号声。这是瞭望双塔上的长号,名为西里瓦之号,唯有山谷告急时才会吹响。
“呸,这么脏!”
奥拉夫骂骂咧咧地从塔上下来时,两个穿睡袍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小路上,拄着拐棍(也可能是法杖),一路小跑。
“你们俩今天起得挺早啊!”
“那号,是,是你吹的?(喘息)”
“是,我要召集一场全体会议。”
“开会啊?开个会你至于这么早?”
“我要夏洛克也来,我怕他今早出发给溜了。”
不一会儿,东边和西边来了七八个图岗老人,皆是慌里慌张,衣服都没打理好。奥拉夫拒不透露任何信息,一群老人很不耐烦,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等到几个人类匆匆忙忙从西南方向跑来,奥拉夫才领着他们去了瞭望双塔下方的庭院,那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是他们举行宴会和会谈的地方。
总共十五个人,除了夏洛克·洛夫克拉夫特和他的侍从,全是一头白发、皱纹满面的老人。图岗的九个人,每个都超过五百岁,坐在里面的两位甚至超过了千岁,如同古树一般,一旦坐下就一动不动,其他的图岗人活泼得很,和奥拉夫一样,话说个没完。四位人类老者,两个是龙国人,一个菲国人,还有一个林姆巴克人,他们毕恭毕敬地看着奥拉夫,如同初出茅庐的孩子来到正式场合一样拘谨。
“快说吧,什么事情值得你吹响西里瓦之号?要是又是什么半吊子药水,你看我不把你胡子拔了。”
“奥拉夫先生,什么事啊?”
“有两个人,人类女孩,她们是谁?”
果然狼还是老的精,一位不爱说话的图岗老者用低沉且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向奥拉夫发出疑问,他已经察觉到了外面等候的阿黛拉二人。顿时,大厅里人们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出来吧,两位女士。”
话音刚落,阿黛拉和伊莎贝拉从大厅一旁的石柱后面走出来,来到奥拉夫的身边,整齐地向在座的各位行了一个淑女礼节。
洛夫克拉夫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他睁大眼睛,反复确认着几步之外那个女孩的面貌,二话不说,拍桌而起,伸出手隔空将阿黛拉击飞,死死将其摁在庭院的石壁上。
除了奥拉夫,贤者山谷的诸位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在做什么!?夏洛克?”
“诸位,她就是我前天说的阿黛拉!”
“是她?怎么会在这儿?奥拉夫,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大惊,几个人类甚至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很警觉。
“收手吧,夏洛克,她不是你的敌人。”
“怎么——”
还未等洛夫克拉夫特问完,那边的阿黛拉只用一只手便抵御住了他的控制,行动自如的回到庭院中的圆形石桌前。
“何等强悍的魔力……”一个图岗老者不禁感叹道。
“我不想和你在这里争斗,洛夫克拉夫特先生。我来这里是寻求建议,本来也没想到你正好在这里,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不如面对面把话说明白,有在场的贤者作证,我不会撒一句谎话。”
“哼……”
洛夫克拉夫特袖子一甩,解除了法术,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那么开始吧,你一定有话想说。”
阿黛拉白了他一眼,拉着伊莎贝拉一同坐在预留给她俩的席位上,在场站着的只有奥拉夫一人。
“还是让我来说明吧,昨天阿黛拉小姐和伊丽莎白,呃,伊莎贝拉小姐穿过迷雾森林找到我,向我寻求答案,我和她们讨论了一个晚上,我承认我一开始只是看上了阿黛拉小姐屁股上那个空间口袋,没成想会发现这么多惊人的东西。我一宿没睡,整理了一下目前已经清晰的脉络,你们仔细听好。”
说完简单的开场,他从桌子下面抱出来一堆卷宗和古籍,一股脑丢在圆形石桌上,掀起一阵灰尘。
“夏洛克先生已经提过不少信息,我想我们基本可以解除对阿黛拉小姐的敌意。她曾经是人类,现在也算是个人类。”
“她曾经的确是人,但她现在身上留着恶魔的血,这绝不仅仅是一段奇遇那么简单!”洛夫克拉夫特如此强调。
阿黛拉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奇怪,她问洛夫克拉夫特:
“你相信我曾经是人?”
“我见过你的弟弟。”
阿黛拉瞪圆了眼睛,这说得通,罗莱雅公主将她的话转达给他,而恰好弟弟达西随教廷的队伍到达王都……一提起弟弟达西,阿黛拉就心烦意乱。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的姐姐已死,你只是个幻影,一个占着人类躯壳的魔鬼。”
“混蛋,他不会这么说!你告诉他我这些年的经历没有?!你没有对吧?!对吧?!”
阿黛拉敲打着石桌,叮咚作响。
“别激怒她了,夏洛克!”奥拉夫厉声喝道,“阿黛拉,冷静点,先等我把事情讲清楚,你和你弟弟的事情,我相信未来会有个好的结局。”
阿黛拉的怒气逐渐褪去,她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理智,也许就像姐姐提起埃文就会变得不理智一样,对于她来说,达西是最重要的亲人。
“阿黛拉小姐成为恶魔无疑是因为魔神的诅咒,但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恶魔,或者说walon族,能够拥有完全人形的自然状态,我说得没错吧。”
众人点了点头,恶魔的形象举世皆知,长着犄角尖耳,浑身覆盖鳞片,有的还有翅膀。
“这并非偶然,有一样东西帮她压制了诅咒,阿黛拉小姐在魔域经历了你们难以想象的奇遇。”
奥拉夫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扫了一圈众人期待的目光,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示意阿黛拉。阿黛拉略微犹豫了一下,掏出胸口的项链,将其放置在石桌上。
一瞬间,几个图岗老人眼睛看直了,他们一齐站起来,凑上前,都想近距离观察这个项链。而夏洛克等几名人类则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个刻有禁忌符号的饰品。
“这是,维拉之心?!”
“这个铭纹,这个材质,这个排斥魔法的感觉,仿制品?不像。”
“在哪里找到的?”
“听起来很难令人相信,阿黛拉在魔域遇到的人,正是维拉之心最后的持有者,赤龙王国最后一个国王,埃文·莱德拉贡。”
“埃文?这不可能。”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各位,回座位上,听我把话说完。千年前那场发生于基力安的灾变,现在看来,经过完全不同于我们的想象……”
……
……
……
“呼,我有点口渴,我们休息一会。我得说,先生们,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的多,古老的传说已经揭开了面纱的一角,我召集你们来,因为你们这些老家伙还知道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快想想吧,趁脑子生锈之前,想想还有什么值得所有人知道的线索,水底的黑影已经显现出轮廓了,在它浮上水面之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奥拉夫放下古籍,掏出一个水壶猛灌数口,他已经讲了半个多小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已有的猜想,结合他抱来的记载和阿黛拉的口述一一阐述清楚。他昨晚骚扰阿黛拉和伊莎可能因为他真的一宿没睡,才换来如此清晰的事情脉络,就连之前自称“局外人”的伊莎贝拉,此刻也听懂了十之八九。
与会者,尤其是图岗众人面色凝重,有两个人站起身,表示要回住处取一些文献进行考证,另外几个人低着头,陷入沉思。四位人类老者议论纷纷,他们对图岗的传说并非一无所知,但由于教会的影响,从未考虑其真实性,如今种种迹象的吻合,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确信无疑的认知体系。
之后,他们离开座位,仔细研究起石桌上摊开的各种文献和证物,包括阿黛拉从基力安遗址中得到的札记原物、埃文送给她的各种遗物。
“赤龙手杖……错不了,这是莱德拉贡十一世随身的东西。”
一位龙国老者抚摸着一柄木制红漆手杖,历经千年,红漆依然光泽,保护木质内芯不受侵蚀,而其所用的木头,也是龙国最名贵的龙血木。
“老师,如果这么说,那我们的记载是——”洛夫克拉夫特轻声问道。
“杜撰,教会干预的结果,如奥拉夫先生所说,那之后,旧神几乎未曾降下过神迹。这个猜测极为合理,我没有证据证实,也没有证据证伪,但是你知道,证伪比证实容易的多……”
“您也觉得旧神已经……”
“密宗来了!闪开!”
一个图岗老者抱着个大木箱跑进来,连拐杖都没拄,一进门就跌了个跟头,木箱滚到了石桌下面。除了几个人类,其他图岗人根本没管地上趴着的老头,抱起木箱,连忙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牛皮纸制成的卷轴,很快被众人哄抢而去,一目十行地找着什么。
“那是什么?”阿黛拉问奥拉夫先生。
“图岗的大事编年史,绝密,每十年更一卷,我们这儿的和秘国长老院的同步更新。”
“你们在这里隐居,怎么还能同步更新?”
“得感谢地上躺着那位,现在的秘国女王伊森加德,是他女儿,这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她女儿换来的,史官亲笔抄撰派人送来,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阿黛拉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从昨天到现在,阿黛拉从小对图岗人的幻想彻底崩塌。原本她以为图岗人都是遗世独立的精灵,优雅且智慧,现在看来,只有智慧是真的,这些名声远扬的大贤者,悠长的岁月使他们博古通今,但没能抹掉他们孩子一般的天性。
“找到了!”
一群人蜂拥而上。
“怎么写的?”
“(大段大段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图岗语)”
阿黛拉听不懂图岗语,转头问奥拉夫,“他们说的什么?”
“关于维拉之心和那个石箱出土的记载。你听不懂也无所谓,你已经知道了。”
奥拉夫随即拍了拍手,向众人说道:
“好了,各位,回座位上吧,休息结束。你们刚刚证实了阿黛拉小姐提供的部分线索,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阿黛拉小姐,埃文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
最年迈的那位图岗贤者用苍老的声音发出疑问。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他想救下我,他在那里独自活了千年,看到我这样遭受煎熬的同类,出手相助的动机不难理解。”
“我对埃文的印象并不好……”老贤者摇了摇头,“我相信你,阿黛拉小姐,但一个人看到的东西是局限的,不完整的事实并不是事实。”
阿黛拉疑惑不解,她不知道这位老贤者用意为何,但他说他对埃文的印象不好,难道他认识生前的埃文?
“空间魔法我们图岗人帮不上任何忙,如果你终有一天会回到那个地方,请睁大眼睛看清一切。罢了,继续吧,伯里西斯。”
“嗯,还有问题吗?”
“你开这个会不是来讨论历史和传说的吧!?”
一个看上去长得很凶的图岗老者叫嚷道。
“问得好!小伍德豪斯!我还纳闷怎么漂亮的引出下一个话题。”
奥拉夫装模做样地拽了拽领子,
“过去的已经过去,但会有东西留下来阴魂不散,古老的传说得到证实,一条横亘千年的灰线若隐若现,有些事情有着紧密的联系,我们都不能否认这一点。阿黛拉小姐昨天和我谈了她的一些设想,说实话,刚听到时我也觉得胡扯,但却无法证伪,这可能能解释我们前天的困惑。”
这番玄妙的话听得阿黛拉和伊莎云里雾里,倒是其他人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她猜测,塔恩(taen)族的遗脉已经断绝,最后的瓦隆(walon)借助埃文之手,用维拉的力量杀死了他们,他蛰伏千年,想要降临人界,成为真正的神,遇到了教会的阻挠,教会用了某种方式将他击倒,但他没有死亡,龙国的种种都是他的爪牙在蠢蠢欲动,等到前戏做足,黑暗会再次降临。”
阿黛拉的话被奥拉夫转述一遍,味道都不一样了。大伙们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人提出异议,提出异议也意义不大,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假设,如同证据的峡谷中因势利导形成的一条溪流。
“各位,西大陆现在被阴云笼罩着,龙国发生的事情还不算最糟的,南方已经爆发战争,艾瑞亚和克劳迪亚的边境线已经没有一寸未被血染红的土地,菲欧利也出现了背叛与分裂……我们前天还不解于这些混乱诞生的缘由,而今天阿黛拉小姐就给我们带来了答案。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如果魔神瓦拉卢卡注定要将黑暗带给这片大陆,我们就必须有与之抗衡的武器。”
“现在,这个武器就躺在这张石桌上。”
--本章完
读之阁,读之阁精彩!
(www.玉ed玉e.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