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进舱时,她就在帘后看到他步履轩昂,身形挺拨,立定时紫袄束大红金销带,带上悬着的宫刀流苏如飞,果真是一表人材。笔砚阁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到了近前,他拱手施礼,视线被双手拦着,嘉国在帘内看着他,珠帘后只看到他修长的身形,玉面朱唇,拱手时紫袄袖口的金丝绣精致,低头可见得乌幞帽上镶嵌拇指大小的圆幞玉。金绣与幞玉点点丝丝和湖面一样散发着鳞鳞的微光。
光彩夺人。一如当年初进宫禁的秦家少年大郎。想起往事她微微咬唇,轻声道:“傅大人向官家提议,让林御医为我重诊?”
“是。”
“傅大人看过御园里的碧桃林吗?听说碧桃得了病,虽然有九百九十九颗木,也无法开花结果,御园的管事郎说,只有把同源的蟠桃选上品良种。嫁接过来,栽水培土而后碧桃树才能起回生,再度开花结果。傅大人以为如何?”
“……”
这位未出嫁的公主能镇定说出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就连站在前舱的大潘氏隐约听两句也不禁暗暗为公主喝彩,只看傅映风要怎么回答。
他微抬眼,看着帘内十二翼花冠翘肩,光班点点,勾勒公主雍容的面容。竟然有三分美色和赵慧儿神似。果真是同宗的姐妹。但公主眼中的同源之树只会是潘家姐妹。
他甚至都感觉到舱门外大小潘两人正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他却暗叹口气,答非所问道:“若是金枝玉叶,岂有嫁接之理?”
他深知郑归音对他保公主的事大恼深恼,他急着要说完回去解释,他低了眼,一字一句道:
“臣以为,御园的管园郎年轻时虽然是国之圣手,活树无数。但毕竟守园近二十年。心有余而尽不足。就算细心寻了几位园林圣手来看过。也未必就是定论。还是再诊一次为上。”
他不会去提公主真正相信的医手是大小潘。而他的视线虽然无法盯着舱外的两女,却早查清楚大小潘其中之一得了潘老太爷的真传,要在宫里做个医女绰绰有余,只是人家不稀罕,人家只听公主的。
谁知道公主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继续劝着:“一来,请回来的几位老圣手未必没有寻到灵药可用。二来,这碧桃树的病诊也许只是秋来冬去时节冷热的原故罢了。难说没有误诊的时候。”
帘后寂静,公主赵佳惠的视线久久地落在他身上,闪过了疑惑又闪过了防备,想着方才正殿上他出手相助,她双唇微动:“你……”
要不是眼前这人前两番劝的都是良言,又能借成亲捞她出宫,是她极稳妥的一条后路。她差一点问出了:是不是为了儿时的那丫头刑碧叶,他还想要让她再出一次丑?让宫中人人嘲笑于她?
但她到底忍住了。现在不是任性发作的时候。
更何况,她也不是儿时为个丫头吃醋发作指使潘玉令出头,被他一眼看穿的小公主了。
“……听说傅大人的母亲,范夫人来京城了?”
“是。”不动声色间,他同样戒备起来回禀,“傅家的祖茔在临安。因为有祠堂又身为外戚不便全家赴京引起物议。今天祭祖轮到四房。父亲与母亲大人是要回来的。”
“傅淑妃的家人果然仔细。也太谨慎了。”
她说完后没有让他退下。分别已久,她还是第一回听到他提起傅四老爷,唤他为父亲大人。而多年前在东宫,他嘴里的父亲只能是秦老侯爷。
“大郎……”她突然开口,“其实不关你的事。”
听得儿时的称呼,傅映风微怔后站在舱外,他隔帘看了她半晌,拱起的手微颤,半晌才答了一句:“……公主宽宏。”
“你父亲……”嘉国长公主微叹气后,徐徐在帘后说着,“我记得大哥——官家当年入宫后的第一位养母张婕妤在世时,你父亲就到了官家身边,张婕妤病逝后官家那时彷徨无依,你父亲依旧陪着他。”
公主说些长辈旧事拉近和他的距离,傅映风倒也不意外她如今有这个稳得住的心思,否则她也不敢和太后作对不是?
太后评价这位公主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话,他也听说过。但他的见识比潘玉谨高多了。知道太后的话不是这个意思。他在帘后看公主,若是公主真是大事糊涂,他早就不担心范夫人的事被牵连出来,也根本不会以未来驸马的身份站在这里试探公主了。
御船沿河道进了钱余门,皇城瑞珠宫中,范夫人正在淑妃面前叹息说道:
“公主能叫太后评上这一句,已是极难得了。我儿听了笑着问我,公主这是跟着太后学的?”
“四婶母的意思?”傅淑妃眼神诧异,旁边侍立的赵慧儿也竖起了耳朵听听公主的为人,范夫人低声叹着,“娘娘不明白?太后嘴里的大事能有什么?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戎是战争。祀是祭祀。身为公主不长于战事和不主祭,这根本连缺点都算不上。太后说她糊涂不是这些。”
赵慧儿听得暗惊,范夫人对公主如此高看?她思索间瞟着范夫人端坐的侧影,再看看上位倚着的傅淑妃一脸沉思,赵慧儿揣测着范夫人这话究竟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淑妃听?
“长公主这几年在宫里,越发老练了……”
傅淑妃对公主早有几分忌惮,但眼神中仍是不解,她在引枕上靠了靠,笑道,“既然这样,九弟还对这门亲事还有什么好推却的?公主也生得算是国色天香了。”
范夫人放下茶,淡淡道:“我不答应。有见识又怎么样?公主的性格太像太上皇。没出息。遇上难事最会半路撂挑子。太后话里的的大事糊涂,不过就是说她这个半途而废的性子摆在这里,怎么聪明都无用了。”
“……像太上皇?”淑妃和赵慧儿哑然看她,一时间竟然都接不上话来,范夫人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本就是太上皇唯一的子嗣不是?”范夫人反倒意外淑妃心里没个谱,“她的行事为人,表面看着像生母潘贤妃一样柔婉,遇上事也有太后的决断。但不论是贤妃还是太后,她们是后妃,若是有长公主这个身份岂会多事插手宫务?这样临危出头主持大局,这是太上皇的毛病。太上皇当年以九王爷的身份独入金营和谈力挽汪滴,何尝没有这样的英武?”
她端了茶在手,徐徐笑着,暗叹公主比太上皇强的地方是,她这回唯一的错就是识人不明,偏偏还倒霉遇上了郑选女进御园。
范夫人太头痛,大儿子喜欢上一个麻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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