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愚 第三百零三章 二厄尽去

    王都，玄机阁。

    秦元臻手执一枚白子，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在他对面，盘坐着一名头发花白，气若游丝，仿佛已然陷入了沉睡的暮年老道。

    良久，秦元臻收回缠满纱布的手，放下棋子，闭目掐印，毫不避讳地运转起了演算神通——天机道决。

    对此，老道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垂首坐在他的对面。

    “二厄极煞，杏月去一，一人解之，桃月去一，一物解之，而今二凶已尽去……”

    “两大必死之果，竟被无暇规避，逆转乾坤……此子背后，究竟是何许人也？”

    秦元臻眉头紧皱。

    虽早在一个月前，他便以自身精血，强开天眼，推算出了这点，但真正看到这个结果时，还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陆渊命中两道极凶的因果，一道在上个月，一道在方才，全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完美地规避掉了……

    上个月是有人替他承接了厄难，让他免受了灾祸之害，而刚才，靠的则是一件死物，使得原本的时间线发生了偏离。

    但这可能吗？

    因果定律十分复杂，牵涉极广，哪怕是身为卦师的他，都不敢过多涉及，顶多也只是窥探一二，否则很容易让自己身陷囫囵。

    就好比那西海岸的蝴蝶扇扇翅膀，王都的人就可能迎来一阵通天旋风一般，造成一系列不可预测、不可估量的超级连锁反应。

    强行更改因果，简直是自取灭亡的行为，这是无数前人先辈用性命铸成的真理。

    为了规避一个不幸，就可能引来一场更大的祸端，除非……

    除非能够准确无误地预测未来！

    如果能够推算出未来所发生的一切，那么扭转因果所造成的时间线偏移，就能够被准确预知。

    在无数的可能性中，找到唯一一条能够规避祸害，却又不造成更大麻烦的解决方案，无疑是难如登天！

    那庞大无比的计算量，根本不是人能够算清楚的。

    可事实就是，陆渊命格中的两颗极凶之星，确实是被人巧妙地化解了，而且还没有产生任何反弹，引发另一场祸端。

    能做到此种程度之人，秦元臻闻所未闻。

    思量了许久，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老道：“您看如何？”

    “天机闭锁，看不清、猜不透、算不出。”老者并未动弹，声音却已回档在屋内。

    “此子身负大因果，命变于八年之前，而今，气运已初成，受天人庇护，非你我可妄断。”

    “师尊，弟子愿祭寿……”

    “元稹，切莫急功近利。”老道摇摇头，打断了秦元臻的话：“道由心生，宜顺其自然，你若强行干涉，到头来，兴许只是竹篮打水罢了。”

    “且静观其变吧……这一子，可载舟，亦可覆舟，落不好，你往后将举步维艰……”

    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便只剩下了棋盘上落子的声音，昏暗的光线中，整个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

    陆渊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

    莫名其妙地惹上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解除了危机，实在是令人心生感叹：

    无巧不成书，时也、命也！

    得到赤金猴的赦免之后，陆渊连忙感激涕零地朝其离去的背影作辑道谢了一番，而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阁楼之中。

    危机尚未解除，一切还需小心。

    谁也料不准，万一赤金猴查到最后，发现仍然一无所获，会不会不甘之下又杀个回马枪。

    陆渊暗中发誓，若能本本分分地趟过这场风波，他必要揍烂豆丁的屁股，告诉它到底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这该死的惹祸精，不省心的倒霉玩意，不给它点颜色瞧瞧，指不准下次它还能整出更大的名堂来！

    揉揉太阳穴，陆渊关上房门，颇为头疼地看了眼一言不发跟着进来的顾映霜。

    陆渊心里很清楚，她为何会跟过来，但却无可奈何。

    显然，由于刚才顾映霜的那番说辞，这间客房，此时已成了她委托顾映雪特地要来的了。

    而陆渊，仅仅是她的一个仆从而已。

    至少在赤金猴离开之前，顾映霜都是这间屋子名义上的主人。

    她若一直逗留在外，让下仆陆渊舒舒服服地住在阁楼内，反而有可能引起赤金猴的猜疑。

    这点二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顾映霜那极为不善的眼神，陆渊叹了口气，匆匆拾起木桌上的两本书，转身就要拉开屋门。

    “您留在这吧，我离开。”

    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漠然与疏远，顾映霜顿时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便一个闪身，拦在了陆渊的跟前。

    “站住！”

    “顾小姐还有何吩咐？”陆渊身形一顿，垂首盯着脚尖，恭敬地开口问道。

    见状他这副模样，顾映霜贝齿轻咬嘴唇：“我……我有事要问你。”

    陆渊点点头：“您请讲。”

    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应付完顾映霜，尽早离开这里……

    因为陆渊很清楚，赤金猴那庞大的神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笼罩着这片区域，不曾离去。

    此地的任何风吹草动，无一例外，全都在它的监视之下。

    本来，以陆渊的修为，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察觉到这股神识的存在的……

    问题就出在一个月前，顾映霜被困遗迹之中时，顾映雪为了缓解陆渊疲惫的精神状态，特意给他的那瓶安魂凝神露。

    安魂凝神露此等神物，不仅有着巩固神魂、提高精神力的作用，更是具有开化神识的超凡功效。

    自从喝了此物，陆渊的精神力便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常人感受不到的那股隐晦神识，他却是能感受得到。

    这就意味着，现在他与顾映霜的一举一动，仍然在赤金猴的监视之下。

    对此，顾映霜恐怕并不知晓，而知晓这点的陆渊，却也无法向她言明。

    在这逗留久了，万一顾映霜说漏了嘴，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陆渊神经绷紧之时，顾映霜开口了：

    “那本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沉吟了一会，陆渊平静地答道：“我若说是有人送我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