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嘉府。
知道花羞今日归宁,是以昨儿嘉太太就把一切都安置好了,诸如酒宴。
花羞今非昔比,不单单是侯爷夫人,将来还是侯府的掌家娘子,更是太后的义女,也就是公主身份,皇亲国戚怠慢不得,嘉太太晓得这个理儿,早早随着嘉泊年迎候在仪门处。
见了施耘天,嘉泊年仍然躬身称“侯爷”。
施耘天还礼称“舅丈大人”。
昭君在一边窃笑:“好乱的辈分。”
不出所料,引来嘉太太的怒目而视,她愈来愈感觉这位六小姐太过招摇,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猜疑昭君真的是心无城府,还是大智若愚?
嘉祎一脸的不合时宜,都因为花羞表妹改嫁了施耘天。
他觉得表妹这种生物就是为表哥准备的媳妇,不该肥水流了外人田,被施耘天横刀夺爱,无异于花羞改嫁,因此他心气不顺,朝施耘天胡乱一揖。
倒是嘉祺,面如冠玉,身似青竹,男生女相,眉眼多情,好样貌更是有个好性情,对施耘天大礼参拜,头抬起时似乎是不经意的瞟了眼花羞,目光僵固,身子石化,略一失态,随即规规矩矩的立在父亲身边。
主客相偕进了中堂,聊了几句,花羞就被请去了西园,姑娘们想与她聚聚,除了个视礼教如粪土的昭君急不可耐的跑来看花羞,姑娘们都等在西园。
嘉太太去监督酒宴事宜,嘉祎憋着一肚子气去找学瑞声色犬马。而嘉祺,回去书房,奋笔疾书写了一首诗,开头便是:美人相隔红罗外……司马昭之心。
堂上仅剩施耘天和嘉泊年,施耘天左右看看,似有话说。
嘉泊年会意,屏退了左右。
施耘天开门见山:“两件事,一,我予花羞的嫁妆还请舅丈大人不要告诉她。”
嘉泊年满口应承:“我自然不会说,侯爷之前叮嘱过的。”
&羞似乎对此事有所怀疑。是以再次叮嘱您。”施耘天急忙解释。怕嘉泊年以为自己不信任他。
嘉泊年信誓旦旦,不会说就是不会说,暗想,这样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的事当然不会拒绝。
施耘天又道:“还有一桩。岳丈大人他与皇甫太宰究竟是怎么档子事?还请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嘉泊年愣了愣。没料到施耘天这么快就了解了此事。随即欣喜道:“花羞嫁你救我那妹婿看来没错,侯爷过问,此事必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耘天眉头一蹙。嘉泊年无心之言他却堵在心口,原来花羞嫁自己真的是逼不得已,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盏,君山银针香气氤氲,他却浅笑,有些涩。
嘉泊年与他细细说起柏清正与皇甫少骅之事,施耘天边听边琢磨,解决此事倒也不难,难的是如何改掉岳丈大人耿直的脾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皇甫少骅亦非同道,却可以相谋,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游刃有余。
呷了口茶,再想,得尽快解决此事,花羞委身他为救父亲,可见是多么着急。
自嘲的笑,若非皇甫少骅,自己是不是与花羞擦肩而过呢?
忽又想起藏经楼里那个躲在帘幕后面梦般的女子。
思绪纷杂,如波浪一拨又一拨。
所谓隔墙有耳,堂外,立着来找高猛比武的昭君,不巧高猛有事往前面去了,昭君以为他在堂内,刚想进入,就听见施耘天说起嫁妆的事,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就想跑回去告诉花羞,她与花羞交情好。
跑了几步定住,忖度既然施耘天不愿告诉花羞,那么自己贸然说了,岂不是出卖了他?这种街头长舌妇的事还是不要做。
她豪爽她娇憨,但她不傻。
回了西园,花羞正被几个姊妹围着。
昭容是个眼皮往上翻的主儿,如今花羞身份大变,她不尽阿谀奉承。
昭曦已经退婚,当然也想走花羞这条路,重新觅得如意郎君。
昭蕙更加热情,听闻时无声成了翰林学士为施耘天相助,换言之,也就是花羞相助,她后悔之前做过的一切,所幸花羞无恙。
昭雯当然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花羞是个不错的介质。
唯有昭清,枯坐一隅,手不释卷,是本楞严经,唯有置心于佛经才能安心静气,才能忘记多年前自己无意目睹的一幕,那场噩梦如影随形,某个熟悉的身影在昭然的药碗里投毒,她却没有阻止。
昭然口不能言,把玩着尖尖十指,指甲尖利如猫爪。
昭君回来后就搂着花羞叽里呱啦,三句话不离高猛,仿佛高猛是塞在牙缝的肉,剔也剔不出来,放在那里又难受。
……
午时到,宴席开始。
施耘天却被宣进宫去,听闻,是北部边国的胡族辛缇公主出使我朝。
皇帝召见本为常事,花羞不懂的是,听说辛缇来了,施耘天为何那么高的兴致,又走的那么着急。
一顿归宁宴吃的皆大欢喜,别人高兴花羞不知为何,但她却索然无味,忽然望见舅舅身边千娇百媚的百合,茅塞顿开,舅母如何厉害不也是夜夜独眠,而施耘天身边还有个秋娘,既如此,还怕多个辛缇么。
罢了罢了。
午后时光悠然,花羞留在西园原先住过的施施馆小睡,烟罗帐内她呆呆的靠在床头,娥眉与翠黛在外面廊下置了张竹榻歇息,边聊着女儿家的心事。
翠黛劝娥眉嫁给那个开香料铺子的壮汉,从此也是丫鬟婆子的伺候着。
娥眉劝翠黛乘热打铁去找温宵云,他正失意。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
花羞隐约听见两个婢女的交谈,想着摆平父亲的麻烦就张罗娥眉与翠黛的婚事。
&小姐还睡着么?”
是柳儿过来,说嘉太太让花羞往暖香阁叙话。
花羞忙穿戴整齐,由娥眉、翠黛陪着,随柳儿离开西园来到暖香阁。
门关着,花羞犯狐疑,这样时节何故门窗紧闭,闷也不闷?
柳儿伸手推开,然后侧立一边请花羞进去。
花羞提裙迈进门槛,突然窜出一物。嗖的从她头上飞射过去。她大骇,本能的用手去挡,顷刻感觉手背火辣辣的痛,不禁啊的声惨叫。
喵!是只黑猫。
木槿树旁等候的娥眉、翠黛。还有几个杂事丫鬟和两个正在拾捡梧桐落叶的粗使婆子闻声跑了过来。
&么了夫人?”
娥眉急切切的问。
花羞举着手给她们看。血红的一道痕。
翠黛怒起。四处找那猫。
柳儿发懵:“怎么会有猫?”
嘉太太不喜欢猫啊狗啊的,嫌脏,是以府里从来未曾养过。
刚好此时嘉太太赶来赴约。听这里吵吵嚷嚷,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才知道花羞被猫抓伤,冷着脸质问学嬷嬷:“府里怎么会有猫?谁这么大胆?”
学嬷嬷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并不知道。”
接着转了一圈问那些丫鬟婆子,皆说从未见过什么猫。
嘉太太当即大怒,责令学嬷嬷把后宅的男佣女仆都叫到花厅,必须查明此事。
翠黛惯常的嘴巴不饶人:“舅太太,这可真是蹊跷,是您请我家夫人来暖香阁叙话,我家夫人就被猫抓伤。”
嘉太太猛然看她:“你的意思,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翠黛冷笑:“奴婢不敢妄加猜测,可是,您既然请我家夫人来此,却为何自己反倒不在?”
嘉太太气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暗想这个贱婢真真是厌恶至极。
学嬷嬷忙不迭的帮腔:“姑娘休要乱讲,太太半路是被娄总管截住说点事情,您家大夫人可是太太的外侄女,纵有别人害她,太太怎么能够,护她还来不及。”
翠黛心里啐了口,被花羞瞪眼才不做声。
学嬷嬷叨咕:“若是刚刚太太你不被娄大堵住,必然先于表小姐进屋,那猫抓伤的就是你,阿弥陀佛!”
翠黛叉腰愤怒:“抓伤我家夫人就应该么,你还阿弥陀佛。”
学嬷嬷一脸讪笑:“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嘉太太倒吸口冷气,自己真是走运,又恨翠黛狗仗人势,把花羞请进暖香阁,吩咐叫郎中。
花羞连说不必,这等小伤她自己能够处理。
也对,她会医术,嘉太太舒口气,她是真不想花羞出事,因为她还有求花羞,听闻时无声中了翰林学士,既然昭蕙一心想嫁给那个人,自己何不成全,可是她明知得罪过时无声,所以这件事想拜托花羞成全。
花羞应了下来,边同嘉太太闲聊边等候施耘天从宫里回来接她,归宁之日是不能留在娘家过夜的。
眼看日落,左右等不回施耘天,她叹口气,或许,自己的丈夫正与美艳绝伦的辛缇公主把酒开怀,亦或是品茗闲话,不是多疑,高猛也说过施耘天同辛缇曾经策马草原呢。
不等了,她吩咐娥眉、翠黛喊侍卫扈从,回侯府。
作别了舅父舅母一干表哥表姐,花羞上了轿子,娥眉、翠黛随行左右。
翠黛还在为猫抓花羞的事愤愤不平。
花羞却在轿子里轻笑:“你别气了,那猫不是真想抓我,或者说那猫的主人不是针对我。”
翠黛愣,娥眉亦是不明所以:“该不会是舅太太因你成全了舅老爷与百合而迁怒与你。”
花羞自顾自的摇头:“舅母断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害我,更何况现下她有求于我,是有人害她罢。”
娥眉、翠黛异口同声:“这却是为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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