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青春的纯白 第十三章 意外收获

    这天在班上，值班组长派我去机关财务部领取堆场当月的工资条。我挎着皮帽子，晃晃荡荡地来到机关楼财务部办公室。只见办公室里面唯有那天春节聚会时见到的场花在里面翘着脚吃零食。

    见我进来，她微微一笑，说：“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我颇觉诧异地问道：“你认识我？”

    她又是一笑：“当然认识。做工资的时候人力资源部来打过招呼，说你是总部机关来这里实习的大学生！再说，聚会那天，你喝饮料洒了一身，我还给过你纸巾。你该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我耸耸肩，腆着脸说：“娜娜嘛，堆场无人不知的场花呀！”

    她笑得更深了，却不反驳，淡淡地说：“那都是别人说的。再说我都办离职手续了，不属于堆场的人了。”

    我问她：“自己开诊所，不是要很有威望才行吗？你这张年轻的脸，也不适合‘德高望重’这个词啊！”

    场花骄傲地说：“德高望重又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之努力！”

    我撇了撇嘴，说：“那不得等你熬到头发花白以后啊？”

    她气鼓鼓地撅起了小嘴，说：“你对年轻的大夫有歧视吗？”

    我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我对大夫的敬仰如高山流水，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她又笑了，说：“我可不信！”

    我故意摆出一副急于争辩的样子，说：“为什么不信？年轻、漂亮又业务精湛的大夫谁不喜欢？这叫德艺双馨，”见她“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又补了一句：“看着养眼，听着顺耳，用着放心！”

    她意犹未尽地反问道：“你在说你啊？”

    我故作认真地说：“我长得丑，声音不动听，更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

    她皱着眉头，说：“那你岂不是很惨？”

    我一脸无奈地说：“可不是吗？就剩下心灵美了！”

    她说：“还好你剩下的是最重要的美。”

    她拿了工资条递给我，忽然问道：“你真的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偷眼看了下她身后的镜子，只见一个面目愁苦、目光呆滞的汉子像根电线杆子一样直直地立在那里，脸上由于长期户外的风吹日晒显得粗糙黝黑，胡子拉碴，头发好似一丛灌木，肆意地伸向四面八方。

    我反问道：“你觉得我像吗？”

    她笑着说：“你傻乎乎的，看着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我含着笑，扯谎说：“我孩子都快一岁了。”

    她伸了伸舌头，表示不信，一脸的调皮。

    我问她：“你们平时是不是都这么闲？”

    她据实答道：“今天情况特殊，听说附近有个私营堆场的老板被债主追上门。我们部门一个同事大姐的男人就是债主之一，其余的同事也都跟着瞧热闹去了。”

    我心里一动，故意问道：“好歹是个老板啊，为什么会被人家找上门去呢？”

    她漫不经心地说：“由于我们单位处于垄断地位，以往都是在我们公司堆场的仓储量饱和的情况下，才会将货物转移给他的堆场。不过，最近经济不景气，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哪有那么多闲置的货源给别人呢？”

    我心里面暗暗高兴，心说，看来我前期的判断没有错误，已经有私营堆场扛不住，出现资金困难了，这个时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收购机会。如果我能抓住机会，写一份漂亮的报告递给胡总，也许，我就将在泉城分公司甚至是总公司那里扬名立万，届时还愁不会衣锦还乡？

    我憧憬着花总见到报告的那一刻，那双由于时刻忧心忡忡而紧锁的眉头欣慰地舒缓开来，展成两湾月泉；时刻紧抿而显得不怒自威的嘴唇欢乐地张开，笑成一朵鲜花。

    时不待我！

    我赶紧问场花那个堆场的具体位置。

    场花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你想去干什么？”

    我以假乱真地故意说道：“我来这里实习的目的就是要学习现场的情况，今天，正好可以看看人家的堆场什么样子，顺便也去看看讨债的热闹！”

    场花故作严肃地说：“我要告诉你们领导，说你上班时间擅离职守！”

    我吓得赶紧陪着笑，道：“千万别这样。像你说的，我傻乎乎的，再不涨点见识，将来还不被别人欺负死啊？”

    她一脸坏笑地说：“哎呀，我嘴不怎么严，你说怎么办呢？”

    我在心里面骂了她上千遍，嘴上却像抹了蜜一样地说：“娜娜，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帮助我，我一定记得你的好，改天请你吃饭！”

    她这才将堆场的具体方位告诉了我。

    我刚要夺门而出，却被她一把拉住，说：“这么快就想躲债？”她拿过便签纸，写了个手机号在上面，递给我说：“我的手机号码，记着请我吃饭啊！”

    我去楼下的仓储室和小孙借了辆自行车，风一般地骑回班组办公室，将工资条交给了值班组长，又说自己临时有点儿事情，请假离开一会儿。值班组长对我向来实行散养，也不问具体原因，便准了我的假。

    我骑着车子，飞一样地直奔那个民营堆场，迎面的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却让我精神振奋，跃跃欲试。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淼淼的影子，是的，只要能回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到达堆场门口时，天色灰暗，堆场门口的人群显然已经散去。我心情惶恐地向里走，被一个门卫拦了下来。我本能地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烟给他点上，谎称自己是泉城分公司业务操作部派来办事的。

    那门卫显然经过白天的骚扰后警惕性大增，看了我的工作证件仍不放行。我费尽了口舌仍不能进去，只好心情沮丧地推着车子往回返。

    眼瞅着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可是连门都进不去。我心里面有点急躁，半路又折了回去，围着堆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爬进去的地方。我心说，这门卫不让进，估摸着老板更不好见，何况，现在他刚应付完催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我这么莽撞地闯进去，实在不是聪明之举。

    可我实在不愿意多等，因为多等一天，我就多受一天的煎熬，多呆一天，我就少了一份锐气。无奈之下，我只能寄希望于泉城分公司的同事里面有认识这个老板的人，可以替我引荐。毕竟，泉城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做堆场业务的人员之间还是有联系的。何况，泉城分公司是当地唯一的国字号大企业，周边的堆场都要拜财神一样地敬着。

    于是，我先后给老顽童、小孙以及那个堆场操作部的设备经理老乡打电话，谎称想请他们领着看看周边堆场的环境。结果，他们竟然都不认识这家民营堆场的老板。

    这就是体制封闭的局限，身处体制内的人永远不知道外边市场的变化，因为体制内的环境已经足够安逸和舒适。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再次硬着头皮给场花打电话，电话里却绝口不提看民营堆场的事情，只是说要请她吃饭。

    她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你在北大街路口等我一个小时，我收拾一下。”语气间竟没有丝毫的谦恭推让。

    我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只有七百块钱，外加一张信用卡，心说，这娘们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今天把她摆平的难度一点儿不比见那个民营堆场的老板容易多少。

    我将自行车骑回了分公司，步行走到北大街路口。

    在比约定时间又晚了十五分钟后，一辆白色的本田crv汽车在黑暗中行驶了过来。场花放下了车窗，言简意赅道：“上车！”我看了看身上的工装棉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火锅店的门口。进门后，她轻车熟路地要了个小包间，又驾轻就熟地不看菜谱就信手点了几个火锅菜。我仔细打量着这家店的室内装潢，说是火锅店，档次却绝不大众，自己又没有看到菜谱，心说，这次看来要出点儿血了。

    场花今天晚上的妆画得稍重了一点，加上穿着也偏正式，整个人一下子显得成熟了不少。但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妹，暗自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小丫头。

    小丫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要不，我们喝点儿酒？”

    我连连摆手，说：“不是我不舍得花钱，实在是不太好这口，你要是喜欢你自己来！”

    小丫头抿嘴笑了笑，说：“你是怕酒后乱性吧，”话锋一转，说：“也好，我们就好好聊聊！”

    我心说，和你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可聊的，嘴里面却违心地说：“对，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火锅菜陆续上齐，我们俩面前各摆了一个金灿灿的小锅，在灯光下闪着奢华的光芒。我们取了肉和菜放入锅内，一边吃一边聊。

    小丫头说：“听说你是咸城人？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我在咸城念大学的时候，看到咸城遍地都是美男子，皮肤嫩得能滴出水，哪像你这么傻大黑粗的！”

    自打来到泉城分公司后，我长期在宿舍食堂寒酸用餐，素得快要出家了，心说，反正今天自己左右是要出点儿血，莫不如赶紧补充点儿营养。我低头大口地吃肉，嘴里面含糊地回应道：“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卒吃？”

    小丫头跟着道：“个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雷劈？”

    我无奈地摇摇头——遇见这么个牙尖嘴利、强词夺理的小辣椒，如果不是有求于她，打死我都不会和她吃饭。

    她兴致颇高地接着评头论足道：“不过，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的双手斯文秀气，鼻子挺，腿很长，哦，还有，锁骨很好看，这都是加分的项目。”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锁骨好有什么用？又不是吃鸭脖。”

    小丫头说：“不懂了吧？男的可不像女的，第二性特征那么明显。所以，锁骨就是判断男的性感与否的关键部位。”

    我不无讽刺地说：“照你这么说，我相当于女的里面的胸模，有着傲人的身材，还是挺有身体本钱的！”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说：“你说话真粗鲁！”

    我笑了，说：“其实人嘴两张皮，这个世界的真善好坏还不都是被掌握话语权的大人物决定的？”

    小丫头摇头表示不信，说：“你瞎掰！”

    我不紧不慢地说：“《天龙八部》你总看过吧？无崖子一心要收破解珍珑棋局之人为徒弟，所以，尽管虚竹有种种不符合他要求的地方，却仍然被他牵强附会地说成合适。”

    小丫头顽固地说：“电视剧我也看过，我怎么不知道？”

    我认真地解释道：“无崖子开始说‘我们逍遥派的弟子务必都是聪明俊美’，所以，当见到丑陋的虚竹，他先是感叹‘天不助我’，却又半夸半贬地说‘你能破解我的珍珑棋局，一定身怀非凡的智慧，只可惜你的相貌，未能担此重任’；虚竹傻乎乎地为自己狡辩道：‘相貌美丑是天生的，我自己也不能做主’。无崖子又说‘可幸你天资聪颖’，这话表面是说给虚竹听的，其实那是无崖子在安慰自己；虚竹干脆立即反驳说：‘小僧我是个笨蛋，前辈你布下的棋局我只是眯着眼睛，随便乱放，就把棋局解开了。’无崖子最后只得笑说：‘你起码福泽深厚！’你看看，虚竹明明是样样都不符合要求，却硬是最终被无崖子说成合适。所以说，人家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小丫头拍拍我的肩膀，说：“说你粗鲁，你就粗鲁，不粗鲁也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