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铺洒在青青草地,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位,如一缕轻烟,在温柔的霞光中消散。
啪嗒。
枫叶簪花落在地上,陆乔乔蹲下身,试图将它捡起,指尖刚触碰到叶片,这铜铁制作的簪花,便如烟尘一般,迅速的风化。
微风轻抚,甲-19号本丸那些庞大的建筑,不论残垣抑或完整,都与枫叶簪花一起消逝。
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必惊讶,化为灵子了而已。”淡金发色的付丧神嘴角含笑,从草地的另一端走来,“贵安,有着奇怪能力的审神者。”
陆乔乔站起身:“您是,髭切?”
淡金发色的付丧神停下了脚步。
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研君、鹤丸君……对我却直呼其名吗?”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这是审神者对我心存不满,还是……认为可以省略掉敬语。亲密的呼唤我的名字呢。”
“……我错了,髭切先生。请原谅我一时的失礼。”
&啦,若是后者的话,我并不讨厌哦,继续称呼我为髭切也是可以的。”
&过,这些争端,还是先放一放。”髭切微笑着道,付丧神随意的挥动了手中的刀,却将林木阴影下的巨石轰然击碎。
&边的人,还不打算出来吗?”
有人?
陆乔乔朝森林中看去,却觉身体一轻,宽大的黑色衣袖遮住了她的视线。
鹤丸国永抱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按进了怀抱之中。
&心些,主人,”鹤丸国永温和的道,随后语气骤然降温,“哦呀,这可是了不得的惊吓?”
透过布料的缝隙,陆乔乔看见付丧神们纷纷拔出了刀,对准森林的方向,如临大敌。
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随后听见一个脚步声,踩着柔软的草地,轻盈而又平静。
伴随着这踏草之声,那人在光影交错的边缘站定了。
从身量上看,这应该是名男子,他穿着遮掩身份的黑色羽织,脸上带着屏蔽灵力探查的“虚面”。
有斑驳的光点,从叶缝间漏下,映入他的眼中。
那是一双紫色的眼眸。
深邃,却又纯粹,平静的表象之下,似乎藏着一口吞噬人心的深潭。
莫名的,陆乔乔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属于政府的付丧神?”髭切打量着他手中握着的打刀,“哦呀,就连本体也做了伪装吗,还真是滴水不漏啦。”
&是为了探查此地的异常而来吗?”鹤丸国永问。
虽然鹤丸国永心知肚明,一旦鬼蜮回归原本的时间线,被时之政府察觉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
一定是时之政府中,有谁一直关注着甲-19号本丸的事情,所以才能立即察觉。
身份不明的付丧神不言语,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逆光之中,他拔出了刀。
……
…………
&
&乔乔……”
陆乔乔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是……本丸?
当然不是指那座可以容纳所有付丧神的宫殿。
而是与她灵魂相连,除了她以外,几乎无法被任何活着的生命触及的领域。
&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之中,最后的画面,是遍洒着晨辉的绿茵。
以及,挥刀而来的强大付丧神。
&
陆乔乔惊叫一声,终于想起了记忆缺失的部分。
那个突然出现的付丧神,一言不发的便朝他们攻击,围绕在陆乔乔身边的付丧神也随之反击。
刀气碰撞,她也不由紧张,心潮澎湃。
然后就晕过去了……
陆乔乔不由为自己的无用而羞愧。
一柄断裂的刀悠悠的飘了过去。
陆乔乔眨眨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啊……原来,又被拖入深渊里了呀,啊哟!”
她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力道拽着,泄愤似的拖到了最深处,摔在一片金属的残片上,惊起幽幽业火。
&错啦,对不起,”陆乔乔连忙讨饶,“别生气啦。”
明明周围空无一物,她却仿佛在与人交谈一般。
这是连鹤丸国永也不曾得知的秘密——也许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的生命,这座从怨恨与死亡中诞生的“本丸”,其性质更像是一个妖物。
虽然自从与陆乔乔缔结契约,它便永远也不可能真的产生自我,但却好似有一些模糊的意识。
这也导致了,有时候它会不受陆乔乔的控制。
例如,曾经的那个月夜,数珠丸恒次对它挥下破魔之刃,激怒了它,于是被拖入深渊之底。
&糕,”陆乔乔猛然想起,“清光、安定君!”
她爬起身,在林立的断刃间寻找着:“明明在附近的……天啦,不会已经……”
随后她就又被拽着拖倒了。
&咳……”陆乔乔揉着额头,从断刃间翻身坐起,满地锋利的碎片,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一团幽幽业火,好似愤怒,有些委屈的,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轻微的触碰,终于令陆乔乔察觉到,她现在并非是灵体。
&
少女愣了一会,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进入了本丸吗。”
安神香的效果,已经消退了。
既然能够以现世之躯进入深渊,那就证明,封存在她影子中的入口已经又打开了。这样说来……
&原来清光和安定君,已经回到现世了吗。”她顿时感觉脸上发烧,“抱、抱歉……我太迟钝了,才察觉到。”
无人应答。
这漆黑如夜的空间之中,唯有这连绵无尽的断刃陪伴着她。
陆乔乔又等了一会。
随后——
&
少女突然向后仰倒,业火幽幽,她躺在断刃之中,双目注视着全然的黑暗。
结果,什么也没做成。
没找到大和守安定他们失踪的同伴,反而陷入了新的事件里,谜团越绕越深。
&真没用。”
她小声的呢喃着。
在这绝对属于她的空间里,陆乔乔,总算显露了一些沮丧。
她很累,伤口很疼,心情也失落。
&一小会。”
陆乔乔将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自言自语:“一会我就出去。不然的话,鹤丸君就该担心啦……唉,先是困在鬼蜮里,又进入了深渊之底。如果我也会阴阳术就好了。”
没有别的活物存在,陆乔乔一个人,自顾自的说着。
&啦,我得打起精神来,总是这样沮丧也不行呢。”
&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是找机会学点阴阳术吧?嗯,先从购买相关书籍入手。”
于是,过了片刻,少女的表情,便逐渐的平静下来。
她坐起身来,轻轻托着一团业火,将它捏成花朵的模样,小心的用灵力固定,然后将花朵,给一旁的断刃“戴>
&好,你很漂亮哦。”她对着断刃道。
她俯下身,双手合拢,闭上眼睛,轻轻的亲吻了一下簪花断刃的刀柄。
&谢你们,每次都听我说这些令人沮丧的话。”
然后她借着火光,将刀刃作为镜子,捏着自己的脸。
摆出:“╰( ̄▽ ̄)╭”
还有这样:“(>
和这样:“(▽)”
把自己的脸当成玩具,如此揉捏一番,她终于高兴了起来:“嘿~复活!”
&陆乔乔信心十足的握着拳头,“精神百倍了,又跟平常一样……”
这话只说到了一半。
陆乔乔维持着滑稽的姿势,笑容还挂在脸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从幽幽火光中现身的付丧神。
他显然来得匆忙,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处处可见战斗的痕迹,泥土沾染了他俊美的面容。
很显然,除了陆乔乔之外,由于也与‘本丸’缔结了契约,唯一能够自由出入这深渊之中的“本丸初始刀”,鹤丸国永,机智的进入深渊之底寻找她了。
&可真是……吓到了我?”显露了原本面目的付丧神,结结巴巴的吐出了惯常的话语,如血般的双瞳,倒映着陆乔乔的模样:“主人,您这是在……”
&在做脸部有氧运动。”陆乔乔弱弱的道。
“……”
相顾无言之中,还是陆乔乔小心翼翼的打破了沉默:“鹤丸君。”
她唤着付丧□□字:“看你的模样,是战斗过了吗?你有没有……”
她想询问鹤丸国永,是否在与那位不明身份的付丧神战斗中受伤,却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的抚在了她的脸上。
鹤丸国永低着头,瞳孔中似乎氤氲着雾气,他微笑着,笑容却显得忧伤。
&呀,发现了什么呢,每当难过、伤心、痛苦的时候,您都会这样……自己,安慰自己,然后又对我们,展露出笑容吗。”
&我没有难过,”陆乔乔结结巴巴的道,“只是有点累而已……”
&丸君,”她手足无措,像是被扔到油锅里的鱼,“这没什么的……我也是人,肯定偶尔会有小情绪的嘛,来得快去得也快。”
&突然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没错,这就是陆乔乔心中所想。
在那长久的,孤独的岁月之中,她已经习惯了,自我鼓励,自我安慰。
&丸君,你是在担心我吗?”陆乔乔很快镇定了下来,她反手捂住了付丧神的手背,“谢谢你……我已经不沮丧啦。”
&了,清光和安定君,似乎已经回到了现世,他们怎样啦。”
良久,陆乔乔才听见鹤丸国永的回答。
&付丧神抬起脸,展现在陆乔乔眼前的,是一幅笑颜:“他们很好哦,只是灵力损失了一些。已经清醒了过来。在等着你回去呢。”
&那我们就快出吧。”
陆乔乔顺势牵住了付丧神的手,想拖拽着他向上溯游。
&人。”
她听见付丧神的声音幽幽的。
随后一双手臂伸来,从背后拥抱住了她。
&歉。”轻轻的吹息落在了她的耳边。
他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语。
怀抱一触即分,陆乔乔转过身,鹤丸国永已经又撩起了发丝,露出了他常见的笑容。
&么,主人,”他朝陆乔乔伸出手,“请握着我的手吧。让我带您出去。”
“(⊙o⊙)好……”陆乔乔愣愣的伸出手,旋即被握住。手指一根根的交错,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窘迫,便觉得身躯一轻,黑暗淡去,一线光亮映入眼帘。
最先听见的,是一声呼唤。
&人!”
接着一个身躯猛然冲进了她的怀抱,将她撞得向后退去,却又反而被另一个怀抱拥住。
&人。”那声音又颤巍巍的呼唤了一声。
陆乔乔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的人:>
&人,”她怀中的五虎退抬起了头:“您终于回来了!”
&松开些,大将不能呼吸了。”骨喰藤四郎那清冷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少年扶着陆乔乔,银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肩上。
&将。”他轻声道,双眸映着她的模样,犹如雾气氤氲的湖沼。
&喰君,你也在。”
陆乔乔环顾四周,入目一扇金漆的屏风。
&里是,本丸?”
深渊将她送到了现世的本丸里了。
&次出来都要费些功夫,”鹤丸国永的声音响起,少女映在墙面上的影子拨动着,犹如摇曳的水面,付丧神便踏着这些波纹,从中缓缓的‘拔’出了自己的手臂,“连我都想要留住……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呀,”他看见了围绕在陆乔乔身边的短刀少年们,很是平常的打了个招呼,“今天是由你们来守候吗?”
&的呢,鹤丸大人。您也平安无事归来真是太好了。”
咚咚的脚步声,从大广间外的连廊上传来。
&人!”
声贯苍穹。
陆乔乔什么也听不见了,耳中嗡嗡作响,她被短刀少年们围着,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的布料与铠甲,并且好像越来越多。
&大家……”她想要说点什么,好让耳边不停响起的呼唤稍稍停止。
&呀,”这纷杂的人声之中,一道含笑的轻喃,却格外的清晰,“终于回来了呀。”
陆乔乔一怔,她抬起头,越过围绕在她身边的付丧神,便看到大广间的门口,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淡金发色的付丧神,抱着他的太刀,姿态闲适的倚靠着门框。
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弯起眼眸,微微一笑:“这幅表情,很吃惊吗。审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