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高级军官领了军令,一个接一个地依次走下点将台,回到各自所属的部队,准备领军出击。
尽管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众将领还是斗志昂扬,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除了忧心忡忡的唐锋。
自从上次跟安东尼探讨过以后,他在战阵之上就多留了个心眼。
心中有了想法,再去观察留意那些平常几乎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唐锋越发肯定了安东尼的猜测。
而越接近最后的时刻,也意味着弗兰奇那个计划的发动时间越加逼近。
以大陆名将弗兰奇的名气和能力,这个耗时日久,布局深广的计划一旦发动,阿伯丁一众将士恐怕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偏偏就连头儿都只是看穿了敌人的意图,猜不到计划具体实施的细节。唐锋也只能心焦着急,却无法向阿伯丁的军官们详细解说。
本来还是有机会破坏敌人计划的,只可惜约翰将军没有完全听信头儿的话,白白错失了一个极为宝贵的机会。
唉~
事到如今,唐锋能做的也只是小心留神,时刻警惕。剩下的只好见步行步,听天由命了。
约翰将军目送麾下将领离开,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相较于当初从阿伯丁誓师出征的时候,如今的情景多少显得有点冷清和萧条。以前一起喝酒,一起吹牛的老弟兄,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倒在了返回家乡的路上。
这让约翰将军既感到了愤怒,却又十分的无奈。
自己恐怕是没办法给老伙计们报仇了。
死者已矣,自己当前的任务,是把还活着的好兄弟和底下的这些战士们平安的带回阿伯丁。
底下排着整齐方阵的各支部队,在军官的带领下列队离开,奔赴前方残酷的战场。
约翰将军看着肃然萧杀的方阵,蓦然惊觉战士们的阵列明显稀疏了很多。
塔兰托越来越频密的主动出击,给交战双方都带来了更大的伤亡数字。
旌旗飞舞,战鼓齐鸣!
悍勇的战士冲破早晨的雾气,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往无前的冲向了马蹄峡谷前那条坚固防线。
随即,震天的杀声响起,箭矢如雨水般飞落,在战场的某些区域,零星的魔法光辉此起彼落。
这已经是阿伯丁军阵第五次冲击塔兰托防线。
家乡已近在咫尺,回去的道路却偏偏被这道关卡阻拦住了。阿伯丁将士们既气又急,对敌人恨得牙根发痒。即便不提彼此反叛和平叛的对立身份,即便没有主帅的催促和军令,他们也会不知疲倦,不顾伤痛的疯狂攻击。
若是一个壮汉陷入了狂化状态,没有三五个实力相当的壮汉,几乎不可能将其制服。
如果陷入狂化状态的是一支部队,甚至是一整支大军,那他们几乎就是无敌的。
最起码对于塔兰托叛军来说,确实如此。
尽管塔兰托的士兵们也很努力,斗志同样不弱。但面对着已经暴走的整支阿伯丁大军,他们的抵抗还是显得有点软弱无力。
一个脸上有着长长刀疤,全身上下大小伤口不下20处的壮汉,一手抹去脸上不知道是混杂着汗水的鲜血,还是渗入了鲜血的汗水,一手用力地拔出了插在肩膀上的长箭,眉头也不皱一下的随手扔到一边,任由鲜血突突的往外流。
在他的脚边上,是他的敌人,准确的说是他曾经的敌人的尸体。就在上一秒,这位塔兰托的精锐老兵,已被他砍去了半边脑袋。
“还有谁!”
刀疤大汉嘶声长吼,像一匹负伤的狼。
他以刀驻地,身体颤颤巍巍的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扑倒在地上。但他身上冲天的杀气和浓的化都化不开的血腥味,无不提醒着人们,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忽小视的角色。
哪怕他已经重伤频死,也是一样。
刀疤大汉嚣张的邀战,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举目四顾,突然发现身周三丈的范围内,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塔兰托叛军的影子。
倒是在他身边左右,都有着状况差不多的阿伯丁同袍。
刀疤大汉呆了一下,表情有点茫然。
这就突破了?老子已经击穿了塔兰托孙子们的防线?
迅速醒悟过来的刀疤大汉没有欢呼庆祝,而是提起已经有点卷口的长刀,拖着伤痕累累的疲惫身体,像一阵风似的掠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战团。
在那边,同伴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胜利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以至于约翰将军都有一点措手不及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打仗不是把所有军队都推上战场,然后让战士们往前冲杀就完事的。像约翰将军为这场大战做的准备,就定好了哪些部队打头阵,哪些部队接力跟进,等等。
这样做的好处,既能让各部队得到轮换休息,不至于过于疲倦影响战斗力。又能对敌人的防线一直保持着连续不断的高压态势,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地拍击着河岸,不给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但现在才仅仅是第二波的攻击,敌人防线就已经多处被突破。阿伯丁的战士们从突破口蜂拥而入,曾经坚固的防线顿时烽火处处,瞬间就崩溃陷落。
如此大好机会,约翰将军当然不会放过。在稍一愣神之后,立即下令全军突击,追杀敌军。
之前准备好的后继手段没能用上,这时也没必要多想了。形势对己方大为有利,只管把部队都派遣出去,追杀敌人残军,扩大战果就好。
……
夜,已深了。
连绵不绝的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仿佛覆满了整个地面。
月华如水,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让花草树木、营寨帐篷都裹上了一件迷离而梦幻的外衣。
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整个世界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清风徐徐吹来,捎带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几声鸟鸣。火盘中跳跃燃烧着的红红火焰,值夜士兵们巡逻时有规律的脚步声,并没有打破这如梦似幻的环境,反而更增添了这一刻的祥和和宁静。
约翰将军没有睡。
只要还没逮住或干掉敌人主帅弗兰奇,约翰将军就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就像一个弹簧,被弗兰奇领导的塔兰托叛军有意无意的按着压着,心高气傲,从不把对方看在眼里的阿伯丁将士们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以极为狂猛的姿态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
这是阿伯丁有史以来打的最爽,最畅快淋漓的一仗。以最硬最强的拳头,碾压粉碎阻挡在眼前的所有一切,不管是敌人还是防御工事。
爽是爽了,但这也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各部队的伤亡姑且不论,即便是幸运的安然从战场上保得性命的战士,也已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当约翰将军传令停止追杀,收兵回营的时候,很多士兵就像突然泄了气一样,直接瘫软在地上。
到最后,几乎花费了追击时的3倍的时间,才终于把各部队都收拢了回来。
看到这个状况,约翰将军也顾不上兴奋庆祝了,当即下令全军回营休息。
战士们可以休息,大军主帅却不能一起跟着休息。
体力耗尽的战士们脑袋一沾上枕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睡死过去了。
整个大营静悄悄的,就像是一座空营一样。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旅精锐突然杀至,袭击阿伯丁的大营。人数不需要太多,只要三五个大队,就足够让大胜归来的阿伯丁大军全军覆没。
这让约翰将军如何能不小心紧张?
虽然白天阿伯丁的战士们杀得狠了,塔兰托叛军未必有这个胆子折返回来玩偷袭。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面对着弗兰奇,约翰将军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大意。
幸运的是,约翰将军手中还有一支精锐部队。
于是,白天没有被派上战场的亲卫队,临时客串充当了一回巡逻警戒的角色。
一夜无话。
约翰将军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集结的军号响起,士兵们陆续走出休息的帐篷,在各自长官的指挥带领下,列起了一个个方阵。
高台上的约翰将军默不作声,暗暗的观察着。
看战士们的神态动作,显然一整夜的休息还不能让他们完全的恢复过来。但大家疲倦的脸上,洋溢着的都是轻松的笑容。
跨过了这一关,马上就能回到家乡了!
约翰将军能感受到大家的心情。
即便是他,此时此刻也感觉到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肩膀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大战已经结束,敌人也远远地跑开了。约翰将军知道大家此时心中所想,当即顺应民心,简单的表扬勉励了几句,随即下令起营拔寨,返回阿伯丁行省。
众将士们轰然叫好!
阿伯丁大军此时还在他们原来的营寨,尽管已经把塔兰托叛军都打败赶跑了,但马蹄峡谷中并不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而且昨天大军疲惫,也没那个精力另外扎营,约翰将军就干脆没有挪窝。
大军拨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是说走就可以立即走的。又耗了小半个时辰,阿伯丁大军这才浩浩荡荡的开拔了。
即便到了此刻,约翰将军同样没有放松警惕。侦骑探子四散的派了出去,提防着弗兰奇可能的埋伏和偷袭。
大军小心翼翼的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弯弯曲曲的马蹄峡谷。
塔兰托叛军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又或者弗兰奇觉得无法阻挡阿伯丁大军的回归,彻底放弃了阻拦。反正在这一路上,大伯定大军就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此时,已是烈日当空。
约翰将军一声令下,大军当即停了下来。战士们吃过干粮,休息了一会,这才继续起来赶路。
这下子,大家心态就更加的放松了。
有些战士甚至有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有的更是跟身边的战友低声说话,不时发出浅浅的笑声。
整支军队少了一份萧杀和冷酷,倒是有了几分郊游踏青的味道。
有那老成稳重的将领看了,颇为不安的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要开口呵斥几句,但回头看了看队伍中间的约翰将军,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既然大军主帅都对眼前的情况视若无睹,自己又何必强行出头,吃力不讨好的去做那惹人厌烦的事情。
大军不急不缓的往北而去,不知不觉又走出了几里路。
直到一名骑兵拍马飞奔而来,急促的马蹄声让大家的心都骤然紧张了起来。
最后一道关卡都已经被我们破掉了,难道现在还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不成?
“启禀将军,前方五里发现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