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州这边波诡云谲的变动之时,京师倒是呈现了难得一见的祥和,只因皇上和皇后的身体都在转好。
殊不知明宗之所以转好是因为妍淑妃停了他的石心花粉。
倒也不是妍淑妃怕事,而是惠必很享受这种互相制肘的局面,中途阻止了她。
如此一来,明宗一时半会儿就死不了,而他不死贺缄就没法儿在京师一家独大,这就等于给了惠必与贺维一个喘息的机会。至于贺纶,能活下去最好,实在不行倒下了那就再说倒下的话。
至于贺缨,现在压根就不足为惧。家里的女人都乱成了一锅粥,他哪还有功夫再想其它,如果有一天甄阁老死了,多半是被他气死的。
贺缨跟馨宁已经发展到彼此眼不见为净的地步。
这日馨宁手持慈宁宫的对牌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进了宫。
太后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才半个月不见,馨宁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眼睛里有着挡也挡不住的憔悴,她的目光甫一迎上太后,未语泪先落,怔怔的上前两步,跪在太后膝下,泣不成声。
她知道错了。
当初就该听太后的话儿,嫁不成贺纶便把要求放低点儿,反正世家的年轻子弟,只要不是嫡长子,怎么也能挑出一个愿意娶她的。以她的乡君之尊嫁过去不管怎样也不会比现在差呀。为何她……为何她就钻进了死胡同,非要嫁给姓贺的男人?
蹉跎了自己还陷入了旁人的圈套,最终倒是真嫁给姓贺的了,然而还不如不嫁!
贺缨,就是个人渣!
此时此刻的馨宁总算有了一点儿觉悟。其实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爱慕了多年的贺纶喜欢章蓉蓉和汤媛!这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祗,凭什么旁人不费吹灰之力即拥有?
也不甘心素来跟自己走得近的贺缄目光渐渐凝结在别的女孩身上!
在馨宁看来,自己失败的原因并非摇摆不定,而是汤媛!倘若没有汤媛,此刻的她起码能跟贺缄在一起,且也不用再为“贺纶被这样的贱婢霸占”而心痛。
于是她越来越悔恨,恨到最后一腔怨毒无处发泄,竟开始扎小人诅咒汤媛,恨不得她毁了容才好,免得掏空贺纶。
虽然她未能把汤媛咒死,但到底是咒的她从王妃降成了郡王妃,想想就解恨,然而就算是郡王妃也是便宜了贱人。
凭她,给贺纶做个暖床的都是抬举。
于是在汤媛的对比下,馨宁对章蓉蓉的仇恨就显得相对弱许多,不过贺缨作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却终日对着章蓉蓉流口水,也是恶心透顶。
世上为何要有汤媛和章蓉蓉这样狐媚妖道的贱货?
总之,比自己有魅力的女人都是贱货。当然,馨宁本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可怕的逻辑,因为她陷入了死胡同。
慈宁宫内,憔悴不已的馨宁哭道,“成亲以前,他有那些龌龊的念头也就罢了,可现在还是死不悔改!娘娘,我跟他一个月在一起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到两回,且哪一回不是被别人榨干了再来找我,结果还把不能怀孕的事怪到我头上,甚至为了证明别的女人比我会下蛋就宠幸了一个洗脚婢,等那婢子有孕再一碗药灌下,他简直就是个变态!”
一开始她嫌弃贺缨恶心并不想跟他同房,后来觉得他技术不错。女人一旦品尝到了其中的快乐自然也会有需求,谁知贺缨就玩腻了她,开始出去鬼混,馨宁恨不能杀了贺缨。却说昨晚他终于肯回家了,喝的烂醉如泥,一口一个“蓉蓉,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嫁给他,那任茂星除了一个帝师嫡孙啥都不是,家里早就有通房”,当时馨宁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等她醒过神才发现贺缨已经被她抓的体无完肤。
幸好他睡死过去,馨宁自忖闯了祸,一早就溜进了宫,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
听闻贺缨又开始跟章蓉蓉“牵扯不清”,太后眉头微皱。
好在她的脑子终究比馨宁多几道弯儿,自从贺缨做出无礼的举动,章蓉蓉就没敢靠近贺缨方圆五百里。再一个,也是太后最不想承认的,章蓉蓉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上贺缨。
所以应该不是章蓉蓉还在勾引贺缨,多半是贺缨贼心不死。
她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馨宁,夫妻之间有问题,不要总想着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原因,很多时候,男人才是那个祸端。你得学着了解他,约束他,而不是一味的互相斗气。章蓉蓉但凡想给贺缨一点儿机会,今天也轮不到你坐在这里哭诉了。”
真相虽然残忍,可她也不能再放任馨宁不管,其实这丫头只是蠢了点自私了点,却也不是无药可救。
听见这样的话,馨宁的心都碎了,她泪眼朦胧望着太后,“娘娘,难道我命该如此吗?也是,毁了我一生的并不是章蓉蓉,而是那个从一介洗脚婢变身郡王妃的汤媛。娘娘,阿尧心里好恨呐……”
她的委屈,太后如何不知,当下也是红了眼眶,“可怜的孩子,这都是命啊。男人有时就是这么贱,所以宫里往往都是卑贱女子更容易一夜冒出头,因为她们下作惯了,压根就不觉得献媚邀宠羞耻,但献媚邀宠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要知道再高贵的女子,最终还不得要取悦丈夫,所以你不妨也试着放下骄傲,体贴些许,当务之急就是拢住丈夫的心,对不对?”
馨宁哭的越发伤心,“娘娘,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甘心……”
“你不甘心,哀家也不甘心,章家肯定更不甘心,你且等着吧,老五扔掉这枚棋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真的吗?一想到贺纶终将抛弃汤媛,馨宁的泪雨才渐渐止住,总算拨开阴霾看见一丝微光。
远在锦州的汤媛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恨之入骨的魔障。
连太后娘娘都断言贺纶总有一日会与她分手。
这厢总算逃回屋,汤媛努力自持的脸色就变了,慌忙关门拉上帷帐。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缩在被窝,也不敢闭眼,唯恐贺维使个什么奸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以他的本事溜进来应该很简单,早知如此,她就该逼迫女宿一直女扮男装,然后混入内宅守在附近,不过这样的想法终究也只能想想,却是万万无法实施的。
试想一下,身为已婚大姐的她……以状况不明的害怕为借口让一个美貌少年日夜守在起居室里,不是变态是啥?恐怕女宿本人都接受不了,正常人都会误会啊。
现在倒是有了正当的理由却为时已晚。
不行,她得想个借口开溜,也不行,明通和鬼宿还不能动呢!
汤媛如坐针毡,抓着头发翻来覆去,期间不知不觉睡了一会儿,竟梦见贺维从床底冒出头,眼神诡异,表情狰狞,吓得她抱起枕头劈头盖脸一顿拍,边拍边喊救命,直打的他口鼻流血。他擦了擦血,一指头戳倒了她,捏住脖子就咬。
别,别,啊,疼!她捂住脖子惊醒,满头大汗。
如此胆颤心惊的熬了一上午,午膳那会子她才忍着不适参加骆家为她举办的欢迎宴会。
中途又遇上了忠王世子贺齐与贺维。
她面色苍白,强笑着寒暄两句,就此各找各妈。
贺维垂眸,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脸上,万没想到她的自尊心这么强,不过是被人嘲讽了一句就变成这副鬼样子……嗯,也许不是因为自尊心,毕竟有自尊的女人也做不出以喝依兰酒取悦男人的事。她可能就是单纯的害怕,害怕被贺纶抛弃。
虽然觉得她活该,但这么可怜的一个人若真被贺纶抛弃了,后半生基本也就是守活寡,贺维皱了皱眉,看向正要离去的汤媛,“放心吧,你只要继续发挥自己的长处,五弟不会亏待你的。”
声音极小,唯有汤媛才能听清。
“我……什么长处?”抬脚走了一步的汤媛忽地顿住,转身漠然看他。
自然是喝依兰酒的长处。贺维笑了笑,“讨好人呀,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擅长做小伏……”
她不欲再听下面的话,垂着眼皮头也不回的离去,留给他一抹清冷的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