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牧羊犬都是黑色毛发,如同缎子般柔滑,鬃毛飞扬,威风凛凛,口中发出令人心悸的低吼,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滚滚闷雷。【】
郑翼晨知道,这一类的牧羊犬,一般是生长在大草原的游牧民族,饲养来看守羊群的。
草原上最能威胁羊群生存的生物是什么?
在草原游荡掠夺的野狼!
这些牧羊犬,就是对付野狼的不二选择,每一只都是体健彪壮,一头成年的牧羊犬,能够看护三百头左右的羊群,不会受到野狼的滋扰。
它们嗅觉灵敏,听力出色,野狼偷袭羊群时,往往还没等接近,就会被抢先一步发现。
牧羊犬对付野狼的招数,主要是一扑二撕三咬,招式简单,却很实用,几招下去,面前的野狼无不是皮开肉绽,肠穿肚烂,如同纸糊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近几年来,一些大户人家,也开始流行饲养牧羊犬作为看院的宠物,一头纯正血统的牧羊犬,可以炒到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高价。
只不过,牧羊犬在都市生活之后,缺少了草原的水土滋润,很快就会变得无精打采,不复“草原守护神”的风采,看上去病恹恹的,跟普通的宠物狗,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体型大一点之外。
但是眼前这两只牧羊犬却不同,眼神中充满斗志,野性十足,一看就知道还没有丧失跟豺狼搏斗的能力!
被这样的眼神盯上,郑翼晨和李轩虽然胆子够大,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在牧羊犬飞速蹿出的同时,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他正在门卫室打盹,睡得朦朦胧胧之际,听到了铁门开启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误以为别墅的主人到来,急忙戴上帽子,整理衣领,跑出来迎接。
见到郑翼晨和李轩时,他才算放下心来:“我就觉得奇怪了,徐太太上个星期才刚刚离开,她一般都是大半年才来一次,怎么可能那么快又来呢?”
至于铁门为什么会开启,保安就猜测,或许是自己在睡觉时,一不小心按了开门的按钮,才导致铁门大开。
他打量着李轩和郑翼晨的穿着,还有他们的车子的款式和价位,心下冷笑一声,误以为是两个胡乱闯入的乡巴佬,在附近居住的人,哪一个不是开百万以上的豪车?
一想到这里,他就怒火大炽,怒声喝道:“麻痹的!你们找死吗?没看到指示牌上写着‘私宅重地,内有恶犬’吗?要是这两只狗发起疯来,连我也拦不住,要是咬死你们,我可不负责任!”
郑翼晨开口说道:“我们是来……”
保安不屑说道:“参观是吧?哼!像你们这类人,我一年到头,至少见到六七拨。知道自己一辈子就没法在这种地方生活,过来过过眼瘾,心里也觉得舒坦,真没出息!”
郑翼晨哑然失笑,对李轩说道:“想不到我居然被人骂没出息,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给人看门的保安,哪里来的优越感,自以为高人一等。”
李轩却对保安的想法表示理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自以为是,也是情有可原,却不知道别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打回原形。连夹起尾巴做人都不懂,偏偏要做一条狗四处乱吠!”
保安听到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麻痹的!还敢嘲笑我,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掏出一个哨子一吹,这种哨子能吹出一种只有狗能够听到,人耳听不到的高频率哨音,对经过训练的狗,下达指令。
两只牧羊犬耳朵动了几下,发出嘶吼声,齐齐踏前一步,后蹄半蹲,成虎踞之势,只等保安下达攻击的指令,就飞扑向郑翼晨和李轩,把他们当豺狼一般撕咬。
见到牧羊犬极具攻击意味的姿态,李轩和郑翼晨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对望一眼,郑翼晨将手中的钥匙放在车盖上,和李轩一起摆好架势,全神戒备。()
保安一看,暗想这两人难不成是傻瓜不成,还想着跟牧羊犬干一架?
他得意一笑,说道:“你们两个,不要再死撑了,快点抱头蹲下,表示你们没有恶意,不然就死定了。”他说完再一次将哨子放在嘴边,随时准备吹响,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李轩悠然说道:“翼晨,听到没有?他居然叫我们在两只畜生面前蹲下!”
郑翼晨一声轻笑:“哈哈,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听过那么滑稽的要求。”
“就是说,你不打算照做了吗?”
郑翼晨握紧拳头,神色狰狞:“当然不了!我等着今晚炖狗肉吃呢!”
李轩做出馋涎欲滴的表情,咽了一下口水:“那么壮的狗,要买个大一点的炖锅才行!”
保安为之气结,没想到还真遇上了不怕死的人,他本来只想着吓唬一下两人,逼他们低头屈服就行,没想到郑翼晨和李轩,却摆出了准备大干一场的姿势。
就算借保安一个天大的胆,他也没胆子驱使牧羊犬咬人,万一场面失控,两个浑小子被咬残咬死,自己也要负刑事责任,他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就赔上了自己的下半生。
他虽然表情凶悍,死死咬着哨子,实际上只是外强中干,心中默默祈祷:“求你们了,快点蹲下投降吧。”
局面,在转瞬间发生逆转,郑翼晨和李轩的气势,压过了保安一头。
李轩冲保安招招手:“快点过来,速战速决,我举的手都酸了!”
挑衅!绝对是**裸的挑衅啊!
保安一下子被气昏了头,冲动之下,用力吹了一下口哨。
吹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面无人色,失声惊叫!
要知道他只能通过哨子,对牧羊犬发出几个简单的指令,能够诱发它们攻击的野性,却无法压制住,当他发出攻击的指令时,局面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两只牧羊犬,后足猛力一蹬,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奔行之际,卷起阵阵腥风!
距离李轩和郑翼晨不足三米时,两只牧羊犬各自找准目标,高高跃起,偌大身躯飞在半空,飞扑而至!
李轩临危不惧,觑准牧羊犬来势,身子一矮,双手握拳,拧身聚力,一记“冲天炮”,出拳打向牧羊犬的下颚。
拧转身子的同时,脊柱骨骨响声劈啪作响,力道勃发。
郑翼晨则是含胸拔背,左右手掌心相对,一上一下,如同环抱一颗圆球,双手划过一道弧形的线路,一手按在牧羊犬的左爪,另一手按在它的右爪,劲道微吐,因势利导,牧羊犬不由自主凌空转圈。
在他带动牧羊犬的身子转圈时,李轩的拳头,还没有击中另一只牧羊犬的下颚。
与此同时,场中蓦地出现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紧接着听到一个男声着急说道:“手下留情!”
郑翼晨注意到,口哨声响起的一刹那,牧羊犬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野性十足,转变为温顺听话。
他心头一松,知道牧羊犬的情绪已经得到控制,双手一推一送,牧羊犬身不由主,和旁边的牧羊犬撞成一团,倒在地上,让那只牧羊犬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李轩的“冲天炮”!
郑翼晨知道李轩现在的功力,能放不能收,这一招“冲天炮”,杀伤力十足,如果打中的话,牧羊犬的下颚,一定会被击个粉碎。就算李轩有心收手,也是力有未逮,所以他才用太极巧劲,让牧羊犬躲过李轩的拳头。
毕竟这是纪敏养的狗,他们两人,过来暂时居住,总不能一来就把她的狗给废了。
两条狗滚倒在地,翻转了一下身子,四蹄着地,没有受半点损伤,剑拔弩张的气势陡然消失,摇头摆尾,吐着长舌,看起来跟普通家犬,没什么两样。
它们站稳之后,屁颠颠跑到那个吹口哨的人身边,神态十分恭顺。
郑翼晨打量了一眼来人,只见他四十来岁,神情恬淡,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衣,衣领绑着一个黑色领结,双手套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一副标准的管家装束。
管家充满怜爱地抚摸着两只牧羊犬的毛发,然后用一种感激的语气对郑翼晨说道:“谢谢你没有为难我这两条狗。”
郑翼晨从他的举动,看出这人对牧羊犬的感情十分深厚,自然也猜测出他才是狗的培训师,能够在闹市之中,使牧羊犬野性不失,又能百分百的顺从,可见他驯狗的功力十分高明。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郑翼晨总会带着一股敬意,他微一颌首:“不用客气。”
保安见两人没有损伤,自家的上司又到场了,胆气一下子壮了,高声说道:“蔡管家,用不着和他道谢,他们擅闯私宅,还敢打我们的狗,真是胆大包天,我立刻报警叫警察抓他们去关几天,看他们老不老实。”
蔡管家眯起眼睛,望了望郑翼晨,注意到他放在车盖上的钥匙扣,扭转头冷冷看着保安,语气冰冷:“依我看,胆大包天的人,是你才对!”
保安如堕冰窖,结结巴巴说道:“蔡……蔡管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管家指着钥匙扣说道:“难道你瞎了眼不成?没看到这位先生是拿着钥匙光明正大开门的吗?你居然还敢说他们擅闯私宅?还敢放狗咬他们?哼!告诉你,他们就是这座宅子的新主人!”
保安双足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面无人色,身子抖如筛糠:“这……这两个人……是……”
他终于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怎样的人物!
蔡管家带着职业的笑容,向着郑翼晨走去:“郑先生,我们小姐已经交待过了,以后你就是宅子的新主人,我是管家蔡远山,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小姐说了,你救了小少爷一命,对于徐家有着天大的恩情,吩咐我一定要把你当成她一样尊敬!”
他望着李轩,礼貌问道:“这位是……”
李轩伸手和他一握:“我叫李轩,是这位郑先生的死党,也是一条寄生虫,跟着他吃喝拉撒睡,你不用把我当主人一样尊敬,只要不放狗咬我就行了。”
蔡远山笑道:“这位先生真是爱说笑。”
蔡远山身为徐家管家多年,见识非凡,自然看出李轩气质出众,谈吐大方,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李轩突然一本正经问道:“蔡管家,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炎炎夏日,你还穿西装,打领带,难道不热吗?”
蔡远山苦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热!当然热!只不过,为了生活,就算热得汗流浃背,也要咬牙苦撑,一个优秀的管家,就是一个家族的门面宝,我当然要在穿着上下点功夫。实不相瞒,有几次天气太热,我都热得中暑了,但是衣服还是舍不得脱。”
李轩哈哈大笑,对蔡远山好感大增,心里暗道:“这个管家倒是一个老实人,或者说,是一个精明过头的聪明人。”
而且,他也同意蔡远山的话,从仆人的素质,就能看出主人的修养和地位,蔡远山区区一个管家,就能有这种风度,纪敏和徐家的人,高明到何等程度,自不必说。
蔡远山恭恭敬敬对郑翼晨说道:“郑先生,我先叫人帮你把车开到车库,再带你们去看一下这栋房子。”
他拿出一个对讲机,吩咐了几句,立刻有人过来,从李轩手中接过车钥匙,将车子开进了宅区内。
蔡远山对两人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两只狗站在最前面开道,冷不防一个影子从后方飞掠而来,跳上了其中一只牧羊犬的头顶。
这道黑影,正是慵懒成性的罗宾,敢情它是打算把这条狗当成代步的工具了!
蔡远山暗道不好,自古以来,猫狗就是冤家狗的天性,见到猫就会起追逐的冲动,再者,牧羊犬自尊心极强,哪有可能让一只猫骑在自己头顶,如果牧羊犬性子暴走,伤害罗宾,他也没有办法控制。
接下来,令蔡远山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罗宾骑在牧羊犬头顶之后,牧羊犬不禁没有发火,反而显得畏畏缩缩,气势全无,呜呜惨叫几声,听起来仿佛受了委屈一般,却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就范,顶着罗宾,连脖子也不敢转动,笔直走进宅子。
蔡远山大为震惊,这两头牧羊犬的能耐,他作为培训人,最是清楚不过,就算遇上狮子老虎,也不会发怵,没想到,它们……居然会害怕一只看上去十分孱弱的猫!
“这只猫,到底是什么品种?外星产物吗?”
蔡远山斜眼一望郑翼晨和李轩,发现两人都是一脸的见怪不怪,看样子早已习惯了罗宾做出的种种出人意表的事了。
蔡远山按捺下满腹惊疑,正准备接引两人穿过铁门,李轩突然间停下脚步,指着瘫坐在地面的保安说道:“蔡管家,我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请说。”
“刚才这个保安,一直对我们出言不逊,还威胁我们,要我们在两条狗面前抱头下蹲,你说说看,辱骂主人,需要给予什么惩罚。”
保安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眼泪和鼻涕一齐往下流,发出鬼哭狼嚎的哭声:“我……我不是有心的,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炒了我,我还有一个孩子在上大学,家里就靠我一个人……”
李轩面色一变,狠狠说道:“对不起?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你的过错?要是我们不会功夫,要是蔡管家来晚一点,我们两个,估计就要被咬成重伤了!”
蔡远山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形,也有些后怕,对保安的厌恶更添三分,对李轩和郑翼晨作了一揖:“郑先生,李先生,真是太抱歉了,我们招保安的时候,一时看走了眼,才出现了这种误会。”
道歉完毕后,蔡远山冲着保安说道:“从明天起,你不用在这里工作,麻烦你另谋高就!”
他询问李轩说道:“李先生,你觉得这个决定如何?”
李轩沉吟片刻,回答道:“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虽然炒了他,后续的工作还是要做足,能不能垫付三个月的薪水给他?”
蔡远山闻言一愣,用一种崇敬的语气说道:“没问题,我可以安排!”
蔡远山虽然痛恨保安鲁莽的举止,到底和他都是给人打工的阶层,平日相处也比较融洽,而且保安刚才说的话也没错,他的家庭状况,确实比较困难,又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要是丢了这份工作,下个月一家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李轩和郑翼晨初来乍到,就开口要炒掉一个老员工,虽说是罪有应得,蔡远山心里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怪诞感。
李轩提出垫付三个月工资的要求,却巧妙地化解了蔡远山这种怪诞感以及对保安的同情。
一来,保安确实犯错,二来,三个月的工资,也能够让保安在找到下家之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算得上恩威并施。
想想看,一个犯错的保安,被炒鱿鱼的时候,都能有这种优待,他们这些仆人做得好一点,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跟着这样一个主人混,肯定没有错!
保安听到李轩的话,怨愤顿消,胸臆充满对他的感激之情,破涕为笑,向着郑翼晨和李轩重重叩头:“谢谢,谢谢,我以后会改过自新的,我发誓……”
直到郑翼晨等人去的远了,保安依旧不知疲倦地磕头,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