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翼晨也知道大事不好,神色焦虑,站起身来,绕着会议桌来回踱步,破口大骂:“魂淡!新药研发部那班药剂师在做什么?一百多号人加起来,三个月的时间还研发不出一种新药,还好意思拿那么多工资,趁早把这个部门取消算了。【】”
黄展劝道:“你别生气,生产一种真正有用的药物,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郑翼晨兀自忿忿不平:“他们研发新药,可不是一朝一夕,足足用了三个月,居然没有半点收获,未免太过分了。”
“发明创造这样新生事物,不能光靠努力,运气和灵感也缺一不可,好比你那套易筋续骨的针法,也是在你医术高超的前提下,再经过聂老的提醒和你本人的灵感才创立的。”
郑翼晨一下子没了火气:“你说的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黄展又开解道:“他们以前能在一定周期内,研发出新药,靠的也不是一百多号人的共同努力,你想想看,高家身为华夏药业的龙头,麾下有多家类似广药集团的大企业,各个企业的研发团队足有上千人,彼此间又能够进行资源共享,研发新药的难度自然大幅缩减,现在只不过是打回原形。”
郑翼晨唉声叹气:“你说的对,不是研发部无能,而是我高估了他们。可新药肯定要研发,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没等那班高层闹腾起来,公司就先倒闭了!”
两人愁眉不展,四眼对望,希望能想出一个良策。
过了十多分钟,黄展陡然间想起一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过,要去请一个高人来公司做资深研发师,后来又没有下文,不知道他能不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郑翼晨经他一提,也记起了同仁堂的老人白祺威,那个对药物性味配伍的理解,在这个世界的上不做第二人想的高人。
他接手广药集团之后,主动登门拜访,希望以优厚的条件聘请到这个高人为自己研发新药,却遭到了老人的严词拒绝,只好退而求其次,有空就去他的药店当学徒,学习中药方剂等知识,至于聘请他的想法,却是不敢再妄想。
郑翼晨三言两语,把白祺威的情况说个明白,一想到白祺威为了维护同仁堂的名号,那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不由得大摇其头,神色懊恼:“指望他来为我们服务,还不如指望研发部那班孙子突然间脑子开窍来的实在。【】”
黄展道:“公司的经营情况不容乐观,你不是帮过他一次忙吗?就让他帮我们一次,礼尚往来,他应该不会拒绝。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别用上聘请这一类的字眼,他要守着同仁堂的名号,就让他守不就行了。”
郑翼晨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苦思数秒,这才说道:“你的意思,我还是得走这一趟?”
黄展点头说道:“废话,我觉得求这个高人,绝对比盼着研发部那班龟孙子开窍靠谱。”
见郑翼晨还是有些踌躇,黄展催促道:“快点去。托你的福,我好不容易农奴翻身做主人,过了几个月做领导的瘾,可不想那么快又成无业游民。”
“好好好,我去就是。”
当机立断,郑翼晨立刻离开公司,开车前往同仁堂,这家位置偏僻的药店,依旧是门可罗雀,不见人踪。
老人白祺威腰杆挺直,坐在一张楠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页泛黄微卷的《本草备要》,口中念念有词:“桑寄生,号为补肾补血要剂。缘肾主骨,发主血,苦入肾肾得补,则筋骨有力。甘补血,血得补则发受其灌荫而不枯脱落矣。故凡内而腰痛、筋骨笃疾、胎堕,外而金疮、肌肤风湿,何一不借此以为主治乎。”
郑翼晨进门后,重重咳了一声,白祺威这才将目光从书本挪开,扶正老花镜,看清是郑翼晨后,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小朋友,好久不见,最近过的怎么样?”
郑翼晨笑道:“您老可千万别怪我太久没来看您,我这段时间四处奔波,先去了一趟洛杉矶,又跑了趟夏海市,忙的焦头烂额,哪能像您那么惬意,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有时间看书。”
白祺威白眉一扬,干咳一声:“你这话大错特错,用得着偷吗?我一整天都那么闲,以前还有个不孝子隔三岔五来找我要钱,自从上次被你教训一顿,还有派出所的民警警告他之后,已经老实多了,这阵子都不见人影。”
郑翼晨冷哼一声:“他要是敢再来,我肯定把他的腿打断。您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动他的第三条腿,总要给您老人家留个后。”
白祺威放下书本,叹了一口气:“不提这个不孝子了,要是生个孙子也跟他一个德行,还不如绝后。”
郑翼晨对这里也算熟悉,搬来一张高脚木凳,坐在白祺威对面,两人隔着柜台聊天。
“白老,您这药店生意真是惨淡,好在药物的保质期都够长,要是您开的是花店,肯定赔死了,天天跟个林黛玉似的唱《葬花吟》。”
白祺威倒是看得开:“无所谓,反正我守着这家店,跟古时候的人被发配边疆没什么两样,在这里是受罪,又不是赚钱。”
郑翼晨好奇问道:“我敢打赌,你这里应该两三年都不用进新货吧?”
白祺威认真说道:“那你就错了,有一样我每半年就要进一次。”
“哦,是什么?”
“就是避孕套,经常有一些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看我的店没人,在晚上偷偷到我的店买这玩意,又急匆匆离开。”
“这……这也不是药啊。”
白祺威板着脸说道:“你问的是进新货,又不是进新药。”
郑翼晨吐了吐舌头:“算我估计错误,幸好没跟你约定打赌输了的后果,输了也无所谓。”
一老一少谈笑无忌,诚如白祺威所说,他蜗居在这里数年,除了郑翼晨一人,根本就没有说得上话的对象,郑翼晨没有来访这段时间,老人家可谓是望穿秋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见到郑翼晨再次出现,心中的欢喜无以复加,乐呵的像个三岁孩童一般。
白祺威是个药痴,生平除了钻研药理,在人情世故方面,跟一张白纸差不多,察言观色本是他的弱项,不过,在聊天的过程中,郑翼晨三番两次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还是让他瞧出了不妥。
他忍不住说道:“你有话直说就是,别憋在心里,我看着都替你感到难受。”
郑翼晨讪讪一笑:“我,我这次来找您,确实是动机不纯。”
白祺威闷哼一声:“说吧,有什么事?”
郑翼晨嘴巴一张,正准备说出此行的目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喧哗声,显然是有人进入药店,再看白祺威和蔼的面容陡然间蒙上一层阴霾,心头一颤,不由得回头一望。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六十来岁,头发茂密,灰白交杂,面容和白祺威有八分相似,不怒自威。
另一个年近四十,长相普通,一双奸猾的眼睛上方,顶着一对八字眉,恭恭敬敬站在那个老人身后,看上去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长相酷似白祺威的老人,露出一丝傲笑,缓步走近,悠然说道:““找到了,就是这里,表哥,你这地方可真难找!”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则笑嘻嘻对着白祺威摆手打招呼:“师父,徒弟给你老人家请安了。”
他表情随意,说话流里流气,一点也没有给人尊师重道的感觉,微躬一下身子,就当是行礼。
白祺威身子一晃,双手按在柜台支撑,指节发白,缓缓起身:“白祺志,何欢,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都被你们逼到这步田地,还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白祺志嘴角下拉,脸色发黑:“哼!叫你一声表哥,是给你面子,你是什么态度,我身为白家家主,来同仁堂的分号视察,难道还要经过你的首肯?”
何欢则是一脸无奈:“师父,这么些年过去,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犟,徒弟也帮不了你,你居然直呼白家主的名字,太没敬意,快点跟白家主道歉!”
同仁堂百年传承,时代发展迅速,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与时俱进,才能不被社会所淘汰,流传至今。
在某些特定的点上,同仁堂还保持着独特的传统,最显著的一点,就是权力集中在一人身上,这个人被称为家主,在同仁堂内部拥有最高地位,这种模式放在现在,几乎是不可想象,却确实存在的封建陋习。
眼前这个名叫白祺志的老人,正是同仁堂的现任家主,只要是隶属同仁堂的人,都得以他马首是瞻,就算白祺威是白祺志的表哥,也不能有丝毫怠慢。
何欢见白祺威面色不善,高声喝道:“师父!趁白家主没发火之前,你快点跟他道歉,还是你要担下蔑视家主的罪责,被逐出同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