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小心思通常不浮于表面,往往脸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常山哪里甘心走远,就站在小院外,等着沈流云出来,好多说上几句话,以慰藉相思之苦。
猛然间一声巨响,小院竟被剧烈的爆裂冲击成废墟,他心中惊骇,只道燕离耍了什么手段,要伤害沈流云,匆匆忙忙往废墟钻,闯过弥漫的黑烟,眼前的一幕顿时令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只见沈流云以手臂为支点,半趴在燕离身上,纤细手掌按在燕离的胸膛上,锁困燕离的铁链以及他身下的床榻完好无损,他身上的衣物却是破破烂烂的,露出精壮的肌体以及“琳琅满目”的疤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常山艰难地开口。
沈流云淡淡瞥他一眼,然后飞旋而起,轻巧落地,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若果今日之事传出去,我要你的命!”
她愈走愈远,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常山从惊愕中醒神,扭头愤怒地质问:“燕离,你到底对沈姑娘做了什么?”
燕离没心没肺地笑着:“你觉得我现在能干什么?明明是她意图对我做什么,我拼死反抗,才造成如此动静;幸亏我还有余力反抗,要不然贞洁可就难保囖。——哎呀,没想到沈先生是那么急性子的人,难道做那种事不应该先培养培养感情吗?”
“你你你……你……”常山指着燕离,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呼啸从外面激射进来。
扭头一看,就见一道模糊的掌印飞来,击碎屋子里最后一根承重柱。
本就摇摇欲坠的屋宇彻底坍塌,把两人都埋在了里头。
……
却说城楼上,高矮胖瘦据守四方,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时就听见一道冰冷而肃杀的厉喝:“你四个休要张狂,我陆显来会会你们!”
但见一道黑影从墙头上窜入人群,先往魔人方向冲来,黑暗中取出一柄烈火炎剑,立时就喷射出烈火烧过来。
魔人斑巴不屑地冷笑:“这点点柴火,给你爷爷取暖都不够!”蒲扇似的大手掌就去抓。
岂料那火有着恐怖温度,甫一触,就“呲呲呲”的冒烟,还有烤肉味传入鼻间。
斑巴触电一样缩回了手,脸色阴沉得可怕,一面往后退却闪避,一面低沉说道:“没想到你这虫豸倒有两下子,看我怎么把你和你的火一起揉成碎粉!”
火越烧越旺,化为火蛇。
斑巴愈退愈快,大脚丫子在地上“哒哒哒”地踩出很响的声音,即使身后已是墙壁,也依然没有停下;非但没有停下,他还诡异地往上踩,好似墙面于他而言也是平地,就那样踩步往上,待到中段,他整个人突然凌空一翻,就翻过了火蛇,像一座小山,向黑影凌空镇压而去。
黑影自然是鬼才陆显。
陆显眼见如此,不屑笑道:“你表现出来的愚蠢,与你家主人真是相得益彰。”
手腕一转,烈火炎剑划出一道绚丽的圆弧,凭空生就一团火来。
嘭!
在斑巴即将落下之际,火团轰然炸响,他那小山一样的形体,像破风筝般往后倒飞回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呕血不止。
陆显对燕山盗恨之入骨,此刻当真快意,还待讥嘲两声,耳畔斗然传来凄厉的破空音。
他虽惊不乱,屈指往虚空一夹,一支羽箭当即显现,羽箭在他两指间不甘地挣两下,就再也不动了,弃若敝履,随手扔掉,眼中仍带不屑:
“燕山盗小统领,听来真是威风八面;但就像你们收拾杂鱼一样,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过是杂鱼罢了。”
胖子捻着八字胡笑个不停:“原来是鬼才陆显陆教头呀,这一番口舌卖弄,倒不愧你教头的身份。不过,胖爷我可是练过的,教头要跟我对嘴,实在不自量力,非教你哭哭不出,笑笑不出不可。”
陆显一摆烈火炎剑,冷冷笑道:“这么一只肥大的虫子,口气还真是不小,听说你有个名头,唤作什么‘金口神算’,不过区区‘言灵术’一个分支,故弄什么玄虚,仿佛你这体型还偏要做出风度一样,这可真要令人发笑。”
“哦,你们那么多人聚在一块,要开办什么大会么?能不能让我也凑个热闹,看我这个装扮也该知道我可是宴会的常客。”
胖子还没回嘴,群中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戴着一张黑色面具,只在眼睛嘴巴的位置画了三条白缝,看起来就像一只夜游的鬼魂。
高矮胖瘦看到来人,皆恭敬施礼:“三统领。”
戴面具的男子叹了口气:“怎么每回听见这个称谓,我就浑身不自在呢?”
陆显先是打量了面具男一眼,随后目光转到了他手上的青色长剑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天下无双的快剑,绝命剑燕无双?——你们燕山盗倒是很喜欢弄这些玄虚的名头,个个都是天下什么什么的,我真是感到了好大的压力,且让我回去喝一杯压压惊。”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贼竖子,逃哪里去!”魔人斑巴狂吼一声,挥舞兽骨冲上去。
陆显阴冷一笑,突兀耍了个花枪,转身直刺,烈火炎剑直挺挺地刺向斑巴胸膛。
叮!
但刺感却和想象中不同,待到眼睛被反射的寒光所刺,才发见烈火炎剑刺在了一柄剑上,准确的说是绝命剑的剑柄上。
燕无双不知何时过来的,绝命剑也不知何时挡在了斑巴的胸膛前,但它没有出鞘,也许他还不想杀人。
手腕竟震颤两下,仅这一次交锋,元气的强度高下立判。
果然不是对手!
陆显心里想的,面上不显,连退了数步才站定,面向燕无双,道:“你的仁慈,可真教我诧异。”
燕无双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界定关系,还早得很,说不定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天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军机院想分一杯羹,需要妥协的地方可不少。”
“可是你应该清楚,恩师被燕龙屠所杀,仅此一点,军机院不可能不报此仇。”陆显冷静地说。
燕无双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利益才是驱使人们交往的唯一原则。教头被仇恨冲昏了脑袋,军机院真正当家作主的,倒也未必如是;假使你认为是,那才真要令人发笑。”
“你说话的语气,可真像我一个弟弟。”陆显意味深长地说。
燕无双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表情,只是道:“而我的哥哥们,此刻正在奋斗。”
话音方落,烽火台上斗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元气波动,刀剑的锋芒远远就传过来,似乎要动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