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早晨,临安榆阳县的天空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沉甸甸的。北风呼呼的吹着,气温日渐低下,越发的苦寒难熬,就是那不远处连绵不尽的白雾山都沉寂了下来,往日里山中乱窜的野物,如今都变得难寻起来。
柳家湾弯曲漫长的进山土路上,人烟稀少,这般天气里都躲在家里避寒,只有寥寥数人约好进山的村民经过。
身体壮实的柳成实挑着两大捆柴从白雾山下来,碰到进山的村里人打了声招呼,便冒着北风急匆匆的往家赶,没多会,阴沉的厉害的天空开始慢慢的下起了小雨,其中还夹杂着点点白雪,他心里急,再碰上熟悉的村里人也顾不得招呼了。
一口气回到靠近村尾的家,才算是长吁了一口气,把柴放到屋檐下,喘了口气抬脚便进了堂屋,只见屋里周氏在缝制着一件崭新的女子的长袄衫,柳成实喊了声:“娘……”
“嗯,回来了。”周氏头也没抬的应了声,继续缝着衣裳。
柳成实朝外头柴房看了看:“娘,璃丫头还没醒?”
闻言,周氏这才瞟了他一眼,随即没好气的道:“她那里舍得醒!昨儿个睡了一天,今儿个又是懒着不醒,还真拿她自个当什么大家小姐了不成!躺在床上装死,要想死,成!晚些时候到那白雾山上,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许死在我老柳家!”
“娘……”柳成实迟疑了一番,还是劝了起来:“大过年的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不如请村里的李大夫过来瞧瞧?”
闻言,周氏狠瞪了他一眼:“请大夫?哪里请的起!家里如今这般的光景,是个什么样你不清楚?当初那女人来路不清不白的,还带着个孩子,你三弟是喝了迷魂药似的非得娶她不可!这么些年来连个蛋都没下!自个死了也就罢了,还克死了你三弟,留下那个小蹄子!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我柳家的种!请大夫?她长那张脸了?”
柳成实彻底没了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点着了手里的旱烟袋,黝黑沧桑的脸,看不出表情来。
东厢房里的钱氏在门口听了几句,便扶着腰走了过来,厚厚的衣裳遮挡住微微凸起的肚子,周氏抬眼见她过来,赶忙起身拉过她,扶着她坐在一边,嘴里难得的好言说落着:“如今外边尽是飘着雪,哪里是你能出来的?好生在屋里待着便是,若是自个待不住让老大回屋陪着你说说话。”
钱氏是个清秀耐看的,都已经是三十岁的妇人了,比起村里粗鄙的妇人,委实是强上不少,且为人处事圆滑周到,当初周氏花了大力把她聘回来做长媳,十几年来给柳家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如今再次怀了身孕,周氏自是对她另眼相看。
“瞧娘您说的,儿媳那里有那般的娇贵。”钱氏笑着。
瞥了眼柳成实,温顺的劝道:“知道当家的心疼璃丫头,但娘也是有苦难言,若真是家里不缺银钱,不过是请大夫而已,娘是个善的,哪里会不同意?但眼下都到年前了,过两日四弟就要回来,四弟是个读书的,以往我在富人家当差时,读书人之间的聚会多,每样都要银钱的,当家的可别在气娘了。”
“你听听,你听听,连你媳妇都是个明理知事的,你这个做儿子、做大哥的连个良心都没有?!真要是有银钱那也要紧着我那成义用,那小蹄子可没那个命!”周氏瞪了柳成实一眼,语气不善。
钱氏就坐在柳成实身侧,见他木讷的不知道回话,顿时心头冒火,自个屋里的事也没见他如何上心过,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那里值得他心疼了。
“当家的,娘跟你说话呢,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莫不是还要惹娘生气不成?”钱氏气结的暗里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皮糙肉厚的柳成实倒是没有感觉有多疼,回头看了眼周氏,见她瞪着眼,便立即服了软:“娘,您老别生气……儿子又没说什么,既然家里没银钱,这事便作罢,这两日我去山里看看,若是能抓些山鸡什么的,好给四弟添个菜。”
听了这话,周氏才算是消了气,一旁的钱氏却面上闪过一抹不渝,听柳成实要上山抓什么山鸡,不由得心中暗恨,周氏是个偏心的,丁点儿的好东西都要给四儿子柳成义留着,外人都待靠后站。
钱氏是个聪明的,只一会便恢复了笑脸,一转眼瞄住了周氏手里的新衣裳,顿时双眸微闪:“娘,这般鲜艳的颜色是给小姑子的吧?”话落,垂眸遮住眼底的妒意,粉色的长袄衫,里面八成也是今年新弹的棉花,老婆子就是偏心!
周氏毫无所觉的点头,脸上带了丝喜意:“莲儿翻过今年就十四了,正是说亲的时候,你在县上认识的有人,回头要是有合适的,记得给莲儿说说,就凭咱们莲儿那长相,就是进了那富人家做个少奶奶都足以。”
钱氏听了后自是笑着答应,心中却暗里鄙视不肖,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还想勾搭上富人家的少爷,当真是做梦!
没过一会,外边飘着的雪越发的大起来,周氏看了眼外边,不放心的嘱咐柳成实:“老大去里正家看看,你爹还有你二弟都在那帮忙杀猪呢,拿家里的蓑衣、斗笠过去,正是天冷的时候,可不能冻着了。”
“行,娘,拿了斗笠便可,杀猪是个体力活,穿着蓑衣干活不利索。”柳老实看了眼宽大的蓑衣,摇了摇头。
周氏也迟疑的看了看便点点头:“成,你快些去。”
“唉。”柳成实应了一声,自个戴好了斗笠,又拿了剩下的两个斗笠,这才出了屋。
路过院子角落里的柴房,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年节快了,可不能因为这事惹的老娘生气,但要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想想,便顾不得外头渐渐浓密的雪花,几步来到柴房外,推开破烂的房门,一股子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柴房年久未修,阴雨天时,外面大雨里面小雨,就连窗户都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的遮挡物,呼呼的北风连同点点白雪从窗户外一同飘进来,有种萧索之感。
屋里唯一的摆件就是那张几片木板搭起来的小床,上面躺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孩子,盖着一条两层布般厚,类似棉被的东西,上面补丁套补丁,脏呜呜的一片,连原本的颜色都分不清。
“璃丫头……”柳成实唤了一声,见她未搭话,有些不放心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传到手心的温度已经不烫了,他算是松了口气,想着,既是不烧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转身又走了出去。
柳成实那边刚出了屋,床上的简璃立马睁开了眼,昨儿个晚上她便醒了,只是一直迷糊着,今儿个一早才算是清醒。
仰躺着,看着布满蜘蛛网的房梁,简璃心中就是一跳,赶忙联系了一下药府空间,见空间还在并无损伤,才低低的叹了口气,无奈又无语,有过一次的经历,此时的她已经能很好的适应。
她,又重生了,根据脑子里留下的记忆来看,这里是古代,还是个架空的大胤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