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眼中的少妇,二十三四的年纪,挽着鬓发,簪了两支梅花银簪,穿着水青色的斜襟袄衫,清秀雅致的眉间,柔情似水、欲语还休。
呆愣愣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女人,一见那两支梅花银簪,她顿时红了眼,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崩了弦,埋葬在心底深处的那股子怨恨、愤怒,如同喷发的火山,抄起身旁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柳茹枝!你这个贱人!下三滥的玩意!当初我就该把你扔到那深山老林中,让那野狗啃吃了你!”周氏叫骂着,眼珠子泛红,透着恶狠狠的恨意,狰狞着一张脸,比那索命的厉鬼都要骇人几分。
古人的枕头都是硬枕头,砸在人身上,可想而知会有多疼。
毫无防备的柳老头被周氏的怒骂骂的懵了,就这么一会儿,额头、身上顿时挨了四五下,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周氏,他整个人火冒三丈的大怒不已。
慌忙的翻身下床,那边被推开的周氏又恶狠狠的砸了过来,柳老头顿时狠了心,直接将其推倒在地,怒声呵斥着:“老婆子闹个什么!莫不是想造反了不成?!竟是打起了我!”
周氏却是如同疯魔了一般,听不见,看不清,只一味的以为面前站着的就是自个的仇人,恨不得是抽其筋骨、食其血肉。
“柳茹枝!你个下贱的货!自个勾搭不上那富人家的少爷,就回来勾搭我夫君,你个不要脸的赔钱玩意儿!你以为你那身子是有多干净?早几年前就被人玩烂的货……”
周氏干脆坐在地上,嘴皮子利索的上下翻着,一句句污言秽语不带停歇的甩出来,只骂的柳老头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阴沉的可怕。
柳茹枝?
恍惚间,柳老头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子想念,若不是周氏今儿个再次提起那个多年前的女人,恐怕他到死都不一定会记起来。
记不起来,不代表曾经就没喜欢过,恰恰相反,那个柳茹枝是柳老头的心头好。
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温柔贤惠,大方得体,是一朵男人都爱的解语花。
垂眸看了眼坐在地上不断破口大骂的周氏,柳老头脑子里有关于柳茹枝的映像是越发清楚深刻,眨眨眼,他似乎看到她端坐在屋里的榆木红漆的交椅上,一双风情大眼望来,似是有说不完的思念爱恋。
柳老头一阵心颤,生平第一次后悔娶了周氏,若不是那道士卜得一卦,当初他就是眼瞎也不会看上周氏。
如今看着越发苍老丑陋的周氏,再看一眼那似梦似幻的人儿,心中升起一股怨气来,听着周氏还在骂着,顿时渐渐红了眼,看了眼四周,抄起一把笤帚就劈头盖脸的往周氏身上抽!
“骂!我叫你骂!老子当年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才会娶了你这个丑陋粗鄙的妇人!我的茹枝比你好百倍、千倍!你既然如此不识趣,老子就休了你便是……”
比起骂人,柳老头不输周氏,似是发泄,说出的话完全不经脑子,越骂越是难以入耳不像话。
周氏被柳老头用笤帚打醒了,入眼见到的不再是那柳茹枝,而是一脸阴鸷狰狞的自家老头子,挨了几下,听柳老头骂出来的那些话,顿时整个人如同点着了的炮仗,嗷的一声站起身就和柳老头对打了起来。
“老不要脸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当初就是想把她抬进来!可惜她是个命贱的!做了那下作的事,被人家正房夫人给活活的仗毙!呸!也就你自个当做了宝……”
要是以往清醒的时候,周氏最怕的莫过于就是刘老头了,但此时她本就被迷了心窍,心底的怨恨都冒了出来,如今又听柳老头这般的骂她、糟践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只图一时痛快了!
堂屋里柳老头、周氏砰砰的打着、骂着,那声音院外老远都能听的见,但西屋的柳莲儿却没有因为吵闹声醒来,她闭着眼,安静的睡着,一直沉浸在自个的梦里,不肯醒来。
梦里她是那贵不可言的官家夫人,穿金戴银、奴仆数百,手握后宅大权,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她手段阴狠,凡是看不过眼的妾室、奴仆,每隔几日就要仗毙一人。
躺在床上,明明是闭着眼静静的躺着,却因为脸上时不时的露出阴狠肆意的笑容,显得可怕的多,若是让人看到,怕是胆寒心惊的诧异,不过是个还没满十四岁的姑娘,竟是这般的毒辣惊人。
东厢房里。
柳成实从梦里醒来,惊了一身的冷汗,死去的三弟不甘的回来找他了,不断的质问他,为何当初要推他出去服兵役?为何失信于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妻儿……
梦里的柳成实蹲在墙角,捂着头,不看,不答,甚至捂耳不听,好不容易醒来,见外面天都大亮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床里面的钱氏迷瞪的醒来,声音有些慵懒:“宇少爷~怎么醒来了?往日这般时辰都是奴婢先醒的呢,莫不是昨晚没睡好?”
这话一出,柳成实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心头懵住了,直愣愣的看向钱氏,嘴唇抖着:“你、你说什么?”
宇少爷?
柳成实听在耳里是异常的刺耳,心头亦是烧起了一团火。
那边钱氏却似迷了心窍似的,坐起身,虽是三十岁的妇人了,但比起村里的其他妇人,还是年轻了不少,清秀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柔,嘴里学着娇俏的少女声,道:“少爷今儿个是怎么啦?呆愣着作甚……”
“啪!”柳成实一个巴掌顿时打了下来,老实人一旦生怒,下手都是不带手软的,铁青着一张脸,这一巴掌着实是下了全力。
钱氏随着力道侧倒在被子上,一边脸迅速的红肿了起来,嘴角留下丝丝血迹,原先迷瞪的双眼,这下子也清醒了过来。
脑子清醒了,就想起了方才说的话,大冬天的她吓得硬是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贱人!”柳成实不知道怎么了,虽是怒火翻腾,若是以往他是能控制的住的,但此时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收都收不住,一腔怒火冲着钱氏劈头盖脸的发出来。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那宇少爷莫不是你以前的东家不成?原以为你在富人家当过差,是个见过市面心里有成算的,没想到,竟是个下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