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从小到大向来联手对敌,对方有一个人,他们是兄弟俩一起上,对方有一百个人,他们也是兄弟俩一起跑。所以行动起来格外默契,就像一个两头四臂的怪物一般,拳脚如网,丝丝入扣。
窗外扑进来的林灵素更是快如闪电,补上了党世英、党世雄攻击中唯一的一个缺口。
高登一脚踢飞党世英,又挡开党世雄的拳脚,却再也避不过林灵素。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灵素横着扑过来,砰地一声,平着拍在地上。原来曹文逸见到高登被人偷袭,心里着急,挥动拂尘卷住林灵素的脚腕,把他扯了个跟头。
除了高登自己,谁都没想到曹文逸会出手维护他,现在不管是高俅,还是林灵素和缎儿,都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冤枉高登了。高俅连忙让党世英、党世雄住手。林灵素非常尴尬,他毫无防备之下被曹文逸用拂尘扯倒,半边面具摔飞出去,鼻子也撞破了。他一声不吭地擦干净鼻血,把面具捡起来,站在一旁反复掸着面具上的灰尘,一直到面具光洁无瑕,也还不停手。
高登举着《黄庭经》对曹文逸说:“这是我在李文真房间里找到的。”
曹文逸眼睛一亮,对林灵素说道:“高衙内手中的经书,事关重大,贫道怕林真人的五雷罡天正法过于霸道,毁了经书,这才莽撞出手,还请林真人恕罪。幸好林真人武艺高强,视贫道攻击如无物,不然贫道心中更是难安。”
林灵素的确武艺高强,曹文逸说他“视贫道攻击如无物”也没说错,他确实没看到曹文逸出手,结果在地上摔个大马趴,其窘状在场之人有目共睹。曹文逸这么说,显然只是照顾林灵素的面子。至于出手是为了“怕五雷天罡正法毁了经书”云云,更是没人相信,那明显是在保护高登。高俅和缎儿再看曹文逸时,脸上的神情已经越来越古怪。
没想到林灵素却照单全收,点头说道:“文逸真人所言不差。贫道近年对于练气之术,有一得之愚,其中要旨不过两句,叫做‘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文逸真人如若不信,不妨再摔贫道几个跟头,贫道也照样当作清风拂体,明月照身。”
曹文逸赞许道:“此乃逆来顺受,随屈就伸的法门。林真人有此妙悟,足以开一代先河。”
众人都以为曹文逸还是在恭维林灵素,但是高登却想,这两句话若是林灵素原创的,那就太吓人了,说他开一代先河,并不为过。
林灵素又说道:“贤侄手中的《黄庭经》,记载的是内丹修炼的法门,此经流传甚广,文逸真人如此看重,莫非是‘高元宸照紫虚元道真君’亲手所书?”
曹文逸道:“想来不是。”
高登说:“虽然不是林叔父所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真君亲手所书,可是此经的折页之中,另外写有一经,恐怕与我跟文逸真人要做的事有关……”
“莫非是《素女经》?”林灵素露出神棍本色,夸夸其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高俅看到儿子说话时一副欲人不闻的样子,曹文逸又羞羞答答的,暗骂老道不识相,就算他们真要合练《素女经》,你个做叔父的,也不该当众点破。他是帮闲出身,看人眼色的本事这么多年都没丢下,先咳嗽了一声,对曹文逸说道:“既然文逸真人与吾儿另有要事,本官就不打扰了。文逸真人日后若有闲暇,也请多来府上坐坐。”
说完,高俅眼球骨碌碌乱转,朝林灵素、缎儿和党氏双雄使了一圈眼色,便领着他们离开。经过高登身旁时,高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为父方才虽然误会你了,却也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夸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六韬三略皆能’。”
林灵素说:“贤侄,叔父也跟文逸真人赞你‘琴棋书画举手皆能,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来着。”
缎儿说:“衙内爷,我夸你的话可长了,比老爷和林道长加起来都长……”
屋子里只剩下曹文逸和高登两人之后,曹文逸先朝高登作了个揖,感谢他相救之恩。
高登回礼说道:“文逸真人不必客气,我不光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捍卫我自己的胜利果实。”
胜利果实闻言,顿时变得像熟透了一样。
高登又说:“我已经派人去州西找女飞卫前来相聚。倒是这个《黄庭经》里暗藏的《女丹经》,有些蹊跷,文逸真人不妨先行观看。”
曹文逸接过经文,翻看了两眼便啧啧称奇,她认得李文真的笔记:“李文真师姐撰写的《女丹经》,倒是另辟蹊径。”
“怎么说?”
曹文逸怕高登不懂修道之事,就从头给他讲道:“我辈修道之人锤炼内丹,其实就是要控制精、气、神的运转变迁,最终求证大道。”
“就是筑基、元婴、出窍、渡劫那一套吗?”高登看过的玄幻小说不多,随便挑了几个自己记得修真境界说了出来。
“衙内的这几个词用得倒也贴切。”曹文逸说道:“修炼内丹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把体内的阴阳二气凝聚成灵珠,这是修道的种子,第二个阶段是重生,就像十月怀胎会诞出婴儿一样,凝聚元气的灵珠,也会化作婴儿的样子,从头顶诞生;第三个阶段元神可以离开身体,体察这个世界的奥秘,与大道合而为一。依次说来,确是筑基、元婴和出窍的意思。不知衙内这几个词是从哪本典籍看来的?”
“本衙内学富五车,经纶满腹,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这些知识是哪里学来的。”高登洋洋得意,大言不惭地说道。
“唔。”高登在曹文逸心中形象高大,她居然轻易就信了高登的说法,不再深究。曹文逸接着说道:“贫道修炼的灵源大道,不分男女,修习的法门并无不同。可是李文真师姐留下的手稿却另有妙处。它用了一句隐语,单讲女子该当如何筑基。”
曹文逸有些为难地说:“手稿中所说的‘斩赤龙’,大约是,大约是……”
“是要斩断月信是吗?”高登脑中灵光一闪,抢先说道。
曹文逸像蚊子哼哼一样回答说:“正是如此。”
“原来如此。”高登右拳往掌心一锤,仿佛想通了什么事,严肃地说,“文逸真人,答应我,你万万不可习练这个法门。”
曹文逸说:“衙内突然变色,莫非觉得这个法门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何止不妥,简直大大的不妥。”高登说,“‘斩赤龙’会带来一个可怕的后果,医家称之为‘断月信综合症’。”
“断月信综合征?”
“不错。文逸真人可曾见过原本性格温和的妇人,在某一个时期突然变得不近人情,脾气暴躁?”高登想起中国大妈,心惊肉跳。
曹文逸想了想说:“不错,我有几位尊长,确是如此。”
“这便是断绝月信的结果。你们道家说精血、唾液具是人体本源,弃之便会气虚体弱。极西之地有一国名曰大秦,亦有医家学派提倡体液说,他们讲究的是体液搭配,一个人身体里血液、粘液、黄胆汁和黑胆汁的多少,决定了他的性格,其中颇有道理。‘斩赤龙’之后,体液失去平衡,性格就会改变了。本来是观音菩萨,突然变成了鸠盘荼,谁受得了?”
曹文逸见到高登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掩口而笑。
高登说:“文逸真人,你别不拿我说的不当回事。这‘斩赤龙’之说,并非李文真首创。据我所知,有个叫孙不二的女道士也修炼过‘斩赤龙’之法。”
曹文逸说:“奇怪,我为何没听过这位前辈的名字?”
“这位孙不二,人称清净散人,生卒年月已不可考。她与丹阳子马钰,本是一对夫妻,后来被人点化,双双出家。孙不二性情原本就严谨,斩了赤龙之后,更变得古板狭隘,爱干那棒打鸳鸯的事。有一对情侣,男的断臂残废,女的重伤不治,想临死之前在道观里成亲,她也看不顺眼,要把人赶走。”高登为了恐吓曹文逸,把《神雕侠侣》的故事改换年代,搬了出来。
曹文逸颔首说道:“这确实不是道家弟子该有的心胸。”
“谁说不是呢。”高登又说,“后来孙不二死的时候,他的前夫丹阳子马钰,远在千里之外也有了感应,一边唱着《醉仙令》,一边翩然起舞,还对门人弟子说,今天有个大好事啊,孙不二死了!”
“这个,”曹文逸迟疑着说,“恐怕不是因为丹阳子讨厌孙不二吧?他应该是庆祝孙不二褪去皮囊,早返蓬莱仙境。”
“不管怎么说,这个斩赤龙之法万万练不得。”高登说着突然想到,黄蓉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里判若两人,而且在郭襄和郭破虏之后,就再也没生过孩子,不会也是斩了赤龙吧?
“贫道知道啦,反正贫道筑基已成,本来也用不着斩赤龙。”
两人正在议论《女丹经》的利弊得失,缎儿跑进来禀告说:“女飞卫押着富安在府门外叫阵,要衙内爷交出文逸真人,乖乖受死。”
高登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世人对我的成见实在太深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