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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df基地。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石青色的墓碑于细雨中伫立,成行成列。铺着卵石小道穿梭其间作为落脚, 深绿色的苔藓在湿润的空气里肆意生长,守护着那一座座永眠的墓穴。
人群默立着, 以身穿黑色风衣的安昔为首立在首座墓碑旁。她的皮肤还是同以往一样呈现着常年不见光的白皙,因为工作日渐繁重, 身形愈发清瘦了些,那头如瀑的长发也剪成了齐耳短发,显得愈加干练沉稳。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这些年早已成了习惯,还有她身边那道颀长的身影。
弗洛卡和她穿着同款式的黑色风衣, 却与她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漆黑是他与生俱来的气场,像一道最坚实的影子般立于安昔身旁,尽管他的容貌依旧那般耀眼。他留回了最初降临于地球时的发型, 灰绿色的中长发扎了个小辫, 浅茶色的眼眸在没有阳光的日子总是显得异常深沉。
枪与刀是他不离身的装备,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这样一个肃穆的场合。
今天是“复兴城战役”五周年纪念日, 同样也被称为“罹难日”, 是仅次于“流星雨降临日”的重大日子。也正因此,以安昔和弗洛卡为首,平日里忙于各项工作的战友们再次聚集在了这里。
“安麒,过来。”安昔朝站在白池身前的小男孩招了招手,眉眼温和。
白池将怀里的花束递给男孩,男孩小心地将其抱住,稳稳地朝着安昔和弗洛卡走去。他的地球名字叫做安麒,也随弗洛卡取了一个可玛星名,“尤利西斯·普利司通”,没错,正是安昔和弗洛卡的孩子。他诞生于复兴城战役两年后,今年三周岁,但或许是因为血统特殊,个子看起来却像个足有五六岁的孩子。
“妈妈。”安麒眨着眼睛,皮肤白白嫩嫩得像弗洛卡,眼睛也是罕见的浅茶色,睫毛长长的。但头发和睫毛颜色随安昔是黑的,五官虽然精致却也更像东方人。
安昔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将他推到身前,“跟着爸爸妈妈来拜拜这几位叔叔阿姨,今年开始由你来献花。献一枝花鞠一个躬,记住了吗?”
安麒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清澈明亮,有安昔和弗洛卡的遗传,他的早慧也并不奇怪。
前四块墓碑挨得很近。
“第一位是范叔叔,然后是李叔叔,雷阿姨,还有你白泱哥哥。”
第一块墓碑的顶端镌着胖子的照片,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他们还是找到了当年草率埋葬胖子的地方。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既然在彼此最困难的时刻当过队友,那就是一辈子的队友,正要造墓也忘不了他。
至于李圣杰和雷婷,安昔和他们纠缠了太久,也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她欠李圣杰的,此生已难还清,若是放下对雷婷的怨恨能让他略感宽慰,安昔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已经过去了七年。小小的安麒抽出花依次献在他们的坟前,安昔扶着他的后背与弗洛卡一起挨个鞠躬,李圣杰的墓前则是鞠了三躬。
人群里有人出列——齐归、魏琰、白池还有站在她身侧的青年,与身后的众人一起,随着领头的安昔一家深鞠躬。
那时候,白池在战场废墟里拼死拼活地寻找着,却阴差阳错救起了重伤濒死的魏琰。魏琰活下来了,白泱却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白池哭得肝肠寸断,帐篷里那具尚且还算完整的躯体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只是,活过来的不是那个爽朗而好动的白泱,而是那个主动选择沉睡的沉静少年白河,也就是如今站在她身旁的那名青年。戴着眼镜,爽利的短发没有刘海,如今也是安昔实验室里的一名实验员。
一切仿佛是奇迹。虽然安昔早已怀疑过那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就是白河,但唯一知道真相的还是只有他们姐弟。
还有另一件出乎人意料的事情,以这次阴差阳错的相救为契机,魏琰和白池在去年结婚了。作为他们的朋友,安昔等人虽然吃惊但也真心为他们高兴,如今白池也已有身孕,马上就会诞生出属于他们的结晶。
站在他们身边的齐归则已下定决心做个单身主义,和他的电脑为伴,一手掌管着整个末世的虚拟世界。若说改变,其实他也不小。从游戏人间到为朋友们两肋插刀,谁能说高智商犯罪者就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呢?
“这一位是你的沈希阿姨。”
第五块墓碑单独伫立着,正位于中心。碑顶的照片里年轻的女孩笑得有些羞涩,生性文静而胆怯,却又有着远胜于平常人的好奇与想象。
安麒听从着安昔的指挥正要上前,一旁却走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低沉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这枝就由我来吧。”
安昔看了一眼沙切尔,取过安麒手里的白色雏菊,放进了沙切尔的掌心。
时过境迁,就连曾经莽莽撞撞的沙切尔都被磨平了棱角。高大健壮的身材,小麦色皮肤,浅红色的短发依旧如同火焰一般燃烧,依旧是如同孩子一般的性格却不再外露而是内敛,如同他棕色眼睛中的意志与光。
复兴城一役后,他已成为真正的统帅。
那时候,智化丧尸接受命令伪装成了幸存队员向他背后开枪,沈希以自己为盾替他挡下了那枪,死在了他的怀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愤怒,但越是愤怒他就越是冷静,好像忽然间有什么随着沈希的死去而觉醒。
所有人都知道沈希喜欢他,他却自始至终没有搞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敬重沈希,就像安昔敬重李圣杰那样。
“记得以后不要再喜欢像我一样的笨蛋了。”
沙切尔献上花,轻声呢喃。
安昔在他的身后莞尔,她与沈希虽然相交不深,但沈希的回答她却好像知道。她对沙切尔的执念,岂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这是你邱其风邱阿姨,还有当年火种0378所有罹难者的纪念碑。”
沙切尔等人退回了人群中,取而代之出列上前的是一名高挑靓丽的女性,与之相伴的青年,还有一名文静精致的少女。
萧红缨的美丽并未随着她的失势或者时间而褪去,踩着黑色的高跟鞋,穿着优雅的小套装,就算换成了淡妆她的艳丽和光芒也是安昔也不能比拟的。
复兴城一役后,她带着巴别塔中幸存下来的人投靠了df。虽然掌握不了那帮老头子的行踪,但她手上掌握着的se资源和技术成了安昔关键的助力,安昔既往不咎,正式接纳她成为df领导者的一员。
那个养尊处优平庸幼稚的小妹妹终于也长大了。萧红缨牵起身边米娜的手,一同深鞠一躬。虽然两人并无血缘,但洗心革面的萧红缨将曾经的潘多拉实验体少女收认作了妹妹。
齐轩像个骑士一样依旧守在姐妹俩的身边。
按理说,五年的时光,萧红缨虽然再傲娇也该被他的深情打动,但她放不下心的是安培拉还活着的消息。情深不寿,也许她对安培拉的爱早已随着时光消弭而尽,但只要安培拉还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接受齐轩。
这一点安昔知道,齐轩也知道,但这等待正是他做出的决定。
“最后这两座。这位是你特蕾莎奶奶,这座是复兴城战役所有罹难者的纪念碑。”
安麒满怀敬畏地上前,依次献上两枝素净颜色的花,却奇怪于明明已经是最后两座墓碑了,为什么自己手上的花束里还剩下了一枝花?
不过妈妈是不会出错的,他虽然疑惑,还是乖乖地跟着安昔和众人鞠躬默哀。
“默哀三分钟,致敬所有于末世中罹难的人们,为我们所爱的朋友与家人。”
安昔低沉地念出祭扫的最后一个环节,牵着小安麒的手,转过头正与弗洛卡的目光对上。弗洛卡握住了她偏凉的手,两人十指相交紧紧相握,一同低下了头。
小安麒的疑惑在集体祭扫结束后得到了解答,众人分散后,安昔和弗洛卡牵着他到了墓园角落里一座无名陵墓前。那块陵墓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句弗洛卡亲手铭刻的可玛星悼词——“你的战斗结束了”。
“献花吧。”安昔蹲下身,轻轻对安麒说,“这位叔叔没有名字,但也是妈妈的恩人。没有他妈妈早就死了,也就不会有你。”
这是黑衣弗洛卡的墓碑。
除了安昔,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到过这里。安昔可以向别人叙述他的功劳,却无法向他人吐露他的来历,也不能在这块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
小安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上前献上最后的花,小小肉肉的手掌合十,向着墓碑念叨,“谢谢叔叔。”
他仰起头望向安昔,安昔弯腰将他抱起,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你做得很好,安麒。”
安麒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回亲安昔一下却被弗洛卡从安昔的怀里提了出来,小正太嘴一瘪,“爸爸”
弗洛卡轻松地将他提高,让他的小脸蛋可以和自己对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但,妈妈,先亲我!”安麒使劲想着词想表达自己意思。
“我可管不了她,但我能管你。”
“呜呜!”安麒嘴一撅,仿佛用眼神瞪他。
“因为我是你爸爸。”弗洛卡手一松,小正太吓得尖叫一声,又被他牢牢地接住了,满怀“恶意”地一勾嘴角,“呵,等你什么时候不怕了再跟我提要求吧。”
安麒立刻龇牙扑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安昔扶住额头,扭头不去看——不不不,我的老公和儿子怎么会这么蠢萌
“你去哪里?”
弗洛卡和安麒“扭打”了一通,叫住似乎想往某个方向移动的安昔。
安昔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弗洛卡一挑眉,手一松吓得安麒又是一声尖叫,管儿子长得多块拎起来照样轻轻松松。
“都跟你说别这么提着他了!”安昔急忙将安麒“解救”下来,瞪了他两眼,“我不生气也可以啊,那你就收回你在会议上的提议!”
弗洛卡沉默了一会,“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接着生气!”安昔懒得理他,抱着儿子转身就走。
“当初不是你说公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的吗?而且我的提案哪里有问题了?”弗洛卡皱着眉头跟上去,安麒倚靠在安昔的肩膀上正在朝着他扮鬼脸,“建成一个帝国制国家有什么不好?”
安昔的脚步一顿,“这里是地球不是可玛星,帝国制早就被主流社会淘汰了好吗?!”她顿了顿,“而且,你敢说你建成这个帝国制国家不是为了自己当统治者?”
“什么问题?”弗洛卡也是坦白地回望着她,“这个国家不是我们建立的吗?”
安昔一噎。
“这可是末世以来即将建立的第一个国家,相当于重新书写了历史。”她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社会主义制度不好吗?三权分立也行啊,君主立宪、共和制、联邦制,哪个不比帝国制民主?”
“为什么要民主?”弗洛卡一本正经地反问她。
“#¥%&”
安昔一闭眼睛,简直气到脑袋无法正常运作,大步流星地朝墓地外走去——代沟!她跟这个冥顽不灵的军事帝国主义外星人之间绝对隔着一道大鸿沟!
弗洛卡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反正腿长任性。
一家三口正走到墓园门口,忽然看见米娜鬼鬼祟祟地一溜小跑经过他们的面前,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抱了什么东西。她走得太过匆忙和紧张,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也正准备离开墓地的沙切尔。
“呀!”米娜手忙脚乱地叫了一声,克服本能高举起双手,露出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一只小狗。
但好在她撞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反应敏捷的沙切尔,拉回小丫头是来不及了,他伸手一勾一抱,这个肉垫倒是当得很熟练。米娜吓得四肢僵硬,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喂,没事吧?”沙切尔一皱眉头,声音低沉地问。
米娜十七岁了,也已经出落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体型有些过于纤细。短发已经慢慢留成及腰长发,令人钦羡的黑长直,加上“姐姐”萧红缨对她穿衣打扮的教导,标致得就像个娃娃一样。
来到营地的第二年,秋珉就根据萧红缨提供的资料移除了她人造omega的特殊体质,使她不用再与弗洛卡和沙切尔隔离着生活。不过似乎是拜这段特殊经历所赐,她直到现在也不是很会应付弗洛卡和沙切尔,尤其是当初对她连避三里的沙切尔。
“没,没事。”加上她性格原本就内向,眼下光是回个话她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张脸都染上了绯红。
“哪儿来的小狗?”沙切尔的粗神经倒是一直都没变,丝毫察觉不到她的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逗起她怀里的小狗,二哈的品种实在是让他觉得有够亲切,“我以前也养过一条狗,和它长得差不多。”
刚走近两人准备打听情况的安昔险些笑出声来。
“刚,刚刚在树丛里找到的,它好像是条流浪的小狗。”
米娜涨红了脸,沙切尔的突然接近显然吓坏了她,不过好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狗身上,反倒让她第一次有机会细细打量起沙切尔的脸,但这一打量反而让她的脸更红了。
“咳咳,沙切尔,你就不能把米娜扶起来再跟她聊天吗?”安昔偷笑着在一旁提醒,安麒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不知道妈妈这是觉得什么有趣。
“啊?噢噢,我一时给忘了。”沙切尔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又向米娜绅士地伸出手。
米娜的脸顿时更红了,挤出细如蚊呐的声音,“谢谢。”
“你要收养它么?但我记得萧红缨她好像对动物毛过敏啊。”安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凑上前,“沙切尔你家有没有地方啊,小家伙和威风挺像的,你应该不会讨厌吧?”
沙切尔挠了挠脑袋,小狗倒是颇为投缘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嗷呜嗷呜叫了两声,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有是有地方,但我没时间照顾他啊。”
“唔,那米娜来照顾呗。反正你那房子基本上也没人住,给米娜把备份钥匙,你说呢?”安昔询问地望向米娜。
米娜愣了两秒,转头看了看沙切尔,沙切尔正好也在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真诚而又清澈,“可,可以!如,如果沙沙切尔将军不介意的话”
“嗨呀,我不喜欢别人加什么后缀,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沙切尔从她手上接过小二哈,笑得灿烂,“真好,小家伙,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我绝对会把你训练成第二只威风!喜不喜欢吃肉啊?”
米娜在一旁看着,微微勾起嘴角也露出了个笑容。
安昔抱着安麒站在旁边,神情释然。
“多管闲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弗洛卡在她身后凉凉地评价,只是目光流转间多了几分和安昔相同的表情,正犹如他对沙切尔的关心。
“我这是正常关心我的好朋友,再说,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安昔将安麒抱紧了一些,笑着蹭了蹭他的小脸蛋,“是吧,尤利西斯·小轮胎?”
安麒和弗洛卡同时挑起了眉毛,连上扬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安昔,弗洛卡,沙切尔!正好你们还都在这里!”
安昔一回头,安麒已经比她反应更快地扑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严叔叔!”
弗洛卡的脸几不可闻地一黑。
“嗨,安麒!”严黎轻车熟路地抱起自己的干儿子,却是一脸严肃地转向了安昔他们,“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安昔脸上放松愉悦的神情一凝。
“地下研究所的遗迹。”
安麒敏锐地察觉到了在场的几个大人间气氛陡然一变,立刻乖乖地闭嘴,安静地贴在了严黎的身上。
安昔似乎缓了很长一口气,“丧尸活动的频率增加,而且呈现一个规律的模式?”
严黎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而且还在周围几个哨点拍到了疑似他的照片。”
这个“他”,除了当年负伤逃走的安培拉还能指谁呢?狡兔三窟,纵然精通军事如弗洛卡,智谋过人如安昔,直觉敏锐如沙切尔都没能抓住养伤期的他,到头来他却还是自投罗网。
在黑衣弗洛卡的时间线里,人类为了打败安培拉花了整整三十年,但那是因为那个世界安昔早已死去。若是她还活着,她就会告诉他们,安培拉虽然看似完美无瑕,但既然他曾为人类就存在弱点。
就算知道自己是自投罗网,他也必定会回到地下研究所的遗迹,因为如他自己所说,他一生的执念——安昔母亲的遗体就保存在那里。
他会去接她,就算他知道安昔会组织好人手在那里等他。
“又要打仗了。”安昔默然叹息。
弗洛卡在她的身后补充道,“但这是最后一战。”
安昔抬起头,弗洛卡和沙切尔对视一笑,向她伸出了拳头,“一起去吧,安昔。”
她低头,莞尔一笑,伸出拳头与他们相碰在一起,“嗯,上吧。”
“嗯,上吧!”
一无所知却又不甘寂寞的安麒也伸出了自己小小又肉肉的拳头和他们撞在了一起,逗得四个大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那我先去做通知准备了。”严黎将安麒送回安昔的怀里,匆匆转身离去。
安麒环抱着安昔的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问,“妈妈,你们准备去做什么啊?”
安昔抱着他,转身环视着整个灰色的墓地,已经沉睡的还未沉睡的战友如今都在这里。她的眼神无比温柔,“我们去接外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