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摊子摆在河桥的边上,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吸引人眼球。
朱栩缓步走过去,四周的禁军悄然合拢,人多的时候,代表着危险。
那摊主站在摊子前,是一个半百的老者,看上去颇为和善,他身后有四道遮盖着的谜题。他笑着看着人群道“老朽这里有五道谜题,已经被猜出了一道,谁猜中了最后一道,这屏风,老朽就送给他!”
在这摊主身后的摊子内侧,摆放着一个颇为精巧的屏风,看上去就不凡。
“快快,开第二道吧,我等不及了。”一个年轻男子在人群中大叫,喜上眉梢,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人群中有男有女,都是青少年人,爱凑热闹,曹鼎蛟就在站在背对着朱栩等人的一侧。
朱栩慢慢走过去,在人头中看向那老者身后的谜题。
老者看聚集的人够多了,微微一笑,道:“那好,我打开下一题,这是一位天启年间的进士所出,多年没有人对出来,看好了!”着老者就撕开了第二道。
朱栩抬头看去,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赘婿方能像己儿。备注:佛。
‘这是打有关佛教的?’朱栩暗自道,同时心底思索起来。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四周的人,摸着胡须静等着。
曹鼎蛟等一群人也是如此,低着头沉吟。
好半晌过去都没人话,朱栩想不出所以然,转头看向曹化淳,低声道:“你能猜出来吧?”
曹化淳学问极好,若不是进了宫,考个进士都是轻而易举。
曹化淳面色微僵,低声道:“奴婢猜不出。”
朱栩眉头挑了挑,转头看向人群,他是猜不出了,在读书的事情上,他顶多是中规中矩,要是放在民间,他估计连秀才都考不上。
“老曹,你能猜得出吗?”魏学濂站在曹鼎蛟边上,凑过去低声道。
曹鼎蛟揣摩了好一阵子还是不得要领,摇头道:“我猜不出。”
其他人一会儿低头,一会儿看看谜面,都紧锁眉头,猜不出所以然来。
“啊,我猜到了我猜到了!”
突然间,人群中一个姑娘大声喊了起来,语气颇为激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朱栩抬头看了看,只见是一个披着墨绿色披肩,十五六岁的姑娘,俏脸如水,兴奋的通红。
她边上一个红色围巾,貌似姐姐模样的姑娘连忙拉住她,低声道:“你真的猜不出来了?”
姑娘娇哼一声,一脸自信的冲着摊主道:“招财童子,对不对?”
朱栩神色微动,暗自颌首,谜底一出,一切就都简单了。
招才同子!
其他人跟着都恍然,可不就是这个‘招财童子’吗?
老者颇为讶异,看着这位姑娘笑道“早就听闻二张姐才情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谜底就是‘招财童子’。”
姑娘顿时一扬脖子,神色傲娇的看向身侧的姐姐,满脸的得意表情。
姐姐悄悄翻了白眼,没有理会她。
“原来是二张姐啊,难怪难怪,失敬失敬……”
“这个‘招财童子’猜的好,二张姐名不虚传!”
“看来,今天这个屏风要被二张姐得了去了。”
“屏风配美人,相得益彰,实至名归……”
一群青年才子吹捧着两位姐,看的曹鼎蛟暗自摇头,不由得转移目光四处看看,突然间目光一定,脸色骤变。
他看到曹变蛟在一个人身后,神色警惕。
这个人他进宫见曹变蛟的时候远远见过,站在乾清宫门前看风景!
他刚要话,朱栩微笑着轻轻摇头。
曹鼎蛟强压心头惊悸,转身过来,抬手道“曹鼎蛟见过……公子。”
朱栩点头,刚要话,魏学濂就转身过来,看着朱栩一群人,向着曹鼎蛟笑道:“老曹,你朋友吗?”
曹鼎蛟哪里能想到偶尔从政院出来放放风会遇到皇帝,他心的看了眼朱栩,对着魏学濂介绍道“这是我大哥,这位是……朱公子。”
魏学濂不是傻子,从曹鼎蛟的态度,话的分寸,曹鼎蛟大哥站在朱栩身后就能推断出,此人身份不凡!
他收敛了之前散漫态度,对二人抬手笑着道:“原来是曹大哥,朱公子,幸会!在下魏学濂,与老曹一起在政院学习。”
朱栩自然知道这魏学濂,却没有多言,指着人群中那两位姐,笑着道:“这‘二张姐’是什么来头?”
曹鼎蛟对这类才子佳人不太感兴趣,倒是魏学濂颇为热衷,闻言就笑道:“这二张姐是英国公张家的旁支,是一对姐妹,才情动京华,平时极少露面,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真是走运。”
曹鼎蛟,魏学濂这么着都没在意,只以为朱栩是好奇。
可朱栩三人都是神色微动,曹化淳,曹变蛟都看向朱栩。
朱栩眉头一挑,目光看向人群中的那‘二张姐’,老太妃一直在给安排选妃,这张家姐就是其中她最属意的。
不过朱栩对这个向来不关心,他都不知道老太妃看中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想到这里朱栩突然一怔,转头看向曹化淳道:“你不认识她们?”
曹化淳走近,低声道:“是冬天的事情,每次进宫都穿着棉服,带着帽子,奴婢未见真容。”
朱栩‘哦’了声,继续望着那‘二张’姐。
妹妹显然更活泼,姐姐显得文静,两人长相有六七分相似,都是颜容体态俱佳。
“好了,第三题!”
摊主的老者了一阵,撕开第三道谜语。
只见还是一行诗,相对简单:行过上界神仙府。
“行过上界神仙府?这个打一个成语?”
一群人都低头沉思,谜题简单谜底往往越难。
朱栩也在跟着想,刚要话,‘二张姐’那姐姐看向老者,微笑道:“惊天动地。”
老者顿时一笑,道:“不错,确实是惊天动地,二张姐果然聪慧敏捷。”
朱栩挑了挑眉,他才刚刚揣摩完,一点头绪都没,人家就猜出来了。
抬头看了看那位‘姐姐’,又瞥了眼四周,果然见不少人都会意的笑着,显然早有腹稿。
朱栩暗自抽了抽嘴角,心想回去得多抽点时间读读书。
老者环顾一圈,笑着道:“这第四道,是前朝一位大学士所出,若是有人能答上来,想要去拜师求教的,一定能成。”
这可比那屏风吸引人,一群人顿时吵嚷起来。
“当真,是哪位大学士?”
“现在可否还在朝中?亦或者在京城?”
“快出谜面,先猜出来再。”
即便不怎么在意‘拜师求教’的‘二张姐’也颇为好奇,看向那第四道谜题。
朱栩看了眼曹鼎蛟,魏学濂,笑道:“不用顾忌,都猜猜,我也想见见是哪位大学士。”着又转身向曹变蛟,曹化淳道:“都猜,猜到有奖。”
曹化淳与曹变蛟都微微躬身,没有多言。
曹鼎蛟悄悄瞥了眼朱栩,暗松口气。
魏学濂就没有那么多顾忌,闻言就跃跃欲试,凑近曹鼎蛟低声道:“老曹,要是你猜中了,要去拜师吗?有一个大学士老师,入朝为官,那还不顺风顺水……”
曹鼎蛟直觉头皮发麻,连忙道:“先猜,不要扰乱我思绪。”
魏学濂嘿嘿一笑,转头看向老者撕下遮盖的第四道谜题。
“扫清海面卒兵齐,这是什么谜题,打一个成语吗?”
“这是大学士出的谜题,肯定意蕴深远,不懂的千万别开口。”
“是啊,这肯定与他当时的心境有关,可惜,不知道是哪位,更不知道当时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一群人讨论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张姐’都低头蹙眉,这个谜题确实不能乱猜,否则会引成笑话。
魏学濂与曹鼎蛟同样陷入沉思,这样的大学士出题,向来考究,不引经据典,多番推敲,根本找不出思绪。
他们都将字一个个拆解开来,搜肠刮肚,想要找到契合的语句。
曹变蛟读书不多,比朱栩还差一些,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倒是曹化淳若有所思,不时有恍然之色,可也猜不透,只是略有明悟。
倒是朱栩心里微动,旋即点头,嘴角微翘。
他没有去思索谜面,直接猜谜底,天启年间的朝政吏治,无非就那几样,套也能套出来。
老者站在摊前,微笑的环顾着人群,待看到朱栩,双眼一亮,道:“这位公子,老朽见你神态从容,莫非是猜到了?”
朱栩微怔,他只是看热闹的。
老者话音落下,一群人目光都看向朱栩,带有不信怀疑之色。
倒是那‘二张姐’看着朱栩带着一点好奇,似很想知道答案。
朱栩注意到‘二张姐’的表情,貌似同样不认识他。
‘果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朱栩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笑着向那老者道:“营私舞弊”。
老者双眼一亮,认真的审视着朱栩。
曹鼎蛟与魏学濂还是眉头紧锁,哪怕知道谜底了,可也对不上。
其他人更是如此,这个谜底与谜面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丈,这个不对吧?”
“是啊,完全对不上,八竿子打不着……”
“胡扯的吧,这个谜底根本解释不通……”
“肯定是为了拜师大学士,胡乱扯的!”
‘二张姐’对视一眼,眨了眨眼,她们不知道谜底与谜面有什么关系,齐齐望向朱栩。
‘外人’中唯一知道朱栩身份的曹鼎蛟头皮发麻,要是皇帝猜错了,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笑话,有损皇帝德信。
深知朱栩学问深浅的曹化淳心里已经在捉摸着怎么给他圆谎了,绝不能给外界一种‘皇帝不读书’的感觉。
朱栩倒是不知道一瞬间这么多人转了这么多的心思,只是笑容和煦的看着老者。
老者对朱栩微微点头,转向其他人笑道:“这位公子的没错。扫清海面、卒兵、齐。商作“瀛师、伍、备”,弊,扬州方言与“备”同音,“私”与“师”扬音亦同,这位大学士出自扬州。”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不亏是大学士,深藏底蕴,又深入浅出,着实令人钦佩。”
“呵呵,我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为尊者讳,我就不了。”
“哈哈,我也猜到了……”
一群人恍然大悟,纷纷称赞起那位大学士,倒是将猜到谜底的朱栩给晾在一旁。
朱栩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这群人估计都不约而同的将他当做‘大敌’,怕他抢那个‘拜师’名额。
‘二张姐’悄悄看了眼朱栩,隐约觉得面熟,相互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曹化淳倒是有些明悟,要谁对天下官吏熟悉,莫过于当今皇上,怕是早就猜到出题人了。
老者又看了眼朱栩,向着众人笑道“那好,下面是最后一道了,谁猜到了,就可以将屏风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