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铉很想和剑伯说,自己堂堂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用依靠一个女人来生存,况且他也不认为和谢家联姻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家乃是南朝大族,就算如今有些衰落,也不是一般家主能媲美的,如果他们和萧家联合,那个居中连线的也不会是自己。
因为他的身份他敏感了。
他萧铉可是萧琮独子,西梁王朝唯一的继承人。
在大隋朝,这个身份已经足够无数人忌惮和疏远自己,就算是萧氏一族之中,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大有人在。
但是萧南山最后还是拗不过剑伯的执着,吃了早饭之后,他只好带着小书童萧五出门了,坐着一辆带着萧氏标志的马车,一路奔向乌衣巷。
“江宁!”
萧铉坐在马车上,目光低沉,随着马车从大街小巷穿过,他把一切都收揽眼中,青石道路,古色古香的房舍,颇有特色的客栈店铺,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很新颖。
“这就是一千多年前的南京吗?”
萧铉看着这和现代建筑格格不入的古代建筑,心中不禁感叹。
如今江宁城就是后世的南京城。
这里是南北朝中南朝政治核心,自从东吴孙权定都建康以来,这座城池历经数百年,朝代更新,但是都城不变,无数次大兴草木,数次扩建,在规模和人口之上绝不逊色昔日的长安和如今东都洛阳。
但是自从南朝最后一个朝代陈朝被隋军攻破,隋军在这里大厮杀戮,人口锐减,田地荒芜,这座城池颇有落幕。
不过正所谓烂船都有三分钉,如今的江宁城,依旧是江南的毓秀,在经济和政治方面,是隋朝东南的核心,更是江南世家苦心经营的中心。
“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一千多年前的南京城!”
萧铉心中莫名感触。
南京是一座古都城,有很多观赏的历史遗迹,但是自从民国时期南京大屠杀,很多的历史遗迹其实都被抹去,全新修建起来的,也变了味道。
“十里秦淮,千年流淌!”
轿子从秦淮河走过,萧铉目光看着的秦淮河水,这里虽然不如后世那般的繁荣,但是已经开始峥嵘出秦淮艳丽的风采了。
“公子,前面就是乌衣巷了!”
“乌衣巷?”
萧铉揭开门帘,迎头看上去,远处一条巷子普普通通,却氤氲着非凡底蕴。
乌衣巷,坐落于著名秦淮河的南岸,这里是南朝四大侨姓家族,琅邪王氏和陈郡谢氏一族的发源地,同时也是王谢两族的文化起源之地。
南朝四大侨姓,兰陵萧氏,两朝天子,宰执无数,以显贵尊之,无人能及,汝南袁氏一族低调清高,执财天下。而陈郡谢氏和琅邪王氏两大世家,以文传世。
在南朝的人,有三成来自两大世家的培养,王家书法谢家诗,出名的书法和诗句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出去了,可想而知王谢之命在士林之中的地位。
当年琅邪王氏先祖王导辅助司马睿建立东晋,谢安打赢淝水之战,延续东晋百年王朝,两大家族南渡之后,从此之后便居于乌衣巷。
“公子,我们到朱雀桥了!”
这时候,书童萧五低声的道。
“朱雀桥?”
萧铉闻言,微微眯眼,走下了轿子,目光看着这座有些古老的石桥,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传言朱雀桥是王谢两族的门槛,就算皇帝前来,也要下马下轿,对吗?”
乌衣巷,朱雀桥。
萧铉亲眼目睹这些,突然感觉虚无的一切有些真实起来。
这在南京大屠杀之后,这些被毁掉的历史遗迹只能见到一个轮廓,可是如今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历史文化遗迹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百感交集。
穿越以来,一直有些缥缈,他总感觉不真实,或许是一场梦。
只是人活着梦中而不自知。
然而,如今他却感觉这个梦境越来越真实起来。
他真的穿越了。
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变成了隋朝末年的贵公子。
“公子,你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萧五的体型高高壮壮,浓眉大眼,穿着一身书童的袍子,却不太像一个书童,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更像是一个护卫。
他冷笑的道:“也就是当年谢安公尚在之时,晋帝给他们面子而已,如今不管是王氏一族,还是谢氏家族,都已经是落幕的世家而已,与我们兰陵萧氏相比,远远不足。”
谢安,历史上的一个伟大人物,他以少胜多,打赢了青史留名的淝水之战,一手崛起了东晋王朝,更是开启南北朝时代的导火线。
他是把陈郡谢氏一族从一个普通的士族成就了门庭显赫了南朝大士族。
这样的人物,在江宁是一个传说。
自从淝水之战之后,他的确算是权倾朝野,就算是当时的皇帝也得给他面子,来拜见他的时候,在乌衣巷的朱雀桥之前,落马下轿,一时之间传为盛话。
“萧公子!”
这时候,一个乌义长袍中年人带着十几个家丁,从乌衣巷走出来,走上朱雀桥,对着萧铉作揖行礼,才毕恭毕敬的道:“我是谢家执事谢方平,老爷让我请你进去!”
“混账!”
萧铉正想要应下来,萧五却显露出了一脸的怒火,圆目怒瞪:“你谢氏竟敢如此欺辱我家公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铉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你乃是萧氏梁门第一继承人,萧氏嫡子,拜访谢家,名帖先传,谢家出迎,需本族有分量之人,如今一个管家都不见,来一个小小执事,岂不是欺辱你吗!”
萧五低声的解析了一番。
世家门阀,讲究的是规矩和门槛。
礼数就是态度。
这等于对萧铉的**裸的欺辱,难怪萧五会如此生气。
就算萧琮死了,萧铉还是萧氏嫡系,已经没落的谢氏一族,居然敢如此之欺辱,在他看来主辱臣死,他自然比萧铉还要生气。
“萧公子,我们家主正在舍内恭迎,请吧!”
谢家执事嘴角扬起一抹倨傲的冷笑,看起来毕恭毕敬,却有一丝逼宫的味道。
“那就请吧!”
萧铉算是明白了,得意猫儿雄过虎,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谢家这是明摆着要踩人了。
“公子!”
萧五双手握着剑柄,怒目圆瞪。
“稍安勿躁!”萧铉平静的道:“来此是客,客从主便!”
“是!”萧五压着怒气。
谢方平闻言,目光对萧铉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在他看来,萧铉应该扭头就走,然后谢氏一族就趁机发难,推脱这门婚事。
走进了乌衣巷,一阵阵郎朗声扑面而来。
世家大族,培养人,掌控人,这才是他们立足天下的手段。
进入一座大殿。
“萧公子请稍等,我家家主马上出来!”谢方平请人上茶之后,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公子,他们这是想要刁难我们?”
萧五压低声音,道。
“随他们去!”
萧铉安静的品茶,他一个玩金融了,就是赌徒之心,一个成功的赌徒,最重要的是稳得住:“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打算让我等多久!”
他的耐心很好,可以等!
谢家大宅,内殿,谢方平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个长袍中年人的面前:“家主,他还在等,很安静,他一直在喝茶,并没有任何烦躁和抱怨!”
“此子倒是有些耐力!”
中年人就是谢家家主谢惠,他站在窗边,目光凝视这前厅:“年纪轻轻,遇到这样的对待,还能不骄不躁,心性不凡,不愧是萧琮的儿子!”
谢惠最后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为了避免圣上猜度,我们谢家可不能和他联姻!”
“家主,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谢方平道:“他毕竟是兰陵萧氏嫡子,我们会不会惹起兰陵萧氏的反感!”
“并非我如此对他,而是萧珣要如此对他,是兰陵萧氏要这样对他!”
“萧家六爷,暂代梁国公位置的萧珣?”
“萧珣的儿子萧钜深的当今圣上的圣心,常年侍奉圣上左右,他已经被圣上封为下一任梁国公的继承人,只要冠礼之后,就会继承国公之位!”
谢惠目光深邃,一字一言的道:“天苍如今是江左盟的宗主,南朝武林的风向标,他只有一个女儿,代表他的意愿,所以清月只能嫁给萧钜,我们需要梁国公府的支持!”
“那你不打算见他!”
“见还是要见一见,有些话要说清楚!”谢惠琢磨了一下,道:“你在他准备离开的的时候,带他来见我!”
“是!”谢方平点点头。
前厅,萧铉的耐心再好,也压不住谢氏的猖狂。
早上等到中午。
中午等到下午。
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招待他。
这说出去不仅仅他萧铉丢脸,就是整个兰陵萧氏都得丢脸。
“小五,打道回府!”
萧铉突然站起来,整理的衣袍,不怨不怒,只是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我本想敬仰一下谢安公风采,可惜今日是谢家,已不再是昔日是谢氏,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是!”萧五点头。
“萧公子!”谢家执事姗姗来迟:“还请稍等,我们家主有请!”
“谢家家主太忙了,既然他这么忙,我也不好打扰,我就不见了!”
萧铉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的锋芒一般人见不着,但是藏不住的时候是会伤人的:“小五,笔墨纸砚!”
“是!”
萧五作为书童,自然随身带着这些,他很快就递上笔墨纸砚。
萧铉提笔点墨,然后在白字上龙飞凤舞,写了一个字。
他的毛笔字写的很好。
这是一个休字,笔劲深厚,意境张开,看起来有些张牙舞爪!
“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方平看了看,面容铁青。
休?
休了谁?
你不过只是一个落魄的萧家子弟,居然有胆子休我谢家的才女?
“你们谢家自然不想嫁女儿,我萧铉也不会死缠烂打,从今晚后,我和你们谢家婚约,就此一纸罢休,还有告诉你们家主,今日之厚待,我萧铉,铭记在心!”
萧铉目光如刃,落在谢方平身上,声音如鼓,敲动他的心弦。
谢方平心中骇然,他感觉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让他无法正视的锋芒,让他不寒而栗。
那个休字更是让他有些刺眼。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萧铉已经带着萧五,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谢家大宅,向着外面的巷子走去。
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萧铉站在的朱雀桥上,微微抬头,目光看着天空的夕阳,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首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高歌的留下一首乌衣巷,萧铉张狂的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地的震撼。
他这声音惊动的了无数人,无数从乌衣巷里面走出来的王家谢家子弟,目光看着这身影的离去,愤怒者大多,佩服着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