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空环顾众人道:“我等皆是修行悟道之辈,凡事直指根本,不依俗世成王败寇、强存弱亡等丛林之言,云霄道友所遇非是他一人之事,而是我等共处世间之事。如有人觉得此间对错是非难定者,请下场直陈。”
寒空这番话还有一重隐含的意味,红山议会就是给众人直抒己见之地,自古以来在此确立的约定与规戒,是绝不允许打破的,否则就是挑战整个修行界,将众人合议共商的威严置若无物。
红山议会给予了展现见解要求的环境,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还藏掖隐瞒,那么事后订立的盟约就不要反悔违背!否则太华门与修行各派都有责任出面惩戒。
道法修行之人不是应该言行如一,而是不言行如一者修行无所成、自损道基功果,如果真的有人不惜自损修为也要悖逆众议定约,那也怪不得别人要按剑卫道,就算是修行人,也一样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应的代价。言出必诺这本就是处世原则,谁也不想生活在满是欺瞒诈骗的世间,既然如此那便遵守共议之约。
如果共议之约、共商结果有人无法接受,那就在红山议会直接提出,红山议会已经是修行界中最能展现大门派传承各种见地之处了。若无此公平论处,仅凭宗门势力行走世间,谁又能比得过太华门?而千年以来,恰恰是传承气象最盛的太华门,最为积极维护红山议会权威尊严。
可现在偏偏有人意图打破红山议会规戒,各凭实力争锋世间,长此以往对大道传承并无益处,只不过是满足少数人独私之欲。
这些话寒空并没有直言,只是在各人元神中各有领悟,至于能听懂多少、又愿意听进去多少,全看各人自己。
“我有一言。”
此时北侧阶座上,一人挺身而起,不是玉真子也不是张谷衡,而是虚神谷掌门苍生。
虚神谷一门比较玄异,传发源自上古巫傩,没有哪一位特定的祖师,而是效法自然,最初甚至没有成文的道法卷籍,一应仪轨法度都是后来于九州各大修行门派效仿而来。
虚神谷道法专注于元神,而且深信万物皆有其自然灵性,以元神契合自然化作图腾,最终所求并不是飞升超脱。
这不过这一门传承可以一直都不太有起色,虽然不至于断绝,但也只是维持着九州十二宗门之一的虚名,像如今这般在红山议会公开发言,数百年来还是头一回。
寒空让出赤心台,示意苍生下场。苍生身披斑衣、腰系骨带,形貌十分古朴,只见他略一抱拳:“诸位同道,今时今日再谈此等道德文章再无助益,世间纷争甚嚣尘上,我等修行之辈亦难置身事外。我承认云霄道友斩应昌天师或为自保,但是究竟是何等原因导致双方纠葛,难道这不是我等最应细究之因吗?
单纯孤立看待剑斩天师之事,根本无益如今局势之变。云霄是旧太子齐德仲之徒,也曾受乾朝先帝册封为弘法真人,这样的身份本就参与在社稷更迭之中,怎能轻易揭过不谈?若**明府有责是因其有违红山议会规戒,那江湖散人纷纷涉世祸乱便可不加约束么?
红山议会至今已是陈规,约束无力、章法难行,不能真正代表天下修行界,若再是自缚手足固守陈规,待得大乱无可遏制之时,则天下修行同道无一寸安身之所!”
云霄沉默着没有话,此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眼神扫划间正好与楼银章看一个对脸:“这个苍生好大的口气,一开口想废了红山议会。就这么急着要当出头鸟吗?是嫌虚神谷混得还不够惨?云霄,这种人你还看得下去吗?”
“地仙之眼见所欲见,能看见的都是愿意看见的,不愿看见的自然看不见。”云霄道:“不过这位虚神谷的前辈,在我眼中也只是世事之一,没有什么看不看得下去。”
“你果然承认了!”楼银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我之前听闻你与何家三老在白帝城外斗法,你却不知我事后曾经前往该处,发觉有地仙高人脱世而去的痕迹,原来那人就是你!”
“能得前辈探寻是晚辈之福,今日得见前辈境界也是晚辈之幸。”云霄这么,是因为他们二人以地仙心印彼此沟通,即便在红山议殿也不会被其他人窥听得见。
“不必夸我,地仙修行不可以常理推论,你进境非凡当世仅有,谁也评断不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失踪的这半年时间里,到底去了何处?”楼银章询问道。
云霄面不改色,心印中述起自己穿越至元始界的种种见闻,一念之间闪现出无数高深修行境界,若非楼银章也有地仙修为,恐怕此刻早已元神溃散,是一般修行人无法容纳消化的庞然知见。
这时赤心台上的苍生也已洋洋洒洒大特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引至云霄身上,似乎要求他回应当年身为弘法真人却要庇护“逆贼”王启年的事。
云霄还没开口,王启年怒然起身指喝:“好一张利嘴,王某不过是沪海一介修行执事,你们骤然起事不留余地,稍有逆意便以杀伐了断,我另外十二位好友惨死在你等同谋手中,如今居然还要莫名背负叛逆之名!乾朝如斯复辟,我等凭什么不能反抗?难道乖乖站着给你杀光不成?”
一般来红山议会发言者应该要站在赤心台,这不仅是一种形式,而且也是借赤心台妙用。但实际上只要有离形去知修为,移神御器自然可现元神追眼回照,没想到王启年居然此时此刻突然进境破关,这一连云霄也吃了一惊。
其实这次红山议会所讨论的事情,王启年也有亲身经历,对他来不啻为一次修行机缘,回首过往种种凶险、恩怨,一念之间参透知常明关,自然便有离形去知修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