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城外的东码头与众人作别后,王守仁的官船在船夫的驾驶下,很快便沿着既定水域沿京杭大运河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这次是稍微有些逆水,因此船行速度较慢,据王守仁推算,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通州码头。
水面上雾气很重,较之其它季节相比,各类里里外外的船只也是减少了不少,看得出,在冬季,这并不是一个船运业热闹的季节。
王守仁的官船有两层之大,前前后后两个甲板各列三个船夫使劲划桨,黄立忠被蒙中紧紧地看管在一层船舱内的一个小格子里,这小格子先前经过专门改造的,除了一扇可供进进出出的门之外,并无其它出口,黄立忠窝在其中显得很是狼狈不堪,遥想当年他的辉煌的气势,真是不枉此生。
不过死神降至,黄立忠与常人相比,还是常人一个,他早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种研判天下形势的能力,眼下的他就像是一条丧门犬一般。
王守仁则与花潇洒还有任长能在二楼船舱内坐着,刚开始众人还是有说有笑,但是随着后来官船不断进入一些偏僻之处,他们好像也随之环境的改变失去了说笑的那种兴趣。
有的时候,王守仁会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站在甲板上朝着前进方向眺望,心中恁地多了几分着急,脸上也是道不尽隐隐约约少许惆怅。
先前在苏州的时候,李东阳就密信与他,说是让他注意这路上的安全,刘瑾已派出至少两拨杀手在路上候着了,只是这地点,他却并不是很清楚。
这条路被王守仁走了不下十来回了,在他看来,能在此条路受着敌人伏击的有四个地方,一是镇江,此地靠近长江,抛尸于茫茫江水之中,乃最佳之地;二是徐州至济宁一带,那里民风历来彪悍,若是当地人受不法之人唆使,麻烦可就大了,同时此地腹背微山湖,也是抛尸之地,第三则是德州,此地位于冀鲁两省交界之处,民风同样彪悍,第四则为河北沧州,这个道理不用多讲,沧州知府便是刘瑾一手提拔上来的。
较之后两个地方相比,镇江与徐州两地可能性更大。
正站在甲板上凝神眺望远方的时候,王守仁的思绪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给打断了,回过神来的他转身一看,只见是花潇洒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大人。”花潇洒朝其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王守仁点点头,还之以抱拳之理,“花公子,你怎地上来了,这甲板上可是风寒较大。”
花潇洒笑了笑,“大人不也是站在寒风中思考吗?”
这番话花潇洒没有挑明其中的意思,但是其中之意却是不表自明,王守仁笑了笑,忽地叹了口气,“花公子,老夫也担心呐,特别是先前见了你与你娘子那般恩恩爱爱,我更是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你已婚娶,老夫就不会叫上你了。”王守仁说完后,脸上那种深深自责的表情兀地自现。
见着王守仁这般自责,花潇洒赶紧解释起来,其实他与杨姑娘都是清白的。
说完后,王守仁似乎还不信,他不由得再次问了一遍,见着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是更加加重起来了。
“唉,于情于理都是老夫没有做好。”或许是怕触到眉头,王守仁也只得就此打住,沉默不语。
花潇洒倒是很爽朗地开导起来,“大丈夫应当志存高远,何必局限于苏州那样的地方,年少时就得出来看看,当年的王大人也不是这样吗?”
花潇洒这番话似乎提醒了王守仁,他依稀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他只不过十五六岁罢了,就随着父亲去了一趟山海关,见着了塞外的壮美之后,年幼的他在心灵上就开始逐渐为之所折服起来,那个时候的想法成为了他一生的转折,或许没有那样的想法,他也不会经常性地忙于奔波,而是应该有个稳定的生活。
被这年幼于自己的小小的开导一番后,王守仁不由得哈哈一笑,瞬间他只觉得心情立马便由阴霾转向了晴朗,说不上那种惬意。
两人又着攀谈了一会儿,王守仁将上次花潇洒与其在苏州城内醉酒谈话的事情说了一遍,花潇洒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告诉王守仁怪不得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竟在一家客栈之中,那店小二告诉自己是一个武林高手将自己抗进来的。
王守仁笑了笑,“花公子,你那句‘知行合一‘的话,让老夫听了之后触动很深,经过一些实践之后。发现受用很大,老夫说起来这还真的得多感谢你。”
花潇洒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就是王守仁自己悟出来的,自己只不过是提前把他悟出来的时间给提前罢了。
他也不是一骄傲的人,见着王守仁提到了这个,几句话下来,赶紧转移话题,生怕王守仁问出个什么破绽来。
船离镇江越来越近,一行人都饿的有些不行了,不过官船却并没有要靠岸的意思,在过镇江段的时候,王守仁嘱咐大家多多提放周围的船只……
有惊无险,算是顺利通过了镇江,船只又前行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在一个小码头处停靠了下来。
王守仁给了一个船夫一锭银子,让他帮忙去买点吃的,这船夫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见着王大人终于决心要吃饭了,赶紧屁颠屁颠地接过银子便朝镇子里跑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船夫便是兴高采烈的扛着不少东西回来了,不过这次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跑堂的店小二,那店小二好酒好菜地端着,态度非常诚恳地给他们送到了船上。
见着这店小二走路时一副俨然风风火火的模样,全无那种下人的唯唯诺诺,花潇洒不由得眉头一皱,旋即,他便是将此情况告诉给了王守仁,王守仁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根银针,插进了那酒菜之中,很快,便发现那银针上已是黑雾点点。
王守仁朝着花潇洒使了个眼色,花潇洒心领神会,立马上前一个锁喉,扼住了那店小二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