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氏把发了霉的浆糊朝伤口上涂抹,萧庭脑子里一道光一闪而过,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赵氏头低的更低了,简直要埋到胸脯上,咬着嘴唇哼哼唧唧的:“奴家说,万万没有这个福分……”
“不不不,前一句,前一句……”
萧庭等不到她回话,直接走过来,抱起发霉的浆糊看了看,抬起头问有点傻眼的赵氏:“你说这东西,涂在伤口上就不会得病?”
赵氏明显的楞了一下,“恩,是啊。我阿娘跟长安城里的一个老裁缝学的,又教给了我。我做衣裳、割麦、犁田,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给钝器划伤过多少次,每次都用这个涂抹涂抹,从来没有得过病的。”
赵氏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从小到大过得苦日子,种田的时候推不动犁,做衣裳的时候划破了手,煮饭的时候被火烫着了,三十岁上守了寡……想着想着,眼眶子就有点发红。
她正自怜自艾的难过着呢,就听萧庭忽然跟得了癔症似得,抱着那罐子长霉的浆糊,仰天狂笑:“哈哈哈,好好好!太好了!”
“这还好?”赵氏心头一酸,心想这些男人们果然都是一个德行,没心没肺的东西。
“当然好!”萧庭跟宝贝似得抱着罐子,笑呵呵的问赵氏:“这东西送我了成不?”
“有什么成不成的,您是爵爷,不要说一个罐子,就是要了奴家……的命,奴家也无话可说。”赵氏语气怪怪的。
萧庭听着她说话的味道就觉着有点不对劲,可却没功夫留意她那点奇怪的心思。赵氏刚才说什么老裁缝的事,他脑子就是一亮,好像看过类似的说法,唐代长安城里有老裁缝用发霉的浆糊涂抹伤口,这就是最早最原始的青霉素。
还有赵氏刚才说这法子的来源,正好是以前他娘向长安城里一个老裁缝学的,这么多年来,又在赵家母女身上试验过不知道多少次,百试百灵,这就更加能说明问题了:眼前的这桶发霉的浆糊,的确有青霉素的功效。
就算这东西的药效离着真正的青霉素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毕竟效果是类似的,而且后世人经常使用青霉素,有了抗性,李敬业肯定从没用过类似的药物,不存在‘药物抗性’的问题。
如果发霉浆糊也能算药物的话。
“那成,我得多谢你啦。”萧庭抱着一桶发霉浆糊乐的呵呵直笑:“就这么说了,哦还有个事。有空的时候,多做点这个……这个绿毛发霉浆糊出来,罐子、浆糊什么的,找吴嬷嬷要,我会知会她的。”
见萧庭一脸认真,不像是在说笑,赵氏也收起了那点子奇怪心思,好奇问道:“爵爷,这东西真有那么金贵?”
“能换一条开国公的性命,你说金贵不金贵?”萧庭笑道。
“您尽吓唬人。”赵氏莞尔一笑,心想这东西要是能换一条开国公的命,那将来萧家做几十坛子,几百坛子,岂不是把整个大唐的国公国侯的小命都捏在手里了。
说话的功夫,房间帘子掀开,赵安从里面抱着个酒坛子出来。
“来了,我打开您瞧瞧成不成。”赵安把酒坛子朝桌上一放。
还没等他开盖,赵氏就捂着鼻子:“我可受不了这怪味道。”一扭身进了里屋。
“怪味道?”萧庭一愣:“难道是馊了?”
“那倒没有,就是刺鼻的狠。平时捣鼓的时候,眼睛都熏的疼,后来才晓得,越是熏人,这酒越是烈。我还就怕它不刺鼻呢。”赵安揉了揉眼睛,嘿嘿一笑。
“以后记着从府上拿口罩带着,眼睛离远点,酒不酒的是小事,千万别给弄瞎了。” 萧庭点点头,这小子值得培养,从头到尾一毛钱的好处都没给他,就打了个招呼而已,他就记挂在心上一直在改进。 就凭这股子劲头,不管能不能研究出来烈酒,都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我自有分寸,爵爷放心好了。”
赵安一边说,一边揭开了酒坛子。
一瞬间,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萧庭隔着老远都觉着呛的慌。
超级熟悉的味道,捂着鼻子靠近酒坛子,只见里面的液体还算是清澈,和普通带着絮状物的浊酒截然不同,更像是清水。
“爵爷,您尝尝成不成?我喝着是挺辣的。”赵安递过来一个小勺子。
萧庭接过勺子去舀酒。他多留了个心眼,只舀了半勺,没敢多喝。
半勺子‘酒’进嘴,萧庭脸色剧变,双眼圆瞪好像尝到了什么恐怖的味道,小脸上肌肉都扭曲在一起。
“咋了爵爷?”赵安在一边问。
“噗嗤!”萧庭一扭头把嘴里的酒给吐出来,一把把桌上的水壶抓过来对着嘴就灌,咕吱咕吱的漱口,连续漱了好几次,直到嘴里没了味道,才睁大眼睛望着赵安,有点不可思议的问:“这东西,是你捣鼓出来的?”
“是啊,咋了爵爷,莫非这酒有啥不对?”赵安一脸茫然。
不对?不不不,一丁点儿不对都没有,简直太对了,就没比这更对的了!
不过有一点赵安说对了,这酒有问题!
原本以为赵安最多捣鼓出四五十度的酒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可一尝之下,萧庭大吃一惊,这东西的劲头已经彻底突破天际,超过他喝过的任何一种白酒,甚至已经没有什么酒的香味,只剩下辛辣。
不知道赵安怎么捣鼓的,这些液体竟然已经有朝酒精发展的趋势。当然离着酒精还有一定的距离,可已经远远超过的后世寻常的白酒,可能只有一些土法酿制的烈酒能勉强相提并论。
反正都不是正常人能喝的玩意,一口下肚,跟吞了一团火没什么区别。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萧庭拿了个杯子小心翼翼的倒满了,然后用点燃火折子凑了过去。
轰的一下,酒面上燃起一片淡蓝色的火苗,微微晃动发出幽幽的光芒,跟鬼火似得。
“我滴娘!”赵安大吼一声,惊恐的望着幽幽的火苗,心想完蛋了完蛋了,我说这酒怎么辣的不像话,莫非是有酒妖作祟?
一想到这段时间他为了试味道,喝了着实不老少,赵安小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门帘一掀,赵氏从里面露出个脑袋来,奇怪的望着赵安:“叫我作甚?”
萧庭:“……”
赵安:“……”
……
“我告诉你,这东西你以后尝尝就行,千万少喝,喝多了容易出人命,记住了!”萧庭把酒罐盖上,一脸严肃的叮嘱赵安。
萧庭着实有点后怕,幸亏今天来看了一趟,不然这傻小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研究’下去,早晚得酒精中毒而死,那自己可是做了大孽了。按照这年代的习惯,赵安已经是可以娶媳妇的人了,可在萧庭眼中,他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连弱冠的年纪都没到,终究不能算是成年人。
“你说你也是,有了结果,怎么也不知道回一声?我要是不问,你还准备一直闷头干到死啊?”萧庭有点没好气的敲了下他脑袋。
“这酒老是没酒香,刺鼻的狠,我只当还没酿成,想着等酒香出来了,再去回禀您。”
赵安嘿嘿一笑,紧跟着有点不放心的问: “爵爷,你刚才说的那‘酒精’,到底是什么精怪?是不是就因为这精怪,酒才不香?”
“屁的精怪,酒精是酒中精华,不是精怪!总之你记好了,以后别再喝。没香味没事,我只有办法,你干的不错,这次立下大功了。还有……这做酒精的法子,就你一个人知道吧?”
“恩恩,没别人晓得。”赵安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个小本子:“法子我都记在这上面,我给爵爷您说说。”
赵安之所以能搞出这么高度数的甚至已经接近酒精的东西来,除了萧庭教给他的初级蒸馏,在研发过程中还发生了几次意外,误打误撞的给他研究了出来。他是个读过书认字的,有点什么经验心得,生怕给忘了,都一桩一件的给记录了下来。
“得了得了,来不及看了,带着酒坛子跟我走。这本子你收好!记住,谁都不能给。日后我有大用!”
萧庭抱着发霉浆糊坛子就朝外走,回家调了一辆车,带着两个坛子就朝长安城方向赶去。
幸亏回来一趟,收获太大了。
……
回到英公府的时候,那些个棉花已经先一步送到了,萧庭和孙思邈以前谈过棉花的种种用处,孙思邈收到棉花之后,已经很有默契的让人先做了几只口罩,剩下来的做成止血的棉球,准备就绪。
李绩和武媚娘已经等得火上房,萧庭一回来就被武媚娘拽住:“瞧瞧都什么时辰了,黢黑黢黑的天,点再多的蜡也看不清,还怎么动刀?”
“镜子呢?准备好没有?”萧庭问。
李绩挥挥手,几条大汉从院子外抬进来八面门板一样的大铜镜。
“屋子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孙思邈道:“接下来怎么办,修齐你吩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