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进世子府内苑,想要带我走的这位蒙面大叔,十分的可疑,身上出现了非常重大的疑点,便是来接我的时间不对,现在并非是更深夜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侍候苌氏的婢女內侍都还没有歇息,他怎么就敢贸然前来接苌氏走,这样无脑的举动,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冒这样的危险。所以,我怀疑这个不知想要假借谁的名义带我走的蒙面人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
接下来,最可疑的便是太子段闳这厮,他来的太快太突兀了,颇具一早便准备好要抓奸的味道儿。而且,这么大的阵仗,侍卫竟然还配备着弓箭,我怎么就不记得世子府内的守卫,有佩戴弓箭的习惯。这些人配备弓箭的唯一目的,就是在乱箭齐发之后,可以误杀一准算计好要误杀的人,摆明了是要用误杀来掩盖谋杀,而在暖香阁,需要动这么大的阵仗,令世子段闳亲自带队前来谋杀的人,只有一个,被怀疑有假的世子妃苌氏,我。
想明白了这些,所以我的心底才会涌现出阵阵寒意。段闳这厮前几日还在同我甜言蜜语,想法设法想要哄得我的芳心。现在看来,全他娘的是假的,这些只不过是段闳一早准备好要麻痹我的烟雾弹,想让我头晕脑胀的便轻易的死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也怪我,先前忘乎所以的暴露出来太多的疑点,令段闳不得不怀疑在世子府上的苌氏有假,所以他才会想要斩草除根,直接将苌氏杀死。
而若是他悄无声息的在暗中动手除掉我,又无法弄来另外一个苌氏,他就无法对忠国公有所交代。所以,他十分高明的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侍卫撞破世子妃里通外敌的情景,然后令苌氏顺着剧情发展,最终死在乱箭之中。
反正,这里的人都是段闳的手下,这里又是他的世子府,我带来的婢女还都昏倒在地,没人能够证明苌氏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而事后,他对外会有另外一番说词,最明确的便是找一个替罪羊,而狡诈的世子段闳,定会将这盆脏水泼到高氏一族的头上。
好高明的手法,这样一石三鸟之计,令他不仅除掉了隐藏在他身旁的肉中刺,也就是可疑的苌氏,又加剧了忠国公同高氏一族之间的矛盾,最后他这个失去心爱妻子的受害者,便会得到忠国公府上下一致,一心一意的支持,他的江山,触手可及了。
森森白骨堆积而成的王座,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道。但是人们被其外表镀金的华丽所吸引着迷,削尖了脑袋,不计较任何代价,前赴后继,来轸方遒的想要坐上去。只因为王座附加的权利滋味,比蜜还甜,完全被深深的吸引却不知,其实在蜜汁的下面,裹着的是毒药一般的罂粟,令人疯狂的着迷上瘾。
如果,不是常年累积下来的刑侦能力,我估计自己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明白所有的问题。如果,此时此刻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真正的苌氏,会落下怎样一个后果,我不敢想象。
我扑在段闳的怀中,哭得惊天动地,身体惊惧得抖个不停,双眼中的泪水好似洪水一般泛滥,将段闳身前的衣襟全都打湿了,但是我仍旧紧紧的搂着段闳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肯松手。
老娘我真是佩服我此时的演技,估计都是被逼出来的,毕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人被逼急了能成超人。若不是我察觉自己即将被乱箭射成刺猬,也不会能演得如此动情逼真。若是让我去考戏剧学院,估计把教导老师弄疯了,我也学不会演戏。
段闳的身体僵硬的好似石头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安慰我,也没有下命令处理站在远处的蒙面人,估计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行动给搅乱了布局和阵脚,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着演下去。
我可不管你怎么继续往下演,老娘我就是死死的抱住你装害怕,痛哭不止,看你如何对我下手。
而站在远处的蒙面人,显然也蒙圈了,他张大的嘴巴,还没讲出想要说的话,便被我挣脱了,他的台词只能烂在肚子里面了。虽然他的话没有讲出口,但是我可以猜到,绝对是诬陷高氏一族与我有勾结。这家伙接下来的命运,同他没能说出口的话一样,不得善终。活该,谁让你想要害死老娘,才会死得这么不值得,轻如鸿毛。
老娘一生行善,除暴安良,也嫉恶如仇,绝对不会对差一丁点就害死我的人产生怜悯的同情心,对我来说,差点就害得我同他一起走黄泉路的蒙面人,死不足惜!
“放箭。“
段闳终于回过神来,下达了射杀的命令,弓弦弹放的声响,伴着密集的破空声,飞向远处。暖香阁在眨眼间,下了一场密集又短暂的箭羽,只在远处的地面上,落下一片猩红的血雨,微风吹过,空气中飘来令人心寒胆战的血腥味儿。
诶呦我的托塔李天王啊!诶呦我的天王四舅姥姥啊!
苌氏与段闳这厮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要摆这么大的阵仗弄死我。
我没敢抬头看段闳此时的表情,因为我害怕他会从我的眼中看到心虚。我虽然低着头,但是我从段闳冰冷简短的命令中,听到了咬牙切齿之后的凛冽,好似一颗摁钉一般,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刺到了我骨头上面,即使掀翻了指甲,也很难将这些摁钉一一取下。而即使能够取下,也绝对会连着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令人痛彻心扉。
段闳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戾气,他的脾性并非是粗暴乖张之辈,但是他此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恐怖得令人心生畏惧,有种想要立刻从他身边逃走的想法。就连老娘这种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看惯了生生死死的人,心脏都有些负荷不了,思绪开始有些动摇。但是为了生存,我的意志,无论经历了什么,都得好似泰山一般毅力不摇才行。
伴随着蒙面人的倒下,周围陷入了万簌俱寂之中,我再一次近距离的听到了段闳有力跳动的心脏声音。同样是趴伏在在段闳的身上听他的心脏声,只不过短短的两三天,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有人开始打扫战场,我以为段闳会像没事人一般摸摸苌氏的头,安慰一下惊惧过度,此时还抖个不停的苌氏,好将这场他一手导演的戏继续演下去。但是,他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有操守的好演员。他用力的拉开我的双手,然后一转身,便拂袖而去。
看来,这一回段闳是要同我真的决裂了,他再也无所顾忌了。我现在就是他装进鱼笼里面的鱼,他心情不好,就会将我按在砧板上面,操起锋利的菜刀,用尖锐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剥去我身上的鳞片,然后将我开膛破肚。如果他心情好,便会将我养在水桶中,但是饲养的这期间,他有可能会因为某些目的,比如要招待客人,然后将我再次按在砧板上。而我在被饲养在桶内的期间,也可能会因为水土不服,离乡背井而提前自灭了。
还有最后一项,也许,他会突然大发善心,将饲养在水桶内的鱼儿放走。只是,这点我心知肚明,绝对是希望渺茫,我心凄凉,早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没有了段闳这个支柱的依靠,我的身体咚的一声便跌坐在了地上,老娘这颗已经算是过度坚强的心脏,但是在真真切切从鬼门关走一回之后,身体也不由得被一下子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发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我的身体。
尖叫声响起,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道道身影冲向我,我的神经蓦地一下子便再次紧绷起来,心想:难道还有刺客?
结果,尖叫声是桃红发出来的,她和盈翠都醒了,虽然没有看到尸体,但是看到了庭院内还来不及收敛完毕的箭支,同地上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再看到我跌坐在地上,便多少猜到了什么,立刻全都担心的朝着我奔了过来。
再次松了一口气,我紧绷了一次又一次的神经,终于断掉了,我刚才因为惊吓而做出反应站起来的身体,现在就好似被人突然用剪刀剪掉了绳子的提线木偶,不受任何的控制,身体又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关节一般,瘫软在地。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桃红啊!你说我怎么了?你可知,你家娘娘我刚才差点就变成红色的刺猬了!你家娘娘我差点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我的眼皮好沉,心更沉,身体就好似跌进了一个浸满泥水的水坑中,冷得就好似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了一般。但我却想要就此沉溺在这肮脏的水坑中,永远的沉溺下去,因为肮脏的水坑,也比我之前睡得暖帐软塌要纯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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