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酒宴上的刺客被剿杀了干净,但众人此时也再也没心思去饮宴。张浚此时对岳飞是万分抱歉,实在是没想到好端端的宴会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一面大发雷霆,将负责的几个人臭骂一顿,命他们立即去查,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混进来这么多刺客。另一面则是对刘轻舟师徒多加感谢,若非他们师徒,今天说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事已至此,岳飞也不好出言责备,况且张俊还是自己的上司,他又能说什么?当下,岳飞劝慰了张浚一番,替几个管事的求了情,便带着众将告辞,出城返回了大营。
刘轻舟和独孤剑师徒这次帮了大忙,岳飞手下的一众将官不住地感谢。岳飞更是拉着刘轻舟的手,感慨地说道:“刘掌门,五年前,蒙你传讯示警,岳某才能早作准备,挡住了金兵的进犯。五年后,你又在剑锋之下救得岳某的性命,大恩不言谢,飞此次还朝,定然将刘掌门的事情禀明圣上,为刘掌门师徒请功!”
“岳将军,刘某做事,一不为官,二不为名,只是谨记历代衡山派先人的教诲,希望天下太平,百姓不再受苦。若岳将军真的有心,还请向皇上请旨,免了洞庭百姓的税赋。”岳飞正色道:“刘掌门,岳某受教了,飞定然请圣上下旨,免掉这里百姓三年的赋税,好使他们休养生息。”
“既然如此,刘某代这里的百姓感谢岳将军了。”说着,刘轻舟朝岳飞鞠了一躬。岳飞急忙扶住刘轻舟,“刘掌门,你这又是干什么啊,岳某实在承受不起,快快请起。”
“岳将军,这里的百姓虽然是被逼造反,可将军却能毫不追究,不但送给米粮,还要请旨免税,刘某不可不拜谢。”
此时,岳飞与刘轻舟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更是愈发地强烈,两人虽说相差二十多岁,但相互间却是十分钦佩彼此。
刘轻舟抬头看了看天空,“岳将军,时候已经不早了,刘某师徒这次也已经是功德圆满,就此告辞,来日再会!”岳飞再三挽留,但刘轻舟急于返回衡山,如何会再停留几日?岳飞只好带着众将送出营门,双方又再次拜别,刘轻舟带着独孤剑乘着快马,返回衡山。岳飞等人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
这边师徒二人快马加鞭,丝毫不做停留。不多时,便绕过了潭州城,往南一路直行。待到了接近傍晚时分,他们便快到了,都已经能隐约看到衡山的山峰。
蓦地,独孤剑却突然勒住马匹,大声地对刘轻舟喊道:“师父,不对!事有蹊跷。”刘轻舟急忙停住马,转身看向独孤剑。“师父,今天的那群刺客,功夫明显十分稀松平常,绝对不是摩尼教中的高手,若是真要刺杀岳将军,怎么会派这么一群人来?他们最多只能算是死士而已。”刘轻舟细细一想,独孤剑说的十分有道理,问道:“剑儿,那你的意思是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阴谋?”
“不错,师父,你想,今天这群人中,若是潜藏有三五个高手,将咱们拖住,那岳将军岂能全身而退?我怀疑他们是在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其意是项庄舞剑,引开我们的注意。”
刘轻舟听完独孤剑所讲,仔细思索,顿时只觉以摩尼教众人之能,不可能只安排这么一次有来无回,没有成功把握的刺杀,定然是还留有后手。他越想越觉得心惊,也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剑儿,你说的不错,那依你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次下手?”
“师父,要是让我来指挥,今晚便是一个最佳时机。”
“不错,白天刚刚经历了一次刺杀,任谁也想象不到,今晚便会再次下手。”刘轻舟点了点头。“不好!剑儿,咱们速速回去,只怕岳将军今晚会有危险!”刘轻舟急忙调转马头,纵马疾驰,返回岳飞的大营,独孤剑也赶忙驾马跟了上去。
他二人所料却是一点不差,摩尼教历经几百年,仅在这二十年间,便有方腊和钟相领导的两次大规模起义,虽然都被镇压,元气大伤,但教中剩下的高手和智囊也绝然不会安排这么一次送死的刺杀。尤其是在路广远和穆盈回到教中后告知刘轻舟、独孤剑已经到来,岳飞已经做了防备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会去以卵击石?况且岳飞攻破他们湖上的营寨,摩尼教众人也是伤亡惨重,虽说复仇心切,但也绝不会白派人白白送死。
白天的刺杀确实只是一个幌子,让人看起来规模很大,刺客非常之多,以为摩尼教已经高手尽出,全力以赴,但谁有能发现其实这中间有诈?在当时那种危急关头,谁还会注意刺客们的武功高低。设计这个计划的人,端的是好心机、好手段!
当晚,岳飞并没有在潭州城中过夜,而是与士兵们一样,宿于城外的军营之中。下午,刘轻舟告辞之后,张浚又遣人送来犒军的酒肉果蔬。并备了一份厚礼,送给岳飞,以表对刺客行刺一事的歉意。岳飞心胸坦荡,自是不会怪罪于张浚,因此他将礼物又退了回去,并写了一封信表明心意。
晚饭时的军营十分热闹,虽然岳飞明令不许饮酒,但足够多的肉和菜,还是让这些平日里只有一干一稀两顿饭的士兵吃的十分高兴。大营中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才渐渐安静下来。
岳飞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带着张宪、岳云巡视了一圈,打发二人去休息,自己站在帅帐外,仰望了好久的天空,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的刘轻舟与独孤剑,却正在快马加鞭,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刻便能赶回岳飞的大营之中。
时间在快速地流逝,天也已经越来越黑,岳飞转身走回帐中,拿起一本《兵法纪要》读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暮色愈加深沉,岳飞依旧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书。
这时,一名卫兵端着茶水走到帐外,低声道:“将军,给您送点茶水。”岳飞应了一声,那卫兵低着头慢步走了进来。走到岳飞的面前,跪了下去,将茶盘举过头顶,“将军,请用茶。”眼中寒光一闪,就要出手!忽然,帐外只听一声高喊:“岳将军小心!”正是独孤剑的声音!
只见那卫兵猛地手掌一翻,将茶盘推向岳飞,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也亏岳飞反应迅速,在听到提醒之后,便急忙后跃开,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独孤剑闪身进入帐中,来不及拔剑,便抬掌向那人背后拍去。
“好小子!竟然坏我的大事!”那卫兵十分恼怒,翻身向独孤剑刺了过来。独孤剑来不及变招,只好飞起一脚,希望能踢掉他的匕首。不想那卫兵倏地向左横移,一下刺在了独孤剑的右腹之中。独孤剑遭此重创,却仍是提气一掌拍出,击在那卫兵肩头,只听那卫兵闷哼一声,也是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岳飞也早已明白,出拳攻向那卫兵。
此人反应倒也够快,受了独孤剑一掌,便急忙向帐外退去,顺势又抬掌格毙了一名冲进来的卫兵。岳飞追之不及,又见独孤剑身受重伤,只能先赶快扶住了他,放在一边的榻上。岳飞心急如焚,厉声高呼:“卫兵,快传军医!快!”
帐外的卫兵早在独孤剑闪身进账时便已经跟了进来,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又被杀了一个。此时见了帐中的情况,得了岳飞的命令,急忙前去叫军医。不多时,一个军医提着药箱疾步跑了进来。岳飞让开位置,“军医,快看一下,他的伤势要紧吗?”
这时的独孤剑脸色如白纸一般,昏迷不醒。军医取出棉布和金创药,对岳飞说道:“还请大帅按住他,我先把匕首拔出来,再敷上金创药,先止住血。”岳飞点了点头,按住了独孤剑的双臂,军医用力拔出匕首,扔在一边,又急忙将药敷上,用棉布按在伤口上,止住了流出的鲜血。
独孤剑又被痛醒,岳飞见了,轻声说道:“独孤小兄弟,可感觉好些了吗?”独孤剑勉强笑了笑,“还好。岳将军,那贼人可跑了?”岳飞点了点头。“那就好,只要岳将军没事就好。将军不用担心,我师父一会就能到了。”岳飞心中十分感动,轻轻拍了拍独孤剑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师父来了再说。”又转身问道:“军医,如今他可还有什么大碍?”
“大帅,还好伤口不算不深,这位小兄弟暂无性命之忧。不过他失血过多,还要多加休息才是,我这就去开几幅调理的药方。”军医说完,便提着药箱下去了。岳飞低头对独孤剑说道:“独孤小兄弟,你先好好休息,我在边上守着,等你师父。”独孤剑便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功疗伤。
又过了不多时,刘轻舟终于赶到了。你道为何独孤剑先到,而刘轻舟晚了这许多,只是因为刘轻舟的马在半路时便已力竭,倒地不起,他便命独孤剑乘马先走,自己则一路施展轻功,步行而来。所以独孤剑一路上快马加鞭,比刘轻舟快了一步,赶到了岳飞的大营。营门口的守兵见独孤剑去而复返,便要出口相问,但他来不及回答,跳下马就往帅帐跑去,半路就看到一个卫兵进了大帐,他看那卫兵走路时下盘极稳,定然不是普通士卒,便猜测其中有诈,就急忙出言提醒,岳飞这才躲过一劫。
刘轻舟进到帐中,见到独孤剑横卧在榻上,岳飞坐在一边,心中一惊。急忙开口问道:“岳将军?”岳飞看到刘轻舟进来,急忙迎了上去,说道:“刘掌门,实在惭愧,令高徒为了救岳某,被歹人刺中。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忧,我已经命人拔出匕首,也敷上了金创药,暂无大碍。”刘轻舟听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走到近前,看着脸色发白的独孤剑,轻声呼唤着:“剑儿。”
独孤剑慢慢睁开眼,“师父,不碍事,弟子这点伤势,还是不要紧的,累得师父担心了。”刘轻舟虎目含泪,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剑儿,来,把这‘春花冬雪丸’服下,你再运功调息,然后再休息。”说着,便将药丸喂进独孤剑口中。
“只怪岳某大意,连累了令高徒,不然哪至于此?”岳飞站在一旁,十分懊恼地说道。刘轻舟站起来,宽慰道:“岳将军无需自责,只恨贼人奸诈狡猾,防不胜防。还请岳将军今后多加提防,万事都多加小心。”
二人看着沉沉睡去的独孤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侧,直到天亮。
两三日后,独孤剑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身体也不再那么虚弱,刘轻舟便打算返回衡山,让独孤剑慢慢疗养。而岳飞也奉命准备班师回朝。于是,大家都开始收拾,准备各自出发。
大营门外,岳飞带着一众将领与刘轻舟拜别,“刘掌门,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今后岳某的大营永远为尊师徒敞开,但凡有需要,只要是岳某能做到的,在所不辞。”刘轻舟拱手谢道:“那刘某就在这里多谢岳将军了。同样,若是今后将军有什么差遣,只要一封书信,刘某必然会带着门人前来效力!咱们就此告辞了。”
双方拜别之后,刘轻舟驾着马车,载着独孤剑往衡山而去。岳飞也拔寨班师,回朝复命。他二人自是不曾想到,这一别,竟然是天人永隔,再也没有相见过。
其实潭州到衡山的路程,不过二百余里,但刘轻舟担心独孤剑的伤口崩裂,所以走的极慢。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赶回衡山。
卢青他们四个这十几天待在山上,只知道师父和大师兄下山办事,其中缘由并不清楚。如今见到大师兄竟然受了重伤,都是十分担忧。急忙帮着刘轻舟将独孤剑抬回房中,曲霞更是心急如麻,不住地询问着大师兄的伤情。刘轻舟直到此时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讲出,并且说明独孤剑的伤势已经稳定,只需要好好休养,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五六日,独孤剑已经能下床走路,他这一次是生平第一次受伤,还伤得如此之重,是他未曾想到的。几个师弟妹轮流悉心照料,更加使他感到了一种手足情深的感觉。就又这么过了月余,独孤剑的伤口才算完全愈合,他又试了试武功,并没受到影响,整个衡山派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之中。
岳飞班师回朝之后,被加检校少保,进封武昌郡开国公,声名之盛,一时无两。不久,便又升任荆湖北路、襄阳府路招讨使,各地英雄豪杰,纷纷归附,岳家军一下壮大到了十余万。他也曾向皇帝进言,表明刘轻舟师徒的功劳,高宗皇帝深为感动,专门遣使送来厚礼,并欲册封官职,刘轻舟再三推辞,方才作罢。
过完年之后,刘轻舟将五个徒弟叫到一起,说道:“剑儿,青儿,你们五个都已经不小了,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在山上练功夫,师父也没有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如今,你们也该下山去游历一番,增长一下江湖经验。”独孤剑接口问道:“师父,您定然是有什么安排,可否和弟子们讲一下?”刘轻舟笑了笑,说道:“前几日,我接道金狮镖局的总镖头易大发的书信,他年后押送一批镖前往泉州,途径韶州时,被人劫镖,好在他们镖局拼死守住了这批镖,但却给那伙贼人跑掉了。易大发传信给我,他这批镖比较重要,分身乏术,想要我帮忙查清这伙人的来历。所以,师父想要你们借此机会,去韶州走一趟,调查此事,历练一番。”卢青接着问道:“可是师父,这件事没有任何头绪,易镖头也没有说清这伙人的特征,我们如何去查?”江旭先开口说道:“二师兄,这倒无妨,咱们到了韶州,自然会有办法。”刘轻舟呵呵一笑,“看来旭儿是已经想到了,那就好,那你们就回去收拾一下,明早便出发,路上照顾好霞儿。”“是,师父。”众人答应一声,纷纷回去准备。
第二日一大早,刘轻舟亲自送了五个徒弟下山,并嘱咐道:“万事都要小心,江湖险恶,遇到什么事情,不要一味争强斗狠,更不要轻易相信他人的言语,你们几个要多多商议,明白了吗?”几个人都点头称是,拜别了刘轻舟,下山向南往韶州而去......
谁又能想到,从这时开始,之后的几年内,“衡山四子,剑青涛旭;兼有一美,宛如云霞”,这一名声,便在荆湖和广南一带流传开来。他们五个,行侠仗义、惩恶扬善。韶州擒劫匪,桂州救孤儿,虔州查汉奸,潮州斗海盗,端的是做下不少好事,大大涨了衡山派的脸面。
而刘轻舟也陆续又收了十多位与他们年岁差不多的记名弟子,衡山派又逐渐兴旺起来,人气更胜从前。